沈老太太低頭看向自己腳邊的青磚，似是有意躲開蘇錦鯉的視線。
蘇錦鯉瞧了瞧倒地的老婦人，又看了看自家祖母，小手輕點著小下巴，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
五月時節，天氣本就燥熱了起來，有蚊蟲倒也屬實。
蘇錦鯉便沒有多想沈老太太剛剛的舉動，反而挨著沈老太太坐了下來。
瞧著小錦鯉沒有追問，沈老太太暗中鬆了口氣，她可不想破壞了在孫女心中的想象。
“小錦鯉，那靈體呢？”
出來的人，隻有蘇錦鯉一人，並未看到剛剛的靈體，她環顧四周，確信靈體還沒有出來，那就是在那間屋子裏了。
“李寒心願未了，是不能去輪回的，如今兩人算是坦誠相待了。”她也能送李寒去輪回了。
聽到這句話的沈老太太，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輪回？那不就是跟上次三丫一樣離開了？
想到這裏的沈老太太，將小錦鯉擁入懷中，時刻防著突然醒過來的老婦人。
不消片刻，李寒就在屋內飄出，裏麵的哭泣聲也漸漸弱了下去。
蘇錦鯉抬頭看向飄在半空中的李寒，對方臉上帶著如釋負重的笑容，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眼神中也沒有了難掩的傷痛之色。
像是都放下了。
“如今可是放下了？”
蘇錦鯉站起身，身後的沈老太太給小錦鯉打著屁股上的灰塵，聽到孫女的話後，也抬頭看向飄在半空中的靈體。
隻一眼就讓沈老太太大驚失色。
隻見眼前的李寒，身上沒了冷意，就連灰白色的臉龐也變得如同常人一般，嘴角掛著一抹淺笑，倒是讓人有了幾分溫潤如玉的錯覺。
若是李寒當初並沒有凍死的話，隻怕如今會有一番作為吧？
可人終究是個短命的，斷然不會有這般假如。
李寒衝著蘇錦鯉鄭重作揖，剛剛身上的鬱結之色也消失殆盡，“多謝蘇姑娘了我心事！如今我已無後顧之憂了。”
蘇錦鯉聞言，將李寒上下打量一番，瞧著對方說話的神情，和眼中的情緒，也知曉李寒是真的了卻一樁心事了。
當即她便點點頭，伸手在半空中畫出不知名的符籙，隨著最後一筆落下，金光一閃，隻見眼前一處牆壁竟然硬生生從中間撕裂開來。
無數的光圈從中間飛出，直奔飄在半空中的李寒，隨著光圈越飛越多，眼前竟然出現了一道半拱門，一眼望去看不到頭，隻覺得裏麵陰森可怖。
“這是地獄之門，你順著直走，切莫回頭，到了橋頭，自然會有官差來接你。”
蘇錦鯉能做的便是這些了，剩下的路都要有李寒去走了。
話音剛落，李寒再次衝著蘇錦鯉行禮作揖，蘇錦鯉揮了揮手，讓對方直接進入半拱門內。
就在李寒一隻腳將要踏進門內時，他似是忽然想起什麽，從腰間掏出一個物件，轉身扔給了蘇錦鯉。
“蘇姑娘，這是我從那老道手中拿來的，也不知對你有沒有用處，你且收著吧。”
蘇錦鯉伸手接過李寒扔過來的物件，目送著人踏進了門內。
上次送三丫離開時，她隻是將靈體打包扔到了地府內，並沒有如同這次一樣直接打開通往地府的路。
一來是三丫年紀小，若是踏入黃泉路，指不定會被路上的惡鬼給吞噬了。
二來，她也不想在旁人眼中施展這個法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
被祖母看到也沒關係，日後也都是要經常看到的，不如現在習慣一下。
半空中的光圈，也隨著李寒的身影一起湧入半拱門內，直到拱門消失不見，被撕裂的牆壁也恢複了原狀，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若不是看了全程的沈老太太，親眼看著拱門消失不見，她真的不敢相信，方才牆壁上還出現一個圈口。
“小錦鯉，那我們走吧。”
沈老太太看事情解決了，便想帶著小錦鯉去鎮上逛一逛。
豈料，蘇錦鯉將手中的物件先收了起來，抬頭看向緊閉的房門，想到屋內的秋娘時，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又要多管閑事了。
“祖母，你且等我一下。”
蘇錦鯉說完，便邁著小短腿，噠噠噠地朝屋內跑去。
一進到屋內，就看到雙眼通紅的秋娘。
“他走了？”
女人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也不知哭了多久。
“走了。”蘇錦鯉衝著秋娘點了點頭，像是想起了什麽，繼續說道：“你不用擔心，下輩子他會投生在一個富貴人家。”
她算出李寒下一世，就投生在一個富貴人家，一輩子吃喝不愁。
秋娘聞言，臉上帶著一絲欣慰的笑，眼角的淚花像是夾雜著幾分細碎的星光，泛著光卻讓人感到絲絲心疼。
“那就好，那就好。”秋娘低喃道。
“你兒子如今在鎮上讀書，將來前途無量，你且要早早做好打算，比起困在這個宅子裏，倒不如自由自在些。”
蘇錦鯉話音剛落，也不看床榻上的秋娘是何種表情，轉身便離開了此處。
秋娘是不幸的。
在兒子病危之際，被人趁機要挾，無奈之下委身他人，兒子病好後卻傳來了夫君死於山上的噩耗。
為了活下去，秋娘不得已淪為外室。
至於日後的路要如何走，蘇錦鯉已經仁至義盡的提醒了一句，但願秋娘能幡然醒悟，若不然…
她搖了搖頭，個人因果，都在一念之間。
沈老太太帶著蘇錦鯉出了宅子，她本想等著老婦人清醒後，道一聲歉，可擔心自己下手重了些，總會有些不好意思。
蘇錦鯉抬頭瞧見沈老太太臉上的糾結時，不由得有些詫異。
“祖母，何事煩心？”
“小錦鯉啊，祖母問你，方才祖母打蚊子，不小心打到了那婦人身上，祖母心中有愧，不如我們回去道個歉？”
沈老太太越想，越覺得愧疚的很。
誰料，蘇錦鯉一聽這話，竟然掩嘴偷笑起來，最終在沈老太太哭笑不得的神情中，將有些話說了出來。
“祖母不必有愧，那老婦人是個啞婆，年輕時壞事沒少做，被主家給毒啞了，後又被賣給牙婆，幾經輾轉才來到現在的主家。
可啞婆自始至終都改不了壞習慣，平日裏沒少欺負秋娘，挨這個點打算得了什麽，日後還會有苦頭吃。”
“那她主家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