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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土,世尊殿。
一尊麵容古樸的佛陀端坐於寶座上,身披紫金袈裟,一手作拈花狀。
他氣息深邃如淵,瞳孔似金漆,悲天憫人。
他是世尊,絕世金榜第八的強者,也是整個佛土的掌舵者。
大殿中,七位帝君坐於蓮台上,麵無表情,望著一位白衣少年。
「易天行,你與我佛有緣。」
世尊淡淡道,「你若願意,本座便任命你為大乘佛教掌教,從今往後,你聽命於我,在佛土傳道。」
易天行搖頭,麵露譏諷道,「如世尊這般,口蜜腹劍,笑裏藏刀之人,在下著實不敢與您為伍。」
「放肆!」
一位白衣如雪的女子大怒,殺機大作,她是珈藍帝君,就是她出手重創廣濟和尚。
世尊不以為然。
「修行,隻是為了到達彼岸,我佛要渡的是己,而非眾生。」
「你既然不願意,本座也絕不會勉強你。」
嗖!
他屈指一彈,一點金光落入易天行肉身,瞬間演化為一聲獅子吼,恐怖的音波摧毀了易天行的紫府、經脈和丹田。
刹那之間,易天行便由一位修行者,變成一個風燭殘年的凡人。
他一頭黑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斑白,一道道皺紋浮現臉上,如同一棵枯槁老樹,生命精氣迅速流失。
「你走吧。」
世尊淡淡道。
「世尊,不能放他離開。」珈藍帝君勸道,「易天行精通心靈奧妙,遲早會成為一個禍害,你現在放他走,無異於是縱虎歸山。」
「退下。」世尊命令道。
珈藍帝君滿臉不願。
「多謝世尊。」易天行轉身,亦步亦趨的走出大殿。
「世尊,您是在擔心天機閣主?」
一位佛陀望向世尊,皺眉問道。
「世上有誰敢不給他麵子?」世尊歎道,他已經屠了大乘佛教半數高手,一個易天行,他自然不會放在眼裏。
但是,他卻不得不留易天行一命。
因為易天行與天機閣有牽連。
「本座廢了他的修為,最多半月,他便會死。」世尊吩咐珈藍帝君,道:「珈藍師妹,你送他離開佛土。」
「遵命。」
珈藍帝君頷首,她化作一道流光,收走易天行,飛向佛土之外,飛身下界,進入一座元素真界。
一天後。
一座古城內,一名行將就木的老人,以及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這一對奇怪的組合,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世尊有慈悲心,他不殺你,我也不會為難你。」珈藍帝君將他丟在一座偏遠小城,淡漠道,「這一座城,依山而建,山清水秀,你就在這裏了此殘生吧。」
「多謝珈藍帝君。」
易天行謝道。
「哼。」
一聲冷哼,珈藍帝君憑空消失。
他眼神空洞,望著這一座陌生的城市。
街上人來人往,易天行呆呆地立在原地,一個個凡人從他身邊走過,他仿佛是一個透明人般,被世界遺忘。
他神色彷徨,漫無目的的走在青石鋪就的街道上。
回首此生,他活過無數歲月,甚至死過一次,然而他誕生至今,從未有一天,如今日一般落魄淒涼。
自己能去何處?
天機閣?
易天行自嘲一笑,自己凡人之身,沒有一絲法力,如何前往?
而且,這不是神話世界。
想要跨界,至少也要天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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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修為。
等死?
他不想死。..
他還有大宏願,
對於心靈一道,他已有頭緒,一旦完成,足以比肩他在盤古宇宙,開辟修行境界的功績,堪稱開天辟地。
「我還活著,那就有希望。」易天行喃喃道,他蹲在牆角,恢複體力,望著人潮湧動,心頭微動。
「現在,我才是一個凡人,真正與眾生平等。」
易天行笑了。
他常常想著感念眾生之苦,但僅僅是空想,又哪裏有在底層人世間親自體驗一遭來得深刻?
現在他就是天下最普通,最底層的凡人。
即將死去。
「咕咕……」
此刻,他肚子咕咕叫。
「當務之急,是要填飽肚子活下去。」
他陷入了一個難題。
怎麽活下去?
他的目光瞥見一處牆角,衣衫襤褸的乞丐。
「討飯?」念頭一出,易天行便將其否決,他雖法力盡失,但至少還是一個人,還能去勞動。
他踉踉蹌蹌的來到一間米鋪。
「快點。」
一名小廝監督道。
日照當頭,陽光熾烈毒辣,十多名粗布麻衣,皮肉粗糙的漢子正滿頭大汗,不停地搬運糧食。
多數是中年人,還有一位年輕人。
「掌櫃,能不能算我一個?」易天行笑道,「管飯就行。」
「老頭子,你都要入土了,行不行?」掌櫃皺眉道。
「管飯就行。」
「上吧。」
掌櫃一笑,一頓飯也值不了幾個錢,還能提升工作效率,穩賺不賠。
易天行扛起一袋米,悶哼一聲,站都很難站穩。
他的生命力流逝太多。
「老丈,還是我來吧。」
一位麵容黝黑,容貌憨厚的青年兩手抱過易天行身上的米,又半蹲下身,讓人在肩頭放上兩袋,道:「你負責給我計數,我給你管飯。」
他力氣極大,健步如飛。
易天行呆呆地看著他。
「他就是人祖?」
天上,葉旭和洛纖塵到來,易天行蓬頭垢麵,洛纖塵早已看不出本來麵目。
葉旭點頭,「他修為被廢,已經是一個凡人。」
他並未出手帶走易天行,而是在暗中觀察著易天行一舉一動。
「閣主,你不救他?」洛纖塵黛眉輕蹙,以她的修為,自然也能看出易天行丹田破碎,經脈盡斷,時日無多。
「自助者,自有天助。」葉旭悠悠道。
「三百袋。」
一炷香後,易天行報數道。
「一錢銀子。」
掌櫃在賬本上提筆一勾,將一錢銀子交予黝黑青年。
「吃飯。」
眾人歡呼一聲,摟肩搭背,進入一座簡陋酒肆,菜點齊後,便開始吹牛。
「老丈,你也是禹城人?」
黝黑青年問道。
「不是。」
易天行道,「我今天才來。」
「就你一個人?」青年疑惑道,「你沒有親人嗎?」
「有一個。」
易天行想起瘋道人,不由一笑,「走散了。」
青年麵露同情。
「老丈,你這把年紀,還是好好待在家,頤養天年。」青年給易天行倒上一杯茶,道,「這種體力活,很傷身。」
「傻小子。」
一位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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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笑罵道,「要是活得下去,他怎麽會去幹髒活累活?」
「我們要是有更好的出路,誰願意做這事?」
眾人齊聲笑道。
易天行感觸頗深。
「好像也是。」
青年尷尬的撓著後腦勺。
「菜來嘍。」
菜一上齊,眾人埋頭幹飯,如風卷殘雲,片刻功夫便一掃而空,歇息半刻,又回到米鋪繼續幹活。
子夜時分,世界寂寥。
一座邊遠小城,入夜之後,便仿佛按下暫停鍵。
易天行留宿米鋪,睡在柴房,輾轉難眠。
他感觸良多。
「天底下,最多的就是這樣的凡人。」
他的心在共鳴。
從前,哪怕他與眾生心心相印,但沒有親身經曆,又怎麽體會眾生疾苦?
但現在。
易天行漸漸懂了。
他閉上眼睛,心靈念力悄然釋放,如春風化雨,悄然潛入每一個人的心中,感知他們的思想。
心靈之道,無須借助於丹田。
當然。
沒有修為,如今的易天行,也如同無根浮萍。
嗡!
越來越多的眾生念力匯入心頭,易天行的一顆心愈發平靜,心中誕生出更多明悟,與自己的理念互相印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