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村雨士郎來說,鍛刀是如同吃飯喝水一樣自然的事情,已然成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在家族遭逢大變的時候,兄妹三人都很年幼,由理甚至隻是一個繈褓中的嬰兒。他是長子,弟弟妹妹的兄長,為了保護弟弟妹妹,為了獲取食物,他想盡了辦法。

 為流浪武士鍛造殺人的利器,為貴族打製裝飾用的佩刀,為平民磨煉生鈍的菜刀......

 隻要是能做到的,無論什麽他都嚐試過。

 在他小時,長輩曾經說過:作為一名鑄劍師,最為重要的是對自己鑄造之物心懷敬意,隻有將靈魂傾注其上才能得到最佳的作品。這是一個鑄劍師的榮譽!

 但很遺憾,為了生存,他鑄造出來的利刃毫無榮譽可言。

 充其量不過是空殼罷了......

 在這個時代,兩個小孩和一個嬰兒想要生存下去是很艱難的,饑餓、疫病、戰亂、盜匪、妖物......威脅生命的要素數之不盡。

 他自己都忘記是怎麽在這種環境中支撐下去的了,隻知道當時一直在睜著眼睛,就連睡覺也睜著眼睛——他害怕一覺醒來弟弟妹妹就不見了。

 信念的力量是可怕的,他竟然真的帶著弟妹從地獄之中活了下來。但在踏出地獄的那一刻,他又落入了“天國”。

 “沒有刀,由理就會死!”士郎機械性的揮動著鐵錘,他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因為這把刀的出世而死去,他隻知道由理在等著他。

 “我,可能會死也說不定。”

 他隱隱有了這種預感。

 還沒有進入正式的鑄刀階段,現在隻是提煉金屬而已,但士郎已經察覺到自己的虛弱了。

 這並不是指他的力氣變小了之類的事情,而是更深層次的,更加恐怖的真相——他的靈魂在逐漸磨損。

 就好像這些被強行折斷的名刀一樣,他的靈魂也在被捶打著,終有一日會像刀一樣崩壞掉!

 “我真的能在崩壞之前完成所有工程嗎?如果我做不到,由理......但是我就算撐到了那個時候,我還能認出來由理的樣子嗎?”

 咣~

 鋼鐵交擊之音在工坊中回**著......

 “我會變成行屍走肉,忘記一切,忘記由理......好不甘心!”

 咣~

 “我不想這樣!”

 “我還想再見由理一次!”

 咣~

 “想給她穿上各種各樣漂亮的和服,想給她做好多好多美味,想一天天看著她長大成人,想一直陪著她一直保護她——”

 “我,想每一天都能看到她的笑容!”

 喀喀喀喀......

 仿佛有無數的齒輪在轉動,世界悄無聲息的發生了改變。

 “你,想要活下去嗎?”

 “誰?”士郎驚訝的抬起頭。

 沒有任何人存在,不,就連剛才的聲音也隻是他的臆想而已,世界上沒有出現過那樣的頻率。

 但是,很奇怪,他確實可以“聽”到某個存在的話語。

 “你,想要什麽?”

 “你,想付出什麽?”

 “你,能付出什麽?”

 士郎怔怔說道:“我......付出......我一無所有,除了這副身體和快要崩潰的靈魂外一無所有。”

 “......契約......”

 “為什麽選中我?”

 “比起派選守護者,直接在現場啟用‘合適’的人更有效率。”

 瑰麗的巨大星環光輪出現在士郎麵前,那是某種難以用人類的思維理解的存在。

 士郎隻知道一件事:如果自己答應,就可以獲得改變一切的力量!

 “如果,這樣就能見到她的話......”士郎癡癡的伸出手......

 “不行!”

 “哥哥不要!”

 “這樣的話,哥哥就再也回不來了!”

 衣服被人拽住了,士郎停了下來,熟悉的聲音讓他的靈魂都戰栗起來。

 “由理!”

 轉過身去卻空無一人......

 “這是?”

 無限黑暗的空間中,出現在士郎麵前的是拳頭大小,散發出溫暖人心的光滿的小球。

 比起巨大的光輪,這小球當真可以說是螢火之光,如果以力量來比較,該選擇誰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但士郎卻無視了身後的光輪,放棄了那近在咫尺的力量,反而向小球伸出手去......

 “好暖和......熟悉的味道......由理?”

 瞬間,耀眼的光輝驅散了黑暗!

 ......

 “唔,咦?我這是睡著了?”

 士郎有些疲憊的睜開眼睛,不可思議的看向手中的錘子:“我站著睡著了嗎?竟然累到這種地步了......剛才......算了,大概是夢吧。”

 但繼續進行鍛造工作的士郎並不知道,他的體內正在悄然發生某種變化。

 那是如同鍛造工坊一樣的東西,將內心凝聚成型,最終通過侵蝕世界的方式顯現出來,被稱作“固有結界”的超稀有大魔術!

 雖然現在還沒有構築成功,但確實已經在向著那條道路穩步前進。

 他鍛刀的過程就仿佛在錘煉自己,每一次落錘,他都將前進一步。如此堅持下去,他終能達到那個境界!

 ......

 高天原之塔的最頂層,正玩著拚圖的紫苑忽然抬起臉,驚訝的看到由理的臉上出現了微笑。她還是第一次在由理臉上見到這種笑容,本來她甚至以為由理是不會笑的!

 “發生什麽好事了嗎?看你好開心的樣子。”紫苑呆呆問道。

 由理淡淡一笑:“嗯......好事情,值得開心的事情。”

 她雙手捂住心口,無比開心的想到:“哥哥、士郎哥哥還活著,跟由理靠的很近......跟由理連接在一起......”

 “由理,會保護哥哥!”

 ......

 黃泉之塔的頂層,曾經有過“天草四郎”這個名字的男人正在進行最後的冥想。

 少了一條手臂,好不容易死裏逃生的鳩兒被安置在柔軟的被子上,身上纏滿了繃帶,四郎剛剛親手為她換了藥,並為了消除爆碎牙的異能而切除了部分傷口。

 根據她帶回來的情報,四郎很容易就能判斷出來人是誰,畢竟外形和妖刀都太有特點了。

 臨近最後關頭卻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情況,四郎雖然煩惱卻並不意外。類似的情況他也遇到過,可以說是見怪不怪了。

 每當他將要改變世界的進程,總是會有莫名其妙的人物和勢力蹦出來,阻撓他的計劃。或許冥冥之中,有什麽至高的存在討厭他吧......

 兩扇羅生門已經被他撤了回來,安置在了士郎工坊的門口,並關閉了京都最後一個出口。整個京都都被籠罩在結界中,再無一絲縫隙。

 嗯,他對這個結界還是有些信心的,就算殺生丸是當世最強的妖怪也一樣——這不是可以靠蠻力打破的東西。

 他如今在思考,在準備,不管是結界還是組建的護衛軍,都是用來防止意外發生的控製閥。

 除非閥門全部失控......

 “已經到最後了嗎?”四郎睜開眼睛,“為什麽會如此不安,我漏算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