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遊戲,那是一種隻在歐拉麗中存在的特殊遊戲。特殊之處不在於其規則,而在於參加者。

 參加這個遊戲的不是任何一個“人”,而是互相立下約定的眷族。

 向最高仲裁機關【公會】提出申請,由諸神作為見證的命運賭局!

 勝利的一方可以掌握敗者的一切,包括所有的財產和生命,能夠提出任何要求——任何!

 本來,連奧塔也敗在葉青手下,芙蕾雅手中並沒有可以抵擋葉青的底牌,況且以艾倫為首的精銳冒險者都死在了地下城,縱然沒有動搖眷族的根基,但也絕對是傷筋動骨。

 芙蕾雅眷族在實力對比上是處於下風的,提出戰爭遊戲這個行為顯得很不智——本來是這樣的。

 但是戰爭遊戲有一個很有趣的地方:規則由兩方的主神共同商定。

 也就是說,遊戲的參與者同時也是製定規則的人。

 有時,勝負並不僅僅是由實力決定的,而芙蕾雅便很容易的發現了【赫斯緹雅眷族】的決定性不足——人手!

 就算將白無垢算上,這個眷族除了主神外便隻有四個人。這麽少的人,芙蕾雅眷族隻要避開葉青,不與其進行決戰式的戰鬥,那就可以充分發揮自身“龐大”的優勢。

 比如說攻城戰,葉青隻能選擇守和攻的其中一樣。隻要他敢於進攻芙蕾雅眷族的【城】,那麽他們也可以派兵去攻擊葉青的老巢。

 一方是聚集了大量精銳冒險者的城堡,一方是寥寥兩三人的小房子,就算葉青本人無可匹敵,但哪一方更容易被攻陷不用說了吧?

 就算無法擊敗葉青,但隻要能獲得“勝利”,其結果也是一樣的。

 雖然遊戲的形式還沒有定下來,但芙蕾雅有著充足的信心可以在談判桌上壓倒沒有絲毫經驗的赫斯緹雅,讓事情朝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

 說到底,赫斯緹雅眷族的人數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繞過去的弱點,赫斯緹雅本就沒有什麽選擇。

 因此,美神芙蕾雅充滿了自信。

 即使是在“奧塔被無名小卒擊敗”和“最強與最弱眷族的戰爭遊戲”兩個消息在歐拉麗傳得熱火朝天,所有神明都亢奮無比的今天,銀發的女神也在高高的白塔上俯視著城市。

 “您,看起來心情很好啊。”

 沙啞的聲音從光線照不到的角落傳來,女神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見,

 “是誰?!”

 “不要那麽緊張,芙蕾雅大人,相信我,您的護衛起不到任何作用——因為我不是來傷害您的。”

 明明是在最強眷族的大本營,來者似乎毫無畏懼。是因為奧塔去治療了,還是因為他本來就不在乎呢?

 影子從平麵向立體轉化,一個看不清形體的黑色輪廓在角落裏“站”了起來......簡直就像是無數螞蟻的聚合,宛如溶解過程的倒放。

 “我向您帶來了深淵的問候。”

 “暗黑派閥的老鼠嗎?”芙蕾雅冷冷說道,“像你們這樣醜陋的存在,竟然也敢出現在我的麵前,真是不把我放在眼裏呢。”

 即使不熱衷於公共事務,但芙蕾雅也明白暗黑派閥是歐拉麗公敵,更何況當年在討伐暗黑派閥的時候,她的眷族也是出了一番力的。

 “為什麽不敢出現呢?”

 黑色的輪廓喋喋笑了一聲:“您其實根本就不在乎所謂的正義與邪惡,隻是遵從著自己的內心而行動,不是嗎?就算在明麵上聽從【公會】的命令,充其量也就是給烏拉諾斯那老東西一個麵子,不想讓他來妨礙您罷了。”

 “區區老鼠,還真敢說啊......”芙蕾雅眼睛眯了起來。

 “您不用想召喚護衛了,我很快便會離去,即使他們趕到也沒什麽意義了。”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看到他如此從容,芙蕾雅反而產生了點興趣。

 “暗黑的信使冒險進入巴別塔,總不可能隻是為了一個問候吧。”

 “當然不是,”黑色的輪廓晃**起來,感覺就像是普通人手舞足蹈一樣,“我是來幫助您的。”

 “幫助我?”

 芙蕾雅嗤笑一聲:“就憑你們這些不能見光的東西?而且我也沒什麽需要幫助的。”

 “真的嗎?”

 神秘的信使反問道:“您最近不是在準備一場重要的儀式——戰爭遊戲嗎?”

 “竟然連你們都聽說了,看來鬧出的動靜還真不小啊。”芙蕾雅輕笑一聲,並沒有什麽反應。

 “你似乎很有信心?就這麽確信自己會贏?恕我直言,以那個人的實力,即使是單槍匹馬也有破軍級的戰鬥力。”

 “為什麽沒有?”芙蕾雅危險的笑了起來,“戰爭遊戲是總體戰而非單打獨鬥——我不需要戰勝他,隻需要在他攻下城池之前先攻破他的陣地即可,這並不是難事。”

 “......嗬嗬......哈哈哈啊......真是、真是——天真的家夥!”

 黑影抖動著發出了癲狂的大笑:“我的前任竟然是被這種天真的家夥逼入地下的嗎,這樣看起來果然都是一群廢物!”

 “你......”

 “芙蕾雅大人,您該不會真的以為自己能贏吧。”黑影好不容易抑製了自己的狂笑,“有這種想法的話,我隻能助您願望成真了——噗!”

 “你在笑什麽?!”銀發女神何嚐感受不到黑影的嘲諷之意,她憤怒的瞪視著黑影。

 “我在笑你,美神——芙蕾雅大人。”說著說著,黑影平靜了下來,最後的語氣甚至有些寂寞,“說到底,你們也隻是擁有了強大力量的生物而已,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神,甚至連這份力量都是天生而非自己努力所得的——如此的你們到底憑借什麽得到了信仰呢?”

 芙蕾雅微微皺起眉:她有些糊塗了,這個人到底是來幹什麽的?想要學習一些離經叛道的學者,單純的嘲諷一下神明嗎?

 “啊啊,我好像是有著任務來著?”黑影好像失去了熱情,“對,讓我們回到原來的話題:戰爭遊戲你是贏不了的,那個男人必定會擊敗你所引以為傲的傾慕者們,將你那一文不值的尊嚴踩在腳下,讓它們回到原本應有的高度。”

 “你——”

 “不用憤怒,也不用反駁。我隻是在陳述一個即將到來的事實而已。

 親愛的美神,無論你製定如何的規則,設立多麽狡猾的規則,你終究會失敗。”

 頓了一下,黑影仿佛在望著遠方一樣,語氣忽然沉了下來。

 “因為你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什麽?”

 “你覺得他是人類。”

 黑影戲謔道:“好吧,或許他是,或許不是,但最好還是不要用人類的標準來衡量他——這是來自深淵的忠告,我替我的主神轉達了。”

 “無論他強大到何種地步,終究隻是一個人......理論上來說——”

 “嗯嗯,聽起來很有道理呢。”黑影的聲音就像是明擺著在敷衍她一樣。

 “不過你也說了,是‘理論上’——有人是無需被所謂的理論束縛的。”

 “那你是說我必定失敗了?!”芙蕾雅不悅道。

 “不,您會成功的。”黑影改變了觀點,“因為我們會讓您成功的。”

 一股奇妙的波動在大氣中慢慢**漾開來,泥土和鐵鏽的味道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讓芙蕾雅不禁遮住了口鼻。

 然後,最為深沉的黑暗出現了。

 那是沒有色彩也沒有形體,避開一切光輝,僅憑肉眼無法觀察的存在。

 但奇怪的是,它確確實實就在那裏,眼睛帶給大腦的視野中,確確實實有著這個物體的存在,甚至連大小和外觀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過,沒有實感。

 仿佛看到的隻是從某個世界映射到這裏的虛像,無法給人任何的實感。

 就算看到了,一轉眼就會忘記外觀,隻記得自己曾經見到過這個東西。

 無法認知,也無法理解......不,或許理解不了反而是一件好事。

 “這是......什麽?”即使是有著億年歲月積累的神明,芙蕾雅也不禁睜大了眼睛。

 她在用自己天生的“目”探查著這個陌生的物體。她的眼睛即使不用神力也有著能直接觀察靈魂的特質,這是美神的特權。

 絕不是某種礦物或者寶玉,在那深沉無比的黑暗中,那混沌的盡頭是——

 “......”

 芙蕾雅茫然了。

 什麽都沒有,她什麽都沒有看到,深淵之下還是深淵,黑暗過後也永遠是黑暗。

 那是沒有盡頭也沒有節點的無限世界。

 “這是可以讓您取得勝利的鑰匙。”

 黑影轉身看向那比自己還要大上數倍的橢圓形球體:“最好不要去探查什麽......本來也沒什麽好探查的。這東西的本質極為簡單,隻是某個生物的一部分組織,因為長時間供奉在深淵的祭壇上,由此發生了一些小小的異變而已。

 雖然是挺珍貴的東西,但用在這裏卻極為恰當,請不要客氣,盡情的拿去用吧。

 隻要是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生物,沒有它無法殺死的——即使是那個人也一樣。”

 “......我不需要。”芙蕾雅冷冷的拒絕了。

 鑰匙?

 說得輕巧!

 這明明就是邪惡的化身,就連天生的邪神也鮮有在“質”上能超越這個東西的!

 如果將它的黑暗轉化為詛咒傾吐出來,那麽別說是單個的人類,就算是整個歐拉麗都會墮落吧!

 芙蕾雅想要的隻是勝利而已,但動用這件東西那便與自爆無異,又談何勝利?

 再者,她的目標是白無垢,到時候玉石俱焚......

 “哎呀,您不用擔心,這家夥隻是看起來凶惡一些罷了,實際上是個很溫馴的性子。”黑影仿佛在自嘲,“被慢慢熬了一千年,不溫馴也不可能......它不會無差別自爆的,隻會對特定的目標發動攻擊罷了。”

 “原本還需要人進行操縱,但如果對象是那個人,估計它自己就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盡管如此,芙蕾雅還是不能接受。這件物品實在過於不祥,就算是她......

 “不要這麽不近人情嘛。”黑影漸漸融入地麵,“您對自己眷族的實力還有信心,因此才會拒絕,不過沒關係,它在您這一定會派上用......”

 黑影消失了,空曠的房間中之剩下了芙蕾雅和不祥之物。

 女神下意識的想要召喚手下將之扔出去,但不知為何,手停在半空僵住了......最終,這個還是留在了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