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氣似乎都變成了鋼鐵，將葉青死死的困在其中，他極力掙紮著，但不知為何卻完全使不上力氣，就好像靈魂與肉體分開了一樣。
“唔——命運？”葉青硬生生從齒間擠出幾個字，“我不是神、看不穿命運、所以也不會去屈服於它......”
人光是努力的活著便拚盡全力了，管你什麽命運不命運的。
“......但那命運是正確的。”
老人閉著眼睛“看”向上方被赤龍轟擊出的空洞。
“這個世界就應該那樣運行......你大概並不知道，那就讓我來告訴你。
人類和諸多亞人在這個世界，本來是扮演著食物鏈中偏下的角色。
在沒有智慧和魔力的野獸之上，但又位於可以自由運用魔力的怪物之下。
本來怪物們要經曆一個進化階段，從攝取魔力為生進化到掠奪其他生命的血肉為生。自然，不停種類的怪物間也可以相互掠奪。
而在預定的軌跡中，人類便是作為這個階段裏，為怪物提供過渡性食物的種族。
是的，人類等種族本來就是作為怪物的食物而存在的，也就是擁有知性的食物倉庫。
牛羊吃草，人類耕種、蓄養牛羊。低等怪物吸取魔力，高等怪物獵殺低等怪物和部分人類（亞人）。
——這本來就是世界最終的運行模式。
隻要人類可以度過怪物的進化階段，兩方就可以在這個世界一同生活下去。
為此才賦予了他們對環境的適應能力和強大的繁殖力......但因為諸神的介入，世界沒有按照預定的軌跡發展，而是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本應作為食物鏈一環的人類站到了頂端，而怪物卻隻能吸取魔力為生。
——這是錯誤的，應該被糾正。”
“......你是瘋子嗎？”葉青暫時忘記了身體的異樣，心中升起哭笑不得的感覺。
“人類被當做食物——這樣的世界怎麽可能是正確的？！”
“那你認為什麽是正確的？”老人立時反問道，“人類是天生就該站在頂端的嗎？在你們這個種族誕生之初，無論是體格還是知性，都與野獸沒有任何區別。”
“那也不應該成為怪物的餌食——”
“怪物吃人和人吃野獸之間有本質的區別嗎？”
老人攤開手掌，似乎在承托著什麽一樣。
“同樣都是生命間的掠奪，兩種進食在我看來是一樣的。
但相比之下，怪物隻會殺死人類而已，但人類卻會蓄養野獸，連有尊嚴的死法都不會留給它們——你能想象人類被怪物當做家畜飼養，時不時挑選出來宰殺的場景嗎？”
“......”
“憤怒嗎？這份憤怒不是人類獨有的，但卻將它強加給了別的生物。
因此，就捕獵行為而言，人類並不比怪物高貴。”
“......人類不是家畜。”
“對世界來說沒什麽不同。”老人搖搖頭，“包括神明在內，大家的肉體都是世界運轉的一部分，區別隻在於輪回的時間長短而已。”
“你的意思，是說萬物生來就有被安排好的位置，被計劃好的命運，即使感到不公，即使心有不甘，也必須默默忍耐，甚至是樂於接受嗎？”
“既然是為此而生的，遵循著原點的設定一路走下去——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為什麽要反抗？明明你們的誕生意義便是如此。”
葉青沉默了，他想到了很多東西，甚至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如果按照這個神的理論，那他就應該乖乖認命，不抱任何希望的腐爛下去.......混蛋！
就算最後也沒能改變命運，但我從來沒認輸過！
家畜？人類？怪物？
眼前的這個神到底在說些什麽東西？
這種理所當然的問題還需要思考嗎？
“別太小瞧人類了，神明大人！”
沉默之後，葉青大喊起來：“我不能認同......你所說的隻是詭辯而已！我絕不認同！”
“人類可不是你的玩偶，憑什麽要按照你的意誌被擺布！
做人就要認命——這是誰決定的？！
正確的命運？抱歉啊......唔、在我看來，命運沒有對錯之分，隻有悲慘和幸福的區別。
反抗悲慘的命運，渴望改變這個混賬的世界到底有什麽不對！？”
老人沉默了片刻，如同歎息般說道：“獨立於世界的自我意識嗎？
不去考慮正確與否，也不去關心世界的合理性，而是將所有的精力放在如何使自我進化上......地位、容貌、力量，隻要是美好的東西就會拚命爭取。
或許生來就是被怪物捕食的命運，但卻有著拒絕屈服命運的意誌，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好而竭盡全力——
這樣啊，確實是個好答案......但這並不是正確的答案。”
老人搖了搖頭：“說到底，所站的立場不同，是根本不可能相互理解的。
或許你認為反抗命運是一種崇高的行為，但在我看來，那隻是想要觸摸水中月的猴子罷了。
怪物也好，人類也罷，這個世界的所有生命——甚至世界本身，都在按照一定的規律發展。
原點和終末是已經決定好的。
現在因為神【烏拉諾斯】的插手而讓‘正確的命運’出現了偏離，那就應該被糾正。”
老人並沒有試圖和葉青爭辯，他隻是在得知葉青的意誌後，很平靜的將之否決了而已。
不在語言上追求勝負，而是站在更高的層麵上，判斷這一切是否正確，是否有意義。
不符合他的理念便會被否定，他認為是“錯誤”的便會被擺正。
說到底，他不是會和別人討論的人——他是製定規則的神。
神隻需要傳達自己的意誌，不需要被凡人的意誌所影響。
他伸出一根手指點向葉青額頭：“你是意外的因素，我不會讓你有改變這一切的機會——已經發生過一次的事情，不可能再重演的。”
指尖離額頭越來越近，葉青瞳孔驟縮，全身的肌肉在這一瞬間緊繃起來。
“颯~”
指尖落空，葉青的身體在原地消失了。
“嗯？”
老人看向遠處：“竟然能克服先天的恐懼而自由活動嗎？而且剛才那是空間轉移類的能力，不過是人類而已，依靠魔法就做到了這一步，了不起......但是，沒有什麽意義。”
“呼、呼、呼......可惡。”
呼吸急促、心髒就像被扔進了冰洞裏一樣，仿佛被銳利的刀刃貼在了喉間，死神近在咫尺的感覺。
明明並沒有感受到多麽強大的氣魄，他和其他降臨的神明一樣，神力都處於蟄伏的狀態，但為什麽......
“真是出色的直覺，一般來說這種情況下會先發製人，畢竟我如今隻是無力之軀......但你感覺到了危險所以沒有出手嗎？”
老人睜開眼睛看向葉青：“賢明的判斷。”
“不過你拉開距離的做法並不高明。”
他又一次伸出了手指，隻是這次在指尖上出現了一道小小的傷口，一滴血向下落去，朝著潔白的雪地——
不，沒有墜落，而是憑空消失了！
一股涼氣從後腦傳來，葉青匆忙轉移視線，毫無征兆的就在他眼前出現了雨滴狀的鮮血。
縮地！
不清楚敵人的底細，這血珠如此詭異，葉青不敢隨意觸碰，急忙轉移出去。
但誰料血滴也跟隨他一同轉移了過來，甚至比之前還要更近！
颯、颯、颯、颯——
連續五次縮地，葉青的身影在白色的空間中閃爍著，沒有任何規律可言，身法和速度配合幾乎沒有被捕捉的可能。
但當他的視野恢複時，血滴還在朝著他飛來，速度在他看來絕不算快，但卻透露出一種堅定不移的氣勢。
“自動鎖定嗎——白無垢！”
周圍的冰雪一陣波動，雪片翻飛之中，刀鋒劍戟般的冰刺在腳下升起，密集的陣型組成了天衣無縫的壁壘。
這樣還沒有結束，依次從下方連續升起六麵冰牆，將葉青和血滴分成了兩個世界。
以這六麵冰牆的防禦力，可以無壓力的硬抗赤龍的集體轟炸，血滴即使能夠貫穿也會引起大規模的崩壞，葉青有足夠的時間躲避。
但葉青剛要鬆上一口氣，眼前赤芒一閃，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覺得額頭一涼......
“沒有破壞冰牆......直接飄了過來？！”
他看得真切，那血滴就像是幻影一樣穿過了冰牆，沒有引起一絲一毫的波動。
伸手去摸額頭卻什麽也沒有發現，那血滴進入身體後就像消失了一樣，而身體也沒有任何異樣。
可這樣反而使葉青更加不安，如果會造成傷害倒沒什麽，但這種詭異的攻擊方式實在讓人無法釋然。
“不用擔心，我現在沒有什麽力量，能做的也隻有這個而已。”
老人伸出手來：“在高處放手的話，物體會自然的墜落，不管經過怎樣的曲折，終究會落到地麵上——除非下麵是無底深淵。
而經由我釋放的東西，並不會按照自然規律墜落，而是朝著某個目標前進。無視空間和物理上的阻隔，必定到達終點。
這不是神力，而是我與生俱來的性質，如同名字一樣無論如何都無法舍棄的東西。”
再一次的檢查自己身體，確認沒有任何異常後，葉青疑惑的看向老人：“那到底是......”
“如你所見，我的血。”
老人淡淡說道：“沒有神力的我，隻能用這種方式來阻止你了。”
神血？
“我已經是其他神的眷族了......沒有主神取出體內那一滴神血，是無法改換眷族的。”
“是的，但是我的目的可跟這沒有關係啊。”
老人拉起身上的鬥篷，鬥篷下竟空無一物！
他的身體隨著鬥篷一同消失在虛空中，就像一個慢慢收縮的黑色漩渦，一點一點被吸收。
“再繼續下去，烏拉諾斯大概就會察覺。
【烏拉諾斯的祈禱】可以約束神明，讓他們克製自己的力量，一旦解放神力就代表違規，會受到相應的懲處——但說到底隻是對那些神明而已。
（解放神意和神威一樣違規，但情節不嚴重就不會被遣返，隻會被罰款之類的，像原著中幼女神一樣。）
那些規則對我沒有強製力......盡管如此，我不會去破壞規則，因此你可以放心。
我現在的體力和力量都隻是普通老人的水準而已，不準備也不會使用神力。
就這樣，老夫要先走一步......恐怕這就是我們的最後一麵了吧，告訴你我的真名好了。”
老人一隻眼睛在消弭於黑暗前，認真的看向葉青：“從不可知之地流浪至此的勇士啊——就這樣墮入深淵（Tartarus）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