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惡”?
答曰:不淨。
何謂“罪”
答曰:非欲。
何謂“善”?
答曰:一念。
如果罪惡是醜陋、肮髒的,那麽善就是美麗、淨潔的嗎?
如果不是“善”,就一定會成為“罪惡”嗎?
答案是否定的,這世上絕大多數的事物都並非是單純的惡或者善,更多的是處於兩者之間的混沌。
人類本就是一種混沌的生物,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沒有絕對的標準,沒有完美的樣板。一切都在無時無刻的變化著,朝著混沌而不可知的狀態滑落。
但是,在人類的思想庫存中,曾經有過這樣一種理論。
善與惡,兩者是對立、不可調和的存在。
中間的界限是明確的,這世上沒有處於曖昧混沌狀態的存在,一切都是可以劃分的。
非善即惡,非惡即善。
古老的善惡二元論,這是波斯拜火教的根本教義。
在這個世界觀中,人類是神明創造出來,幫助“善”來對抗“惡”的。
故而,人類隻能是“善”,除“善”以外別無可能!
那麽“惡”是什麽呢?
那是**人類墮落的惡魔,不淨而非欲的存在,人類不可以接觸、交談、養育的存在。
善與惡相互對立,如同光與影。那與人類相互對應的惡魔身處何地呢?
人們並沒有找到惡魔。
他們開始害怕:如果沒有惡魔,那麽“惡”該由誰來背負?難道是我們嗎?
最終,村子裏的長老和祭司想到了一個辦法。
“沒有的話,製造一個不就好了嗎?”
他們選中了一個普通的青年,剜去他的雙眼,挑斷他的筋骨,切斷他的舌根,隻留下可以呼吸的鼻子,讓他能存活下去。
人們向青年扔著石頭,口中唾罵著惡魔之名,將所有的罪惡推在他的身上,仿佛他是萬惡之源。
在人們無窮無盡的詛咒中,青年即使死去,靈魂也無法安息。
他在人類傾瀉的罪惡和詛咒中真的變成了萬惡之源,就如同人們所期待的一樣,他真的成為了“惡魔”。
而人們的罪惡有了寄托,既然有了絕對的“惡”,他們就變成了絕對的“善”。
隻有在最古老的石板上才能偶爾看到惡魔的名字,那個不能提及的禁忌之名,隻要想到就仿佛會被玷汙一樣。
——安哥拉曼紐(Angra Mainyu)。
即為“複仇者”。
......
惡意。
無窮無盡的惡意湧入了愛麗絲菲爾體內,由於某種原因,她本身就像是磁石一樣吸引著這些遊**的負麵意誌。
殺意、憤怒、嫉妒、絕望、嘲笑、虛無、自卑、狂亂......
它們比起真正的“惡”來說,簡直不值一提,不管是質上還是量上,都有著巨大的差別。
但是,不需要用一顆炸彈來引爆另一顆,隻需要小小的引線即可。
隻要一點微弱的火星,超越了臨界值的某物就會溢滿而出!
“暗殺者......你到底在追求什麽?”
愛麗絲菲爾躺在舞台上,暗殺者如同騎士般守衛在她的身旁。
他淡淡說道:“我已經沒有追求任何事物的資格了......曾經舍棄一切的人,想要後悔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
“是嗎,真是可憐......你好像丟掉了很多東西,為什麽會走到這樣一步?你找不回來了嗎?”
“我......從未試圖將之找回。”
暗殺者悲哀道:“當花朵凋零後,不管再怎麽不甘,剩下的也隻是枯枝而已。”
“為什麽不在開放的時候摘下呢?”愛麗絲菲爾笑著問道,“‘花開堪折直須折’......這是某個人教給我的,古老東方的詩句,送給你了......”
這笑容實在過於純淨,連她身上升起的火焰也顯得分外聖潔。
身為小聖杯的她,目前隻吸收了Lancer、Caster、Rider三個從者而已,還不到聖杯容器還遠遠沒有盛滿。
但在這些惡意的圍繞下,她的身體已經開始崩壞,漸漸維持不了人形。
“暗殺者先生......以及某個人,願你們能夠得到聖杯......救贖自己。”
愛麗絲菲爾笑著說完這句,火焰熊熊將她的肉體淨化,一個黃金之杯出現在了舞台上。
此時的聖杯尚是完整的姿態,如記載中的萬能之釜一般,代表罪惡的漆黑物質還隻是淺淺一層,遠遠沒有到達足夠的深度。
暗殺者默默站起,愛麗絲菲爾的消失給他的觸動很大。
一步步向外麵走去,盡管聖杯在此,他卻絲毫沒有護衛的意思。
說到底,想要守護的人已經不在了......
他來到言峰綺禮身旁:“聖杯已然顯現,您的願望是什麽呢?”
“願望嗎......我不知道。”言峰綺禮搖頭,“之所以參加聖杯戰爭也是因為父親與教會賜下的任務,但如今遠阪時臣師父已經不在了,我參加戰爭的意義消失......不,本來也沒有什麽意義。”
他若有所思:“這場戰爭與我本人的意誌完全無關嗎?”
“聖痕(令咒)在您身上顯現,證明是聖杯選中了您,這場戰爭對您來說應該是有意義的才對。”
“......理應如此,但我迷茫著、掙紮著、思考著,既找不到答案,也不能得到救贖。如果是聖杯選中了我,那它想從我身上獲得什麽?它在渴求著什麽?”
暗殺者淡淡說道:“不對,聖杯是‘被許願’的器皿,作用是滿足人類的欲望。它挑選的一定會是對聖杯本身存在著欲望的人,不管被挑選者本人有沒有意識到。”
“我......對聖杯存在著欲望?”言峰綺禮不可思議的說道。
“您如果對金錢、地位都沒有興趣的話,那欲望就不是物質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愛情、親情、友情......任意一個就好,難道在您心中沒有可以留下影子的感情嗎?”
言峰綺禮手撫胸口:“感情......我愛我的父親,或者說懷揣著‘以兒子的立場麵對父親’的意識。我清楚的明白,自己應該怎麽做才能表達出自己的孺慕之情,事實上我也是如此執行的。
但那是像機器一樣行為,輸入指令然後行動而已,並不是在自身感情的驅動下做的。”
“......人如果麵臨死亡,腦海中就會浮現特殊之人的臉孔吧。”暗殺者沉悶道,“您想到的是什麽呢?”
言峰綺禮諷刺般笑了笑:“這種口吻,就好像這是真理一樣......你以為我會有嗎?還是說,你自己曾經曆過,所以確信我會看到?”
啊,暗殺者明白了。
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虛無,是深淵。
他不畏懼死亡,自然不會因死亡產生動搖。
“這樣啊......沒辦法了。”
暗殺者抬起手,指尖輕輕按在言峰綺禮的胸口。
“那就請您去死好了,我的禦主。”
嘭!
從暗殺者的袖口中吐出火舌,彈丸洞穿了言峰綺禮的胸膛。
令咒在此刻也毫無用處,死亡的陰影就這麽輕易的降臨到了他的身上,但言峰綺禮的表現出乎意料的鎮定。
“這就是‘死’......”
身體在變冷,不對,肉體的變化不會那麽快就產生,這隻是一種錯覺。
是靈魂在逃離身軀時產生的錯覺。
“您看到什麽了嗎?”暗殺者帶著希冀問道。
“什麽......也沒有。”
言峰綺禮努力在這最後的幾秒鍾內尋找著,但無論是父親還是時臣的臉都是一閃而過,沒有能讓他產生波動的麵孔。
“但是......稍稍有些寂寞啊。”他如此想到。
一般人的葬禮都有人哀悼,自己的葬禮有誰會哀悼呢?
凜?
她大概會表麵強撐,內心悲傷吧。
也就是說,沒有人會在我的葬禮上流淚嗎?
......如果可以的話,想要一個人和自己一同去死。如果他的家屬能將哀悼之情分給我一些就好了。
“我想和誰一起去死呢?”言峰綺禮莫名想到。
僅僅隻是一瞬,腦海中浮現了一朵紫陽花。
“奧爾黛西亞......”
圖片:"聖職者與紫陽花夫人",位置:"Images/224230-43893.jpg"
可惜,那是已逝之人的名字,他已經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