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與火,對立且相生。
風者,無形無相,縹緲而不可捉摸,淩厲有之、剛猛有之、細密有之。
然無形者必為有形而分,無相者常為有相所持。
故而可用之以技,不可用之以力。
火者,既烈且純,以全而生餘,以有力而生無矩。
輝輝熠熠,目不可視。
然煌煌者必有生、盛、極、衰,力愈急而燼愈生!
故雖用之以力,不可長久,雖盛極一時,必有衰敗之刻。】
血鬥神對葉青循循善誘,比教導紮布時還要有耐心。
【風、火二者,各有所長,亦有其短。
擇一而取固然可行,餘之摒棄頗為可惜,不若兩者皆取!
取風之無相,補火之興衰;
采火之煌煌,勝風之飄忽。
二者相輔相成,方成風火輪回循環之道,生生不息,延綿無盡!】
葉青睜大眼睛,認真的聽了下來,隨後保持靜止持續了三分鍾。
他忽然眨了下眼,就像石雕擁有了生命:“抱歉,大師......您能再說一遍嗎?”
血鬥神【......】
在這位接近仙人的大師講解第三遍的時候,動物會話技能還沒有掌握熟練的葉青,才堪堪明白了大意。
簡單來說,血鬥神的鬥流血法分為兩個大的分支:風神、火神。
他認為“風”靈活有餘而堅韌不足,可大可小,強勢時毀天滅地,弱勢時微乎其微。
上限極高,但因為無形無相難以掌控,對技巧的要求也是最高的。
不足之處在於,其“流體”的性質,容易被敵人針對。
“火”,強盛有餘而持久不足。
火焰即是生命,亦有生老病死、由強轉衰,越是煌煌燎燃的火勢,便越是容易燃盡!
強大的基礎是大量物質的“毀滅”,火焰過後,必留餘燼——於身體而言,便是能量燃燒後的殘渣,如同毒藥一般。
但若是同時使用兩種屬性,就可以風助火勢,兩者互補。用風的綿長扶持火之剛猛,還能借助其無形無相之勢,將餘燼送出體外。
葉青將這番話記在心中,與自己所習得的各種血法技巧相互印證著,雖然是極為簡單的道理,但越是深入越是覺得妙用無窮。
風火相生,這個現象並不罕見,理解起來也不困難,但或許就是它的常見,導致沒有什麽人肯靜下心來好好研究。這就像是海中的魚兒,意識不到自己身處水中一樣。
人總是對習以為常的東西,理所當然的進行忽略。
而鬥血神則對“風火相生”這四個字傾注了自己的所有,不僅開發除了眾多契合度極高的招式,還開創了風神、火神這兩大分支。
最難能可貴之處在於,他將這種難度極高的“複合血法”進行了簡約化處理!
即使不能像他一樣,一人身兼兩種屬性,隻要是修煉了風神、火神的人,兩兩配合也能發揮出複合血法的威力!
這也保證了鬥流血法的傳承性,即使找不到同時修煉兩種屬性的人,也可以尋找適合修煉單係血法的兩個人。
葉青本身境界極高,但也不禁產生了對血鬥神的欽佩之情。
須知這世上大道三千,繁雜者有之,簡單者有之,但每一條道路都不是以難度高低來劃分的。
即使是最簡單的屬性相生相克,走到盡頭也可以見到前所未有的新世界!
風與火,兩種屬性的配合或許不難,但當血鬥神將其升華為一門獨立的技藝時,它就已經不是相生相克那麽簡單了。
“多謝大師,這一番話,葉青受益匪淺!”葉青認真說道。
他擅於劍道,但對屬性能量的操縱技巧極為粗糙,遠沒有握劍時那麽得心應手。
血鬥神雖隻是說了幾句話,但對葉青而言卻等同於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無需多言,因果循環而已......】
血鬥神不再多說,拄著木杖來到天台邊緣,望著遠方那覆蓋在燈火輝煌城市上的黑夜,安靜無比。
由於牛骨頭盔的遮擋,看不出他的表情,故而也無法猜測他到底在想什麽。
隻是,在寂寥的風聲中,從骨麵下露出的目光,竟顯得如此落寞......
葉青深深看了他一會,這個老者的背影讓見慣了世事滄桑的他也感到了一陣辛酸。
血鬥神,這個來曆神秘、年齡不詳、性別不詳(從名字來看應該是男的......但也不一定)的牙狩,出世時便有極為強橫的實力,誰也不知道他是哪一個隱秘流派的傳人。
他獨來獨往,不與其他牙狩合作,也不加入任何組織,像幽靈一般徘徊在世界上,像獵犬一般追殺血界眷屬,像瘋子一般無畏戰鬥......
沒有人知道他想要什麽,目的是什麽,和血界眷屬有何種仇恨,唯一知道的便是,他一直都在追蹤某一隻強大的血界眷屬。
而在這個過程中,遇到的一些雜魚,統統被其滅殺!
這些年,甚至發現了不少高位血界眷屬被其殲滅的遺址......
他也正是在那個敵人的一處據點中,發現了被當做寵物飼養的半魚人,並將其收為弟子二號。
在漫長的生命中,收了兩名弟子,將自己的技藝傳承了下去,可以說最大的責任已經卸下。
但終究,他的真正目標,一直以來的悲願,某隻代號為“伯爵”的血界眷屬,傳說中的“創世十三長老”之一......他還是沒有追到。
當然,這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他是不會死的,既然不死便會一直追下去!
直到將那個人焚為原子級的灰燼,打入奈落深淵為止,他——血鬥神絕不會停止追殺的步伐!
永恒孤獨的不死詛咒,此刻,反而成為了讓他永遠堅持下去的最大動力。
這副破爛不堪的軀體,之所以在丟失了大半髒器的情況下還沒有死去,在不斷超負荷使用複合血法後仍沒有轉化為血界眷屬......無形中,正是這“詛咒”的功勞。
詛咒的源頭是那個血界眷屬,而他的所謂“悲願”,其完成之日,便是這可悲的靈魂泯滅之時。
就在鬥血神呆呆望著都市外圍的濃霧,不知在想什麽的時候,紮布叼著一根煙走了過來。
他沒有看向自己的師傅,而是仰頭望向星空,無聊的數著星星,在第三次失敗在二百顆大關後,他放棄了,頹廢的靠在欄杆上。
深吸一口,吐出如同都市的霧氣一般渾濁的煙圈,紮布眼睛盯著鞋尖,嘴唇蠕動。
一句微不可聞又深沉無比的話語,在師徒二人間傳遞著。
“安心吧,老頭......我會好好照顧他的,多了我也不敢說,姑且還是會盡個師兄的責任的。還有火神......我一定會傳承下去的。”
到後麵,紮布的聲音有些沙啞,有很快恢複了原狀。
他很清楚自己是個人渣,所以不打算被別人知道自己不是人渣的一麵。
鬥血神的身形不為所動,但無形之間,周身的氣氛卻為之一鬆。
他這一生沒什麽美好的回憶,幾乎被腐爛血肉塞滿的糟糕人生,但即使是這樣,他仍舊有兩樣值得驕傲的事情。
一是用半生的時間從“複合血法”中抽選出了純粹威力最大的“風火”,並將其改造為獨立的兩種血法,消除了“異變”的隱患,讓複合血法的普及變為了可能。
二是找到了可以將自己的心血傳承下去的弟子!
由於詛咒的原因,他理論上是不可能收徒的,但他卻遇到了兩名可以規避詛咒的弟子。
身為實驗製造的半魚人,既不是本土生命,也不是異界之民的“傑特”——風神傳人。
由於詛咒無法覆蓋他的種族,所以不受影響。
雖然是人類,但生命力出奇的頑強,在秘境之中存活下來並有著極高天分的“紮布”——火神傳人。
雖然被詛咒影響,導致運氣非常差,也極易受傷,但似乎有著極高的抗性,屬於極少數能抵抗死神召喚的人。
【我的一生......真的是很糟糕,但是......】
鬥血神微微一歎,望向天邊不再說話,他在等待自己的二弟子到來。
——但是......也未嚐沒有遇到好事。
能在絕望之時遇到這兩名弟子,將技藝與意誌傳承下去,他——何其幸運!
“嗡~~”
巨大的轟鳴聲從雲層上空傳下來,是客機的發動機。
不過一般的飛機不會產生這麽大的噪音,連城市的喧雜背景音都掩蓋了下去,隻有處於崩潰邊緣的發動機才會發出這種聲音,就好像垂死之人的嘶啞吼聲一樣。
“來了嗎?”
葉青、血鬥神、萊布拉眾人一同望向天空。
在即將墜毀的飛機上,裝載的是白天那個血界眷屬的另一半身體,此來是為了尋找半身,合為一體。
而飛機上還有一人,風神的傳承者,半魚人傑特,正是他的不斷努力,才能將血界眷屬束縛在這一架飛機上。
嘭!
巨大無比,宛如外星神祗的觸手從海中伸出,遮天蔽日!
輕輕鬆鬆卷住飛機,稍稍用力——爆炸,裝載著兩人的飛機頭部向眾人所在的大樓飛來,萊布拉的成員,包括紮布在內,立刻開始了作戰行動!
葉青和鬥血神出人意料的都沒有動作,隻是靜靜的觀察著這一切。
轟!
鋼鐵的巨獸砸進了帝國大廈!
“作戰——開始!”
從飛機殘骸中突出的是血肉蠕動的怪物和普通男子上半身的融合物。
下半身殘缺,以隻有一半的肉體和牙狩總部的精英連續對戰十幾個小時......該說不愧是長老級的血界眷屬嗎?
即使到了這一步仍然能展現出強大的壓迫力,讓人無法近身。
但在這裏的可不是一般的牙狩,而是處於最前線的萊布拉,在克勞斯和史蒂芬、KK等人合力下,血界眷屬漸漸被壓製。
而傑特與紮布師兄弟雖然是一次見麵,戰鬥中的默契度卻出乎意料的高(當然也僅僅隻是戰鬥而已),兩人合力,將血界眷屬逼到了絕地!
“風神——”
“火神——”
“天羽風箱&七獄!”
火焰龍卷貫穿了三百八十一米的帝國大廈頂層,將血界眷屬困於煉獄之中,灼其皮、焚其骨,炎炎其身!
在火勢稍減的那一刻,一個魁梧但矯健的身影突入,趁血界眷屬尚未再生之時高唱出他的真名。
卻是從雷歐處得到血界眷屬真名的克勞斯!
“布雷格利德流血鬥術·999式·久遠棺封縛獄!”
在極星般的光輝中,血界眷屬被封印在小小的血色十字架之中。
寬恕吧;
憎恨吧;
放棄吧;
此即為吾等為守護人界之暴行!
——
站在頂端的血鬥神看到這一幕,在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情況下鬆了一口氣。
是啊,人類很弱小,無法戰勝非人的怪物。
但這份弱小一代代傳承下去,終究會堆砌出超越怪物的強大!
而在頂樓上,葉青不知何時已經離去。
一陣風吹過,鬥血神也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