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是個喧囂的夜晚。
在摸清伯利克身邊的防衛力量，布置了完備的後手計劃，夜襲主動發起了進攻。但他們並沒有冒然和艾斯德斯正麵戰鬥，而是製造出危機感，讓伯利克感到恐懼，促使多疑、膽小的他逃離了艾斯德斯的保護。
膽小還從保鏢身邊逃走，這聽起來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放在伯利克這個人身上一點不意外。
他原本隻是一個混黑道出頭的小角色而已，和教主合作，一路運氣爆棚才做到如今的地位。被金錢美色腐蝕許久的他早就丟棄了早年間的血性，現在的他隻是個膽小如鼠，舍不得奢靡生活的懦夫。
待在艾斯德斯身邊雖然安全，但也意味著要身處戰鬥最激烈的地方——女王待的地方就是前線！
女王是有實力保障他的安全的，但多疑的性格使他更願意信任自己雇傭的保鏢，而不是狩人。於是很自然的......他主動從最強戰力身邊逃走了。
他自以為教團的暗道密室安全無比，但想不到有人比他更熟悉這些地道，夜襲王牌“赤瞳”早在此等候多時了。
也想不到那個看起來娘裏娘氣的教主竟然會是暗殺他的幕後指使者......
雖然與原著稍稍有些不同，但伯利克的死亡結局似乎沒有什麽變化，說到底他的死亡是因為自己的愚蠢，就算是強如女王也是帶不動這種蠢貨的。
而葉青在這個喧囂的夜裏並沒有去前線摻和一腳，而是獨自一人來到了教主的房間。
“今夜月色不錯......是個殺人的好時候。”
教主穿著一身懶散的睡衣，端著一杯鮮紅如血的美酒，轉過身來對葉青說道：“青火先生，您說是嗎？”
葉青無所謂的應和了一聲，他來到這裏是因為接到了消息，說是他的酬勞可以提前支付。現在他隻對那些珍寶感興趣，教主說什麽他都不在乎。
“有點意外，本來還要等二十多天，怎麽提前這麽多時間？你發財了？”葉青隨意的躺在沙發上，慵散的伸了個懶腰。
不得不說教主房間的家具和布置都是頂級的，給人的舒爽感受真不是一般家具可比的，葉青和真選組現在住的大宅是臨時尋來的，隻要求了麵積，對內部裝潢要求不高，房間倒是不少，可住起來的舒適度嗎......
教主聞言一笑：“確實發財了，不過不是現在......伯利克死後我會憑空多出一大筆財富，足以立刻支付你的酬勞。”
“不過這次請您來不僅僅是為了這件事，還有一件重要十倍、百倍的大事！”
“哦？”葉青一挑眉，“對我來說，隻要你不賴賬，那就沒什麽大事。”
“嗬嗬，那是當然。雙方合作的基礎是互相信任，而信任的基礎是對先前承諾的完成——這種道理我還是明白的。您的酬勞，還有我的感謝之情......一共價值三萬金幣的珍稀礦物和藝術品，我將在三日以內派人送到您手上。”
“三萬......”葉青收起了隨意的表情。
原本的酬勞是兩萬三千，也就是說多了七千，哦對了，還有給蘭贖身的那一千......八千金幣，這份感謝之情可不輕啊！
不過葉青也不認為這世上有白吃的午餐就是了。
“這隻是些許的誠意而已，以此來證明我對閣下及真選組各位的尊敬。”
教主淡淡一笑，說出了自己的真實目的：“而這也是一個引子......在下想與真選組‘續約’。”
“續約？”葉青微感詫異，“還有什麽人想殺？”
除掉伯利克以後，教團就是他一人的天下了，還想殺誰？或者說，還有誰能威脅到他的地位？
“不是某個人。”
教主搖搖頭，繼而以一種略帶狂熱的語氣說道：“是整個階級！”
“以現在的局勢來看，即使帝國一方的軍事力量仍然占據優勢，但征兆已經很明顯了......在革命軍奪取天下以後，像夜襲一類的暗殺組織就沒用了，即使不解散也會被雪藏起來，或者以某種理由將這把利刃折斷吧！”
狡兔死走狗烹，這道理葉青自然明白。當革命軍推翻帝國，高層取代貴族成為當權者之後，“夜襲”這種針對當權者的毒刃自然是要舍棄的——沒人會希望頭上無時無刻懸著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
但葉青不懂為什麽教主會關心這個，他一個神棍，隻要好好騙民眾發財就行，幹嘛管這麽多？
教主在葉青疑惑的目光中開口道：“我所希望的是以真選組取代夜襲，在新的國家建立之後依舊能處決‘惡’的墮落權力者！不僅僅是一年、兩年，而是幾十年甚至上百年！”
“我會發下神諭：不論世代更替，隻要安寧道教團依然存在，就會無條件提供物資和情報，全力支持真選組的暗殺活動！”
這個計劃三言兩語，勾勒出的卻是遠至百年後的藍圖......大手筆，與之前暗殺貴族的行動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
葉青微微皺眉：“為什麽......你的目的是什麽？這樣做你會有什麽好處嗎？”
按常理來說，像他這樣的神棍，利益應該是和當權者一致的，幫助政府安定人心，大家一起愉快的剝削底層民眾......理應如此，可他為什麽卻要針對自己未來的合作夥伴呢？
教主沒有正麵回答，一陣出神後反問道：“青火先生，如果你在幼年時期家庭遭受了巨大的災難......比如說父母親人都被山賊殺了，最愛的妹妹也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那你會恨山賊嗎？”
葉青嘴角一抽：這特麽算什麽問題！
“咳，當然，隻要是個人就會產生仇恨吧，這是理所當然的。”
“那你會殺了那些山賊嗎？”
“會！”
“可你的仇恨與憤怒得不到消解該怎麽辦？”
教主緩緩飲下鮮血般的酒水，恍惚道：“不對......準確來說那並不是仇恨，而是一種不平衡帶來的失落感——為什麽隻有我這麽不幸？”
“明明世界上有這麽多人，憑什麽要我來承受這些苦難？這不公平！如果所有人都和我一樣變得不幸就好了！”
手本能的握住了村正，葉青看著麵色猙獰的教主，忽然有一種荒謬的錯覺，仿佛站在自己麵前的不是人類，而是某種披著人皮的異形。
“但那是不可能的，嗬嗬。”
猙獰的表情消失無蹤，教主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以個人或者組織的力量，是不可能讓所有人陷入不幸的，我還是有著自知之明的。”
之前的瘋狂之意霎時間完全收斂，教主還是那個俊朗完美的優雅男子，明明空氣中那番狂言的回響還沒有消去，但癲狂的姿態已經無影無蹤了......
異樣的違和感充斥內心，葉青莫名有種氣悶的感覺。
這個家夥......明明在力量上隻是普通人的程度，但給葉青帶來的壓迫感絲毫不弱於帝具使。
與肉體力量帶來的氣勢威壓不同，這是完全屬於精神麵上的威壓，教主在精神意誌的層麵上甚至可以壓過修行多年的葉青！
真是不可思議......
教主接著說道：“回到剛才的問題：僅僅隻是殺了這些山賊，內心卻完全得不到滿足，該怎麽辦呢？”
葉青眼中露出恍然之色，想到了某個答案，卻因為過於瘋狂而不敢確定。
“那當然是將世界上所有的山賊都殺了！”
教主伸手虛握空中的皓月：“一個不夠就兩個，十個不夠就一百個！隻要不斷的殺下去，看著那些和仇人相似的存在悲慘的死去，一日接著一日，哀嚎祈求之聲越來越多......總有一日能填滿心中的空虛吧。”
葉青沉默許久，緩緩說道：“真厲害啊你......老實說，我都有些尊敬你了——能扭曲到這種地步也是件難得的事情。”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複仇行為了，而是將自己的執念化作不死的幽靈，寄存在安寧道和真選組這兩個“身體”裏，作為永恒的複仇者存在下去。
隻要這兩個組織存在一日，他的報複行動就會執行一日，像被先天植入了殺戮程序的機器人一樣堅定、冷酷、無所不用其極！
“填不滿的。”葉青幽幽說道，“這種空洞是永遠都填不滿的，而且就算真有奇跡般的概率將之填滿了，你也活不到那一天。”
“我不在乎，青火先生。”教主溫言笑道，“我不在乎，真的。”
“就算你不在乎，我為什麽要幫你？這種瘋狂的計劃，且不說成功的可能性和將要受到的阻力，成功了真選組也不會有什麽好處。”
教主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我的情報係統是基於最底層的人而建造的，比如說服侍貴族的仆從......也是因為這個，我對這些貴族的影響力超出很多人的想象，有一部分甚至已經被我暗中用藥物控製了。”
第二根手指：“革命軍最高層和我一直有聯係，他們通過我和那些對帝國心生不滿的貴族領主搭線，手中自然而然積累了很多把柄......為了安撫我，革命軍首領許諾過，安寧道在新國家中將享有特權。”
第三根手指：“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在活著的時候完成一切......以混血人類的壽命來說。所以在暗中培養了一支被徹底洗腦的情報組織，他們潛藏於任何一個可能存在的偏僻角落，成員之間保持單線聯係，除了我沒有人知道所有的名單。
他們會將使命代代相傳下去，為暗殺提供一切可能會需要的情報。”
“金錢、特權、情報、物資......我會提供所有你們需要的東西，而你們隻需揮動自己的劍而已。這個條件還不夠優厚嗎？”
教主笑道：“你們是殺手組織，無論什麽工作都存在風險，而和我合作卻可以將風險降低到最小，酬勞也很可觀。與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接些散活，還不如找個穩定的長期客戶......這難道不是合則兩利的好事嗎？”
葉青深深看了他一眼，良久才呼出一口氣：“如果我真的隻是個殺手首領，肯定就被你打動了。”
教主臉色一僵：“怎麽？這樣你還不滿意嗎？真選組的利益應該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了才對！”
“不......出於私人的原因，我是不可能留下來執行這個計劃的。”
葉青看著教主失落甚至是有些扭曲的臉，忽然笑了：“不過說到底也隻是我個人的問題......我會將你的計劃轉告其他人的，如果她們對此感興趣......我並不會阻止她們的選擇。”
聽到這句話，教主的表情漸漸平靜下來：“感謝。”
走在回去的路上，葉青抬頭望向夜空，忽然深深歎了口氣。
“就我個人而言，更希望她們或者她們的後代回歸正常社會，不過......終究要看她們自己怎麽選擇嗎？”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教主今天的表現讓葉青為之警醒：看來這世上總是有一些超乎常人的存在......他最近是不是有些傲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