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裏克羅斯是城中最大的糧食供應商,也是安寧道在經濟上最大的支持者。每年他會向教團提供大概價值三萬金幣的各種物資,以此來換取在城市與附近村鎮的糧食貿易代理權。

 他並不是慈善家,之所以會交給教團那麽多物資,自然是因為有利可圖。事實上,安寧道的名頭在周圍的底層農民中極為好使,他往往能以大大低於市場價的收購價格將農民一年的血汗收入囊中。

 一般的糧食貿易是多重傳遞的,小商小販走街串巷聯絡有餘糧的農民,中間商與商販交易,最後才匯總到像德裏克羅斯這樣的大商人手中。

 但自從他和教團搭上線就一改往日的經營模式,直接派人從最基礎的農民一級做起,大肆擠壓小商小販的生存空間。在借用神的名義控製了農民,打垮了小商小販後,他就利用壟斷的優勢收編中間商,並以自己龐大的資本為基礎,開始操縱市場。

 災荒與戰爭是這個時代司空見慣的東西,他也利用這些存在不斷大發橫財,很快就成為了在整個帝國都舉足輕重的大商人!

 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他通過經濟、政治等多重手段,或打壓或拉攏同樣位於金融上遊的大商人,若是有反抗者就毫不留情的摧毀,若是實力深厚就借助帝國和教團的名字,若是無法撼動就雇傭暗影世界的殺手!

 總而言之,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說的就是德裏克羅斯這種人。

 但是有一點很諷刺,他並非是“罪人”,起碼在帝國的法律上來看,沒有任何違法亂紀的行為,或者說沒有任何證據。就算是有......這樣的人不會缺少替罪羔羊。

 法律是用來束縛有罪的弱者的,而他是“無罪”的強者,所以他心中也理所當然的沒有負罪感。

 盡管他曾經為了欲望而摧毀一個家族,隻為了搶奪這家的小姐做女奴,也用拳頭打死過一個十多歲的小男孩,其原因是發泄自己的憤怒。

 哦,不要誤會,當然不是小男孩有什麽地方得罪了他。他隻是因為烏雲密布的天氣而有些不爽,所以需要一個讓心情愉快的通道罷了。

 不過事後手疼了很久,讓他心情更糟糕了就是了。

 單從道德上來看,他確實是一個無可救藥的人渣,但他偏偏是最為遵守法律的人,所做的一切皆是合法的,無罪的,被允許的。

 故而並非“罪人”。

 而今天,無罪的德裏老爺依然在用鍛煉身體的方式放鬆自己。

 砰、砰、砰......

 如同打樁機的聲音在密室中回**著,鐵索吊著重物,在不斷的搖晃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吖聲。

 德裏克羅斯戴著一雙用樹膠和皮草混合製成的特大型拳套,不斷的擊打在眼前的“物體”上,拳套與肉體兩者碰撞產生的聲音就像是祭典時的鼓聲。

 他喜歡這種聲音。

 為了好好的欣賞這種音樂,他特意讓人灌藥清空了“物體”的肚子,然後餓了三天,保證在最大程度上接近中空的鼓皮。

 一拳接著一拳,德裏老爺揮汗如雨,他不知道自己打出了多少拳,肥胖的身體因此沾滿了油膩的汗水,輕輕一動便抖出去好幾滴。

 他隻有在進行這種鍛煉時才能達到減肥的效果,其它的運動方式實在是太枯燥了,他很快便會失去興趣,隻有這項能讓他較長時間保持興奮。

 不過今天也鍛煉的差不多了,就到這裏吧。

 用盡全力打在物體的小腹,德裏老爺用一拳來收尾。

 物體本來已經在連續不斷的毆打下失去了叫喊的能力,除了剛開始十分鍾的慘叫,其後就隻是沙啞的喘息聲而已,最後十分鍾就更是陷入了彌留之境。對於傷害自己的行為感到麻木,沒有或者說不能在發出任何屬於人類的聲音。

 但可能是這最後的一拳格外有力吧,被鐵索吊起雙手,赤身**且渾身青紫的少女像破爛的布娃娃一樣,發出類似漏氣一樣的吐息。

 滴答、滴答......

 黑紅色的淤血從嘴角滴落,地麵上已經形成了一大片黑色的汙漬。仔細看,這個房間裏有大概十根垂下來的鐵索,每個鐵索下麵都有一灘汙漬,有新有舊......

 “真是好好出了一身汗啊!”

 久違的舒展了一次筋骨,德裏老爺伸展著肢體打開了密室的門,走進自己那豪華的臥室。

 這密室倒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畢竟裏麵的不是人類,隻是奴隸,隻是他的所有物,無論怎麽處置都不會違反帝國的法律。他之所以特意做出來一個密室,其目的是保持那種令人舒爽的氣氛。

 德裏老爺正打算關閉密室,忽然察覺到空氣中有什麽異樣。

 “嗯?”

 今夜好安靜啊......

 月光通過巨大的落地窗照進來,德裏老爺漸漸發現了異樣感的來源——太安靜了!

 這種安靜不是沒有人說話或者街道的嘈雜聲這種等級,而是連同鳥叫蟲鳴都消失不見的安靜,一片死寂......

 從外麵傳進來一種奇特的香甜味道,剛剛“鍛煉”過一番的德裏老爺很容易就辨別了出來,這是血腥味......被風幹了的血液的味道。

 如果血腥味在空氣中已經濃鬱到了會傳到房間裏的地步,那外麵會有多少死屍?這些死屍又是從哪裏來的?

 答案已經很清楚了,在這個大宅中隻有他的仆從和侍衛有如此多的侍衛。

 “咕咚!”德裏老爺吞了一口口水,慌張的從窗邊退後兩步,在他眼中,那輪月亮似乎都染上了血色。

 他不認為是自己嚇自己,平常這個時間應該有侍女等著服侍就寢的,而現在這個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真是不錯的畫啊。”

 完全陌生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德裏克羅斯猛然回頭大喝:“是誰?!”

 借著月光,他看清了站在壁畫前麵的那個背影,對方似乎並沒有注意他,還是背對著他欣賞畫作。

 單從背影來看那是一個還未成年的少年,背著一個奇怪的直筒,腰間則佩戴著一柄樣式獨特的刀具。

 德裏老爺深吸一口氣,鼓起膽子問道:“你是誰?”

 葉青不爽的呼出一口氣,偏頭不耐的看了他一眼,簡明扼要的說道:“殺手。”

 “殺——”德裏老爺一驚,身體先軟了三分,跌倒在柔軟的地毯上。

 他沒有冒然的大喊救命,主要是各種跡象表明,應該不會有什麽人能來救他了......再者說殺手能悄無聲音的進入這裏,就算他喊救命又有什麽用,能有對方的刀快嗎?

 他現在極為恐懼,因為沒有誰比他更了解自己宅邸防禦力量是多麽雄厚。他得罪那麽多人,自然害怕被報複,所以在這種事情上花費的精力特別多。

 他不僅招募退伍的精英老兵組建了護衛隊,還花費大量的金錢供養了一個帝具使和三位臣具使(帝具的劣質模仿品)!

 這種防衛力量除了軍隊和高等貴族,也就是他這種頂級大富豪才有能力配置。

 本來應該是萬無一失才對......但現實很殘酷,殺手出現在這裏,還有外麵的血腥味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最令人恐懼的是這一切都發生的無聲無息......

 “殺手......等一下!是誰雇的你,出多少錢?不,不管他出多少錢,我一律給雙......四倍!”

 “真是大方啊,可惜我不缺錢。”

 葉青摸著下巴,看著一幅油畫沉吟著。就算他不怎麽懂藝術,也知道這應該是十分珍貴的東西。

 他真的不缺錢,或者說對黃金一類的貴金屬已經脫敏了......

 他真正感興趣的是具有特殊價值,能被星門承認進而可以兌換的珍稀物品。

 藝術品也可以,像是《蒙娜麗莎的微笑》這種名作,就算是眼光頗高的星門也會笑納。就是不知道這幅畫在這個世界的地位,比不比得上蒙娜麗莎。

 “你對畫感興趣嗎?”德裏克羅斯趕緊說道,“你要是感興趣我可以全部送給你!除了這個我還有很多奇珍異寶,都可以給你!”

 他雖然是個商人,但絕對是把命看得比錢重要。

 “那可真是多謝......”葉青玩味一笑,從他肥胖的身軀後麵窺到了密室的一角。

 他就像在自己家一樣,從容不迫的走過德裏身邊,進入到密室之中。

 德裏眼珠一轉,手腳並用,慢慢移動身體,逐漸靠近門口。

 葉青看清密室裏的景象,深深看了被吊起來不知生死的少女一眼,嗬嗬笑道:“這可真是了不得的景象......怎麽,你喜歡這種玩法?作為性癖而言可真夠特別的。”

 德裏為了遮掩自己的舉動,故意大聲說道:“玩法?不,這隻是用人皮裹起來做的沙包而已,是用來鍛煉身體的,我喜歡的可不是這種沒長開的小丫頭。”

 被吊起來的少女大概隻有十四五歲左右,現在還存在微弱的氣息,不得不說是生命力頑強了。不過對於她這種情況來說,快些死了或許還輕鬆些。

 葉青拔出村正,削斷鐵索,接住少女落下的身體。觸手的那一刻,葉青皺了皺眉:手感完全不像是活人的身體。

 硬要說,反而像是麵團,柔軟到感應不到骨頭的存在,這副皮囊裏究竟是怎樣的慘相啊?!

 “你喜歡這種類型的?”

 德裏大喜:“我可以每天都送給你好幾個,隻要你放過我!”

 “喂,我聽說有一種迷藥是可以治療大部分肉體傷害的,是用危險種的血提煉出來的,隻不過很貴,就算一般的貴族也沒有財力購買......”

 “我有!我有一瓶應急的,就在床頭的暗格中!”

 德裏越來越高興,葉青向他索要的越多,他活命的機會越大!

 葉青果然滿意的笑了起來:“那可真是謝謝。”一邊說,一邊抱著女孩走進德裏。

 “啊......好好,萬事都好商量,我什麽都有,你無論想要什麽呃啊——”

 一道比月華還要美麗的刀光劃過,德裏的咽喉上出現一道殷紅的血痕。

 葉青看都沒看他一眼,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平淡的抱著少女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德裏不可置信的表情凝固了,鮮血像高壓水槍一樣從纖細的創口中噴薄而出,將窗戶染成一片血紅,這一次他看到的真的是血紅色的月亮了......

 一縷火光從傷口中冒出,漸漸擴大,一點一點吞噬著他的血肉,灼燒著他的靈魂,而他卻連掙紮都沒有力氣,隻能感受著自己的一切化為灰燼,從這世上消失……

 “對不起,我隻跟‘人類’交易。”

 葉青將暗格中的靈藥取出,略顯粗魯的灌進少女口中幾滴。

 大概三分鍾,隨著一陣激烈的咳嗽,少女醒了過來,而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拿著滴血村正的葉青。

 “啊、啊、啊——不、”少女似乎失去了語言能力,隻能發出驚恐的呻.吟聲。

 葉青深吸一口氣,冷冷說道:“你要是想解脫我就送你一程,要是想活下去我就治好你,選一個吧。”

 這本來是個簡單的問題,但少女眼中卻出現了迷茫,經受過那種非人的折磨,無數次想要去死,如今出現了活下去的希望,她反而有些抗拒。

 但生命是很堅韌的存在,過了一會,少女終究是緩緩點頭:“呼我......活......”

 葉青鬆了一口氣——總算不用殺一個無辜的人。他將剩下的靈藥全部給少女服下,不等她恢複便一抱而起。

 路過油畫時隨意一伸手,啟動星門的兌換能力,油畫變成灰色的粉末,而葉青的手上則出現了一件黑色的披風,將披風往少女身上隨意一裹。

 無視倒在走廊兩旁的侍衛,葉青悠哉的在布滿死人的大宅中行走,直到遠處傳來另一人的腳步聲,他才停了下來。

 “總司,活幹的咋麽樣?”

 身穿青色短衣和服,帶著黑色圍巾的總司從另一邊走了過來,手上還提著染血的乞食清光。

 她笑容開朗:“嗯,完美!那什麽帝具使已經完蛋了,衝田桑大勝利!”

 葉青微笑著點點頭:“工作完成......我們回去吧,這一次又撿到一個貴族‘特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