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八點,聞氏集團樓下已經人滿為患,保安圍成一排排,努力地堵著那些要“討伐”的群眾。

記者手裏的武器是他們的長槍短炮,沒有口舌和這些看戲人浪費,要等著一會聞天許出現。但也有聞羨書的粉絲努力擠進去,努力地替聞天許說話。

“你們別太過分了,真正應該討伐的是那些偷文物的人,和羨書還有她爺爺有什麽關係?你們這是要人去死嗎?”

“請你們讓開一點,別堵在這裏,讓開一點!”

……

聞羨書昨夜徹夜未眠,今天早上是陳楚戰和江秦殊陪她過來的。說實話,當江秦殊看到那則視頻時也嚇了一跳,他沒想到聞老爺子這麽疼愛這個孫女,才從病榻上醒來,就要羊入虎穴。

他們更沒想到的是,樓下被圍得水泄不通,十七樓才是主戰場。

父子倆坐在一張茶桌的對立麵,聞天許看著他沏茶、倒茶的樣子,發出了笑聲:“我還記得,你人生第一次泡茶是我教的。我教你禮義廉恥,教你做人要如茶香清醇,才能真正名垂青史……”

聞常忠不為所動:“這茶名貴,您清廉,連錢都要流出去捐助那些和我們無關的人,自然這輩子都沒喝過這麽好的茶。”

“你轉身看看樓下,您幫了那麽多人,可您真正有難的時候他們隻會落井下石。您要是肯聽我的,現在我們父子倆也不至於鬧到這個地步。”

他一輩子清廉,他就隻能一輩子低頭謙虛,他要的是榮華富貴,他要的是高人一等,而不是守著好名聲和這一點點錢過日子。

聞天許點點頭,眼見他說什麽,都沒辦法把他的良知喚回來了。

“阿豹不會是主謀,當年是我救的他,我相信他再壞也隻是被人慫恿了,真正的主謀,你應該認識吧?”

他這輩子所有的錢都用在孫女和救人身上,他救了很多人,多到他自己都數不清楚,如果他救過的人要轉頭報複他,就像是他生的兒子要害他一樣,他確實找不出究竟是誰會在那夜去盜博物館?

“我的好父親,那館裏隨便偷一樣東西去賣,都夠一個普通人享盡一輩子榮華富貴了,我根本就不用和他們說太多,他們就心動了。”

聞天許雙手顫抖,許久,才昂起頭顱,又慚愧又憤恨:“你終於認了。”

他生出了一個好兒子。

他的妻子為了生他而離世,他記得她的囑托好好照顧他,卻沒想到把他教成了這副模樣。是他的錯,他總覺得他缺乏母愛,所以去溺愛他,才養成了這樣一個好兒子。

“你為什麽要害死魏成豹?”

聞常忠很了解他這個正直的父親,他越是刺激他,他越會崩潰而死,根本不用他動手。

不,是他自尋死路,他本來可以好好躲起來,是他非要拖他一起去死。

那他就把他想要的真相告訴他,讓他安心地去死,以免做鬼了連累他,夜夜入夢來尋他。

“魏成豹自己心理脆弱,我隻不過告訴他,他如果不死他的家人也沒辦法好好生活,一輩子都羞愧,抬不起頭罷了。他啊,是做賊心虛。”

“究竟是誰指使他的?”

“你還記得當年你救了一個人到我們家做園林綠化嗎?我和你說了,他的家世不配到我們家來,是你自己說要給他活兒幹,以免流浪在外,我有什麽辦法?”

他聳了聳肩,將責任推之千裏之外。

聞天許站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罵,氣都要喘不上來了:“你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

“嗬,”他站了起來,理了理西裝的褶皺,像個上等人,“你那麽愛救這些老百姓,讓他們過上好日子,我當然要利用好他們想往上爬的野心了。”

他是用他的刀滅了他,他也沒有辜負聞家祖祖輩輩留下來的遺產,他成立了這麽大的集團,賺了那麽多錢,他有什麽錯?

錯的是他,要行善,要將本來屬於自己的好日子瓜分給那些窮人。

何況要不是他們利欲熏心,他也不能利用呀。

他繼續刺激聞天許:“要怪就怪你救那些存心不良的人吧,是你救錯了人,與我何幹?”

聞天許心口一疼,往後退了一步,然後一步步往後倒,靠在了窗戶上。

聞常忠見狀笑了:“您就放心吧,這裏沒有監控,您跳下去是心虛畏罪自殺,我來不及救您,可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

聞天許看著他猙獰的笑意,他真不知道,他善良了一輩子,為什麽會有這個無惡不作的好兒子!

此刻,樓下有記者注意到十七樓的動靜,紛紛將鏡頭轉向那處。

他們激動道:“聞老爺子是不是要跳樓了?怎麽倒在那了?”

圍觀的人也一一將視線轉向鏡頭處,那些嚷嚷著要看戲的人現在更有勁了,隻有聞羨書一行人是真的擔心老爺子跳下來。

聞羨書趕緊扒開人群,想要闖進集團大門,卻被保安們攔住。

“不許進。”

她積壓的憤怒爆發,大聲吼道:“我是聞家的人,我憑什麽不能進?”

“你是聞家的人,那後麵那兩個呢?”

“……”

陳楚戰和江秦殊都被擋在外麵,保安隻肯放行聞羨書一人:“要去趕緊去,非相關人士一律禁止入內,集團不是菜市場,隨隨便便都能進。”

聞羨書說了聲“好”,才轉頭看向他們。

“你們趕緊報警,用有人要跳樓的理由,警方不會不派人來的。”

“我先進去,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你們在樓下就行。”

交代完,還沒管他們聽不聽她的命令,她就橫眉冷眼地瞪著那個保安:“放我進去,我家人要是有什麽事,你們負責不起。”

保安不情不願地放人,她快步跑上樓。

而當聞羨書踹開聞常忠辦公室的門時,發現兩人已經扭打在一塊了,聞常忠拚命地要搶他手裏的錄音筆,他整個人都快被推到樓下去了。

“死老頭子,和我玩這招。”

聞天許快呼吸不過來了,最後一眼,他深深地看向自己的“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