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夜,四下無聲。
他承認,他被這個突然的問題打懵了。他是喜歡她的,和喜歡所有文物一樣,但……孟州清問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從來沒有特別考慮過,他喜不喜歡眼前那個人。
“楚戰,”她徹底不想演這個乖乖女,扳住他的手臂,“別傻了,你們聞家和陳家是不可能結合的,她爺爺是個盜竊犯的幫凶,你是前途明朗的修複師,將來陳家未來的重擔都在你身上,你不能為了一個女人……”
他皺著眉,打斷了她的話:“夠了,我的未來怎麽樣,還輪不到你替我做決定。”
他很少對人說這麽狠的話,這是第一次,他覺得這個人管太多了,惹人討厭,尤其是莫名其妙地往聞家身上塗抹罪名。
孟州清徹底愣住了:“我以前認識的陳楚戰,也是一個正義光明的人,從來不會和那些罪犯扯在一起,可現在,你居然自己主動去和那一灘汙泥混在一起。”
“是,我是。”
他不否認,也不想改變她的看法。因為,他根本就不在意她。
“我現在才發現,我以前錯了。”
“我以前隻願意看見我自己想看見的,是聞羨書教會我,這個世界並不是隻有黑和白,你的思想不能被別人牽動著走。我會在黑夜裏,找到光明的真相。”
隻要聞天許醒了,一切都會有答案的。
那起盜竊案的真凶究竟是誰,至今都沒有說法,他們沒資格一次次去詆毀聞家是罪魁禍首。
“而你呢?你明明希望我娶你就能入贅你們孟家,幫助你們的事業,你卻認為你是喜歡我,你表麵上是個與世無爭的乖乖女,其實你最想爭,又不敢爭,隻能用這種矛盾的說辭試圖說服我,其實你最虛偽。你明明喜歡的不是我,是你幻想中的我。”
她所做的,都是為了自己,根本不是為了他,他也不想再配合她出演“深情戲碼裏的渣男”。
他看向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提醒她:“你一點,都比不過她,我不可能娶你。”
今夜,他將話徹底說清楚了,他這輩子都不會娶她,她不要再想有一絲可能了。
突然,“啪”的一巴掌打到了陳楚戰的臉上……
孟州清咬著牙,眼淚從眼眶裏掉出來,這輩子最在意的自尊,從小被父母教育的自愛,全被她最喜歡的人撕碎。
“陳楚戰,你怎麽可以這麽說我?”
他摸了下臉,有點疼,嗬了一聲:“難道,我說錯了?”
……
半小時後,陳楚戰回到了帳篷,兩個帳篷間不過隔著三五米的距離,他坐在帳外,傻傻地看向三米開外的她。
他臉上的紅痕未消,但總算是可以不再被她纏著,不再惹得帳篷裏的那個人不高興了。
從前也是這樣的距離,但他卻覺得離她很遠很遠。
現在也是這樣的距離,他卻覺得,離她很近很近,比什麽時候都要近。
……
聞羨書還沒睡,她聽到動靜,眼睛睜得大大的,雙手揪著被子,胡思亂想。
他回來了嗎?
他送她去醫院看完了嗎?
他,以後是不是會對她更好,就不會對她好了?
算了。
這些和她又有什麽關係呢,還是睡吧。
她翻了個身,還是忍不住回頭看,還是忍不住,會去想。
她為什麽,突然這麽在意他了呢?
難得沒睡好,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帳篷時,聞羨書揉了揉眼睛,再次素顏出鏡。
林嘉慧這個助理做得很稱職,也越來越上手了,馬上過來給她遞水,兩個“特聘安保”也識趣地守在旁邊站崗。陸野見狀搖了搖頭,剛來的時候這小妞是孤家寡人,現在是拖家帶口,還好節目錄製快結束了,不然都不夠她塞人了。
陳楚戰像個沒事人似的過去找她,和她說起尋找文物的線索。
“今天我們要找的這樣文物,它集鐵、銅、玉三種材質於一體,不僅是一件實用的兵器,也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掠過她,垂著眉眼,很不開心的樣子,一副在遊神的狀態。
他剛想開口說點什麽,耳機裏便傳來聲音:“楚戰,你見過孟州清嗎?她父母打電話過來,說她昨晚沒接電話,不知道跑哪去了?”
“報警吧。”他想了一會,隻回了這三字。
對麵嚇了一跳:“你們發生什麽了,她不會去尋死吧?”
完了,在這節目幹活真是和坐過山車一樣跌宕起伏,每天都有新驚喜。
聞羨書將視線轉向陳楚戰,他嘴唇微微動了兩下:“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去尋死,我隻是說了一下我自己的想法和見解,應該不至於。但她父母如果擔心她,可以報警去找找看,不要胡思亂想。”
“好的……”
眼看著問不出什麽,工作人員趕緊掛斷電話去回複孟家長輩,那也是得罪不起的對象。
聞言,聞羨書似乎知道他們昨晚發生什麽了,是出去吵了一架。
她抬頭看他:“你們……”
他沒應話:“你自己看看原圖吧,一會好找。”
“……”
孟家那件事似乎鬧得挺大,尋找文物線索的環節剛錄製結束,天逐漸暗下來的時候,陳楚戰拿著自己的手機站在那邊,眉頭皺得和別人欠他三千萬無異。
“我為什麽要和他們道歉?”
“行,我知道了,反正怎麽樣都可以,隻要爺爺不逼我娶她就行。”
最後,他深吸一口氣,掛斷了電話,直接在原地半蹲了下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打探局勢:“你怎麽了,和孟州清吵架了嗎?她人還好嗎?”
不會最後真要逼他以身相許吧?
“她人不好,你能保護我嗎?”
他是開玩笑說的,沒想到她回得格外認真:“當然可以,你需要我怎麽保護你?”
夕陽的光影在她臉上晃動,格外好看,就連雲朵仿佛也動了心。
他人生第一次,逾越內心的禁忌和突破那些圈住他的禮數,隨心而行。
他說:“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