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一周,課業並不重,安星很快找回了熟悉的上學節奏。
他如今大,專業課比大二更少,主要是選修課。因為選課方向不同,宿舍裏四個人的課程表差別很大,相互不太重疊。
安星是真心喜歡藝術,本身又有天賦,大一大二的大部分專業課,成績在班中都名列前茅。而大有幾門非常火爆的選修課,來講課的都是行業翹楚,接收學生不止看選課手速,還要看成績。
安星自然是成功選上,同樣遞交申請的蘇亦然,就沒能選上這幾門課。
於是整個星期,除了周五下午的大課,安星壓根沒有和蘇亦然重合的課程。
就非常爽。
開學那天的鬧劇過後,蘇亦然還頂著一張柔和歉意的臉跑來向安星解釋,試圖讓安星相信,他當時真的沒有陰陽怪氣內涵什麽的意思,隻是擔心安星而已。
安星雖然是個小笨蛋,但那都是麵對親近的人,麵對討厭的人,他可一點都不蠢。
“你怎麽想的不重要,我也不關心,你也不需要來和我再說什麽,因為我已經不會再把你當朋友了。”
蘇亦然是在宿舍裏找上安星的,還當著另外兩名舍友的麵,企圖道德綁架。
要是以前的安星,沒準就原諒蘇亦然了,可如今的安星星,是重生回來的鈕祜祿·星!
“如果寧榮和我關係不好,你肯定不會來找我道歉吧?說不定還要踩我一腳去討好寧榮。”
安星平靜地笑了笑,麵對這位曾經的好友,心中沒有一點波瀾,隻覺得厭煩。
他過去是真的把蘇亦然當朋友的,即便他們有一些事情理念不合,但他並不介意。他是交朋友,朋友對他好就行,何必計較那麽多呢?
現在安星覺得自己交友觀念有點問題,也該改改了。
而對於上輩子真相曝光後,想要踩著他討好寧榮的蘇亦然,安星隻希望這人不要再出現礙眼。
“所以,離我遠點,謝謝。”
蘇亦然站在安星旁邊,秀氣的臉漲紅,往日裏的伶牙俐齒完全無法發揮,張著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宿舍裏的另外兩人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從前隻覺得蘇亦然心思太細,可從沒想到,這人心眼也是歪的。他們兩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悶不吭聲,壓根沒有來打圓場的意思。
安星已經轉回去,不再理會蘇亦然,隻用餘光通過麵前的鏡子注意著蘇亦然的舉動,防止對方憤怒到失智,做出什麽不理智的行為來。
好在,蘇亦然還沒有蠢到那種地步,站在原地無能狂怒了一陣,就怒氣衝衝地返回自己的位置。
安星這才放下心,重新打開抽屜,拿出素描本塗塗畫畫。
好歹也是見識過爾虞我詐的前·豪門少爺,又有沈櫻經常性的耳提麵命,安星很注意隱私安全——他有一個帶鎖的抽屜,專門用來存放平時的設計作業與圖紙。
想當初剛上大一的時候,安星就聽媽媽的話,拿著家裏帶來的電子鎖,用來鎖抽屜。
那時候他們宿舍四人已經很熟了,蘇亦然見他把設計作業鎖起來時,茶裏茶氣地說這樣不太好,像是在防著自己的舍友。他們身為最親近的舍友,應該相互信任什麽的。安星在本子上打著草稿,漫不經心地想,那時候他說什麽來著?
哦對,他那時根本沒聽出蘇亦然的話外的挑撥之意,很認真地說:
“怎麽會呢,就是為了不破壞這份信任,才要做好安全措施呀。這樣遇到事情了就可以說清楚,而不會相互懷疑啦!”
其他舍友紛紛點頭讚同,那時候蘇亦然的笑容就變得有些勉強,可惜他沒有發現。
安星忽然想起來,暑假的時候,蘇亦然在蔚青珠寶公司設計部實習,還和他一樣,參加了路氏承辦的交流學習會。而據蕭睿所說,蔚青珠寶公司有抄襲的前科。
嗯,那他更要好好把抽屜鎖起來了,安星默默地想。
*
很快到了周五,下午是一節理論大課,宿舍裏四人坐在一起。感覺到手機在震動,安星課間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便見是路天沉和寧榮發來的信息。
路天沉:晚上一起去吃雲南菜?
寧缺毋濫:周末你回家不?
安星想了想,先告訴寧榮他吃完晚飯回家,再點開和路天沉的對話框。
安星星會作法:好呀好呀!你來接我嗎?
路天沉:嗯,你下課等著,我把車開進學校,外麵太曬了。
想起今天地表溫度40度,安星立即同意。
安星星會作法:我四點半下課嗷,在8號教學樓。
收起手機,安星心情很好地低頭補筆記。
舍友之一,周濱,拍了拍安星的胳膊。
“星啊,放學去吃飯不?校外新開了一家火鍋店,好像味道不錯。”
“不去啦,我今天有事。”安星搖搖頭,“周末我回家啦。”
“哦哦!”
想起安星身上發生的變故,周濱猶豫了一下,想起蘇亦然也在,便沒有繼續問。
蘇亦然側頭看了安星一眼,低頭斂住目中的惡意。接下來的課程,他都在一種詭異興奮的期待中度過。
下課鈴聲響起,講台上的老師最後說了幾句,便宣布下課。周五這節課是最後的大課,大家一窩蜂地朝外擠。
安星看了一眼手機,路天沉的實時位置顯示已經到了樓下,他便收拾東西拎起包,準備和舍友們一起下去後分開。
周濱個子很高,伸手攬上安星的肩膀,隨意道:
“星啊,我看你這幾天都在畫稿子,是在做什麽設計嗎?”
安星一頓,這才想起來。
“哦!忘記告訴你們了!我要參加今年十一月的珠寶首飾設計大賽,品牌文化組的。”
蘇亦然猛然回頭,驚愕地看著安星,但安星沒有注意這個眼神。他被周濱抓著肩膀,激動地問:
“真的嗎?是你家公司遞交的名額?”
“以後不是我的公司啦!”
想到以後不必繼承家業,日日擔憂公司被自己搞破產了,安星揚起下巴,得意洋洋。
“是安寧珠寶的推薦名額,爸爸給我噠!”
少年搖頭晃腦,頭頂的小卷毛隨風飄揚。
兩個舍友都為安星感到開心,拉著他叭叭,隻有蘇亦然安靜走在旁邊,極力掩飾自己難看的神色。
他今年已經大,也很想參加這次比賽。但蘇亦然知道自己的水平,如果參加設計組,他根本不可能拿到好名次,甚至直接落選。但他在蔚青珠寶隻是一個實習生,根本就拿不到公司的推薦名額。
而安星,雖然有點天賦,可若不是有安家的關係在,他又憑什麽能得到品牌文化組的參選名額?!
心底的妒意如同螞蟻般瘋狂啃噬著五髒六腑,蘇亦然拿著手機看了一眼實時定位,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幾人出了教學樓,安星還在和兩名舍友說話,餘光看見有人朝這個方向走來。他沒當回事,隻稍微側了側身子,不想和人撞到。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那人停在他們麵前,攔住了他。
安星奇怪地回頭,見是一個中年男人停在自己麵前,這人身後還有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手裏抓著個單反相機。
相機正對著安星,指示燈閃爍,顯示錄製中。
安星察覺到不對勁,蹙起眉。周圍還未走遠的學生們也察覺不對,紛紛放慢了腳步,朝這個方向看來。
中年男人走到安星近前,拿出一隻錄音筆,不由分說塞到安星嘴邊,大聲道:
“請問您是安星安先生嗎?您是安寧珠寶現任總裁的兒子對嗎?聽說您其實是假的,和安家真正的孩子抱錯了是不是?”
“對這件事,您有什麽想法呢?”
“哎哎!你什麽人啊!幹什麽的你!”
周濱雖然是個藝術生,但人高馬大脾氣也直爽,本能地覺得這人不懷好意,皺著眉朝那人嗬斥道。
中年男人沒有在意周濱,繞開男生,孜孜不倦地伸長胳膊,把錄音筆繼續朝安星懟。
“我是記者!安先生您接受一下我的采訪!我剛才說的都對嗎,您是不是出生時就抱錯了?”
聽這人說自己是記者,周濱遲疑了一下。他也沒見過記者現場采訪,不知道應不應該繼續攔著。
另一名舍友倒是了解點這方麵的知識,把安星拉過來,提示道:
“要是不願意,你有權拒絕采訪,他要是強行采訪或者偷拍偷錄,你可以告他。”
安星點了點頭,看向那人。
“你是哪家媒體的?記者證呢?”
中年男人目中一閃,對安星的話充耳不聞,隻繼續舉著錄音筆,音量依舊很大。
“既然您抱錯了,享受了二十年有錢人家大少爺的生活您有什麽感想嗎?您對抱錯的那個孩子有沒有歉意?”
眾人都感覺到不對了。這哪裏是來采訪的,根本就是來找茬的吧!
安星不蠢,知道事情有蹊蹺,聽見那中年男人的話時,繃緊了一張小圓臉,一聲不吭。而他的做法明顯是對的,因為就在中年男人問完後,拿著相機的人就把鏡頭對準了安星,拍他臉上的表情。
“哎你們怎麽回事!是不是記者啊你們!”
見這兩人來者不善,周濱頓時火大,把安星推到身後擋住鏡頭。
“抱沒抱錯和你們有關嗎就跑來瞎咧咧,誰啊你們!”
拍不到安星,另一人幹脆把相機對準了周濱,見狀安星反倒不能直接跑掉了,總不能讓周濱替自己承擔麻煩。
他迅速看了一圈周圍,發現不少學生都停下腳步,看著這邊竊竊私語。而身旁,蘇亦然又細聲細氣開口道:
“周濱你別這樣,人家態度好好地問問題,你說話不要這麽衝啊。安星被這麽問還沒生氣呢,你別這麽緊張啊……”
茶裏茶氣。
安星嘴角一抽,明白了,蘇亦然這是生怕自己拉不到仇恨。
但他也確實沒打算躲在舍友們身後,深吸一口氣,就從周濱身後走出來。還不等他開口,遠處傳來一聲呼喝。
“你們兩個幹什麽的!”
學校裏的兩名保安正朝這邊跑,臉上表情十分嚴肅。
兩個不明人士很詫異,沒想到學校裏的保安竟然能反應這麽快,明明這所學校並不禁止外人出入。
看見保安們衝過來的學生們,就要淡定得多了,甚至稱得上是訓練有素地朝兩邊退,給保安讓出路來。
安星也放心下來,心裏給保安大哥們點了個讚,順便同情地看了一眼這兩個男的。
這兩個人肯定不知道藝術類大學裏,學生們有多“活潑”,業餘時對行為藝術又是多麽熱衷,將學校保安們倒逼出了多麽驚人的速度。
然而安星高興地太早了,就在他與舍友們都放鬆下來時,拿著單反相機默不作聲在旁邊拍攝的那個男人,忽然上前一步,錯開周濱,手裏沉重的單反直直朝著安星撞過來,帶著呼嘯的氣勢,像是要直接砸在安星的臉上。
單反相機有多沉,扛過的都知道,更別說那鏡頭還對著人眼睛戳。安星下意識抬起手去擋頭,朝後退了兩步想避開,而就在同時,一直站在旁邊的蘇亦然忽然動了一步,像是驚慌地閃躲,卻重重地撞了安星一下。
本就重心不穩,安星頓時失去平衡,朝後方仰倒。他下意識閉上眼睛,還沒想好是犧牲臉保護腦袋還是怎麽著……
一片驚呼聲中,結實有力的胳膊驟然攬住他的腰,將他扶穩。
安星懵逼地睜眼,隻看見黑色的單反被擊飛砸在地上,一隻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擋在他的眼前。
“沉哥!”
少年反手抓住那隻攬住自己的胳膊,沒有回頭,就下意識叫出了男人的名字。
小卷毛蹭在男人結實的胸膛上,耳後傳來沉穩有力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