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紮紙匠
第二日是一個陰雨綿延的天氣，烏雲灰蒙蒙的讓人感到莫名的壓抑。
空氣中很潮，外麵即便下著小雨依舊悶熱。
我睡醒時已是中午，逛了一圈發現家裏並沒有人，踏著一雙拖鞋即刻跑去了蘇明勳家，想去看看進寶什麽情況了。
到了以後發現我家人都在昨晚的屋子裏，董進寶的爸爸坐在床邊一臉愁容。
董進寶臉色鐵青的躺在**，嘴上的口紅不知被誰擦掉了，留下淡淡的淺粉色印記。
他嘴巴兩邊紫色的手指印是被我昨天掐的，我覺得我沒怎麽用力，沒想到還留下了痕跡。
蘇明勳湊到我身邊壓低聲音問道：“董進寶到底咋了？昨晚不是在夢遊嗎？”
九五故作神秘的一手拄在下巴處，眯著眼說道：“依我看應該是中邪了！”
裴敏姑姑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催促道：“你和明勳回咱家看電視去，別在這搗亂！”
九五不滿的撇了下嘴，身上跟沒長骨頭一樣鬆垮的向外走，他倆走到門口時回頭對我說道：“走啊！你也別在這搗亂了！”
奶奶抿著嘴角說道：“纓禾一會和我去準備一下，我們晚上把這個事情解決了！”
九五和蘇明勳對視一眼，撓頭百般不解為什麽我能留下而他倆不行！
我打著傘陪著奶奶一起上山，念慈居有個儲藏間裏有紙錢、元寶、蓮花這類的物品，我將堆成小山的祭品放置在推車上，怕被雨淋濕特意在上麵蓋了好幾層塑料布。
“奶奶，雨天能燒著麽？”
奶奶抬頭看著天空，瞳孔因為年齡的關係泛著一絲渾濁。
“這雨下不了多大一會，不能讓進寶在這麽睡著，能不能燒今晚都得燒！”
“那我們還需要準備些什麽嗎？”“一會我們下山去你唐爺爺家，紮一個紙人。”
唐爺爺是奶奶多年的好友，經常來我家和我爺爺喝上兩杯。
他是紮紙匠，會做一些紙馬香稞，還會打棺材。
他做的紙人微妙微翹，頭身比例都是有門道的，他總說這紙人啊到了那邊就是真是存在的，這東西可萬萬馬虎不得！
奶奶也和我說過唐爺爺是手藝人，這東西隻傳有緣人不是誰都能幹的。
我和奶奶趕到唐爺爺家時，他正拿著煙鬥靠在房簷下麵抽煙，滿臉深溝的皺紋聚在一起，腳上一雙黑色布鞋有節奏的點著地。
我將推車放在院子門口，特意檢查了一番才扶著奶奶進去，禮貌的喊了聲：“唐爺爺！”
他幹啞的嗓子嗬嗬一笑，“哎呦！纓禾來了！”
“爺爺吃過午飯了嗎？”
“吃過啦，今兒什麽風把你們祖孫倆吹來了呢？”
奶奶深深的歎了口氣，愁眉不展的對唐爺爺說道：“胡同裏有個孩子...被煙魂相中了，棘手的很！老哥哥快別閑著了，我這邊著急，今晚就要用！”
唐爺爺聽後神色跟著凝重了起來，問道：“這麽急？什麽來頭，至於把你愁成這樣？”
“是個橫死的一心要帶人走，進寶的魂都被勾走了，一直睡著不醒。”
唐爺爺連忙磕掉煙鬥裏的碎煙沫，起身道：“我這就去做，你把身高體重告訴我。”
他從院子內找出幾根竹條，手起刀落動作十分敏捷，我扶著奶奶坐在椅子上，自己好奇的跑到唐爺爺身邊去觀看。
唐爺爺見我一臉認真，笑嗬嗬的問道：“纓禾對這個感興趣？”我笑了笑，回道：“唐爺爺手巧，我在一旁看看。”
“你要願意學，我教你？”
我聽後一愣，奶奶立刻接話道：“老哥哥可別逗我家的孩子了，纓禾粗心大意的勁兒可幹不了這麽細的活。”
唐爺爺一輩子沒娶更別說兒女後輩了，像他這樣的人一般人也不敢嫁。
他以前也說過幾次想讓我繼承他的手藝，可是正如奶奶所說，我看個熱鬧還行，要是真讓我來做，我做不來！
紙人不可以隨便紮，若不是紮紙先生一般人是無法抵禦帶來的陰氣的，如果隨便紮很容易鬼壓身。
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看重我什麽了，莫不成也是相中我這雙眼睛，覺得我可以承受得住？
唐爺爺不管奶奶如何說，自顧自的跟我講解起來，“這紙人最講究的就是竹皮做壤，彩紙做皮，內架一定要搭的結實，才能裹上彩紙。”
我不想他失望，在一旁裝作明白似的點了點頭。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一雙幹瘦的手似乎不怕紮刺一般連手套都未曾帶過，竹皮在他手裏很快被綁成人形。
他找出幾張彩紙對我說道：“要是紮童男就是紅色，女則綠色，眼色千萬不能搞混了，這可是大禁忌！”
奶奶打心眼裏不希望我學這些，但看我興致勃勃聽得認真便也沒出聲阻攔。
唐爺爺手中拿著一根銀針，分別在紙人的嘴巴、鼻子、眼睛、耳朵的部位全部紮上了孔。
我好奇的問道：“爺爺您這是幹嘛呢？”
“這樣他們才能夠聽話啊！”
“那不畫眼睛麽？”
唐爺爺笑著搖了搖頭，“一般情況下絕對不可以畫眼睛，記住了嗎？”
“為什麽啊？”
這時奶奶打斷了我和唐爺爺的談話，“纓禾，讓你唐爺爺專心做，你不要一句一句的跟著搞亂。”
唐爺爺小聲在我耳邊說道：“因為會招到不幹淨的東西...”
我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即便心裏還有疑問也不敢問出聲了。
奶奶對著我們這邊說道：“老哥哥，你說你自己一個人生活，不如就搬到我家去吧！你和老裴還能做個伴，平時下下棋喝喝茶，多好！
幹嘛非要一個人住在這，你這歲數要是出點什麽事都沒人知道。”
唐爺爺臉上閃過一抹無奈，“哎！我就不去跟你添亂了，我和黑孩在這挺好，我動不動紮這些東西招人煩。”
黑孩是院子裏的一隻大黑狗跟在唐爺爺身邊很多年了，它下巴的位置微微泛白，精神頭看起來也不太好，趴在那裏不怎麽愛動。
我聽後心裏有些泛酸，唐爺爺這麽好的人，大家幹嘛要因為職業排擠他呢！
一個人生活，一定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