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我真沒想到，你竟然原諒了無塵那個狗男人！”
“不惜犯險在此攔我，也要護他寶貝徒弟的安全！”
“東方慧，我確實沒想到你竟然賤到這種地步！”
莫離冷笑著，說的話也極盡羞辱。
東方慧卻沒有生氣，隻是搖頭輕歎，“多年不見，你依然是如此偏激瘋狂的性格，如此心性，竟也成就大宗師之位，果然天道萬千，不偏不倚。”
“你也沒變，還是這副裝腔作勢，令人作嘔的樣子！”莫離嘴上不依不饒，傲然冷笑道，“你既來尋死，我有什麽理由不成全你？”
“你真覺得殺得了我？”東方慧輕輕一笑，瞄了一眼站在莫離身邊一言不發的莫忘。
“同心共生，確實神妙，你二人聯手，短時間內幾乎有兩位大宗師合力的威能。但你別忘了，即便是當年無塵巔峰時期，能敗宗師，卻殺不了宗師！”
這個道理莫離很顯然是知道的。
大宗師可以打不過，但想走也是沒人攔得住的。
像她這樣被恨意衝昏頭腦的人，見到大仇人，能動手絕不逼逼。
反過來也一樣，既然還在逼逼，那就證明動手沒有性價比。
殺不了她，圖耗時間，肯定已經來不及趕去邢首山了。
之前莫離之所以直接殺上葉南家門，是篤定葉南身邊牽絆太多，不會一走了之，所以有機會擊殺。
東方慧自然不一樣，隨來隨去。
“想去趁火打劫葉南，你已經錯過了時機，不如好好跟我聊聊。”東方慧淡淡的笑著道，“說吧，這次你回大夏，究竟什麽目的？”
莫離瞳孔一陣收縮，沉默不語。
旁邊的莫忘終於第一次露出了人類應有的表情變化，有些驚訝的轉頭看著自己的師父。
難道不是報仇嗎？
“你明明知道，即便仗著同心共生，你可以打敗我，甚至可以利用無塵的愧疚心理，把他逼到下風。但你殺不了人。”
“如此氣勢洶洶而來，顯得像個笑話，不是你的風格。”
莫離依然沒有說話，隻是臉色越發難看。
東方慧卻沒有停止，目光閃爍的上下打量著她，“如果說你是因為命不久矣，故而不計後果放手一搏，似乎又不像，否則你此刻應不顧一切對我動手。”
這話一說，莫忘渾身一顫，瞳孔地震，驚駭無比的看著莫離，“師父，您……她說的……”
若是換了一個人說這番話，莫忘，絕不會如此激動，隻當是胡說八道。
但身為大宗師的東方慧，絕不會信口雌黃。
“哦？你徒弟竟然不知？”東方慧也露出詫異的神色，頓了頓，看著莫忘道，“同心共生如此不講道理的功法，怎麽會沒有代價？此法有主從之分，我沒看錯的話，你師父以你為主，自己為從。”
“從者，屬也，理同爐鼎，以自身精氣滋養其主。待你突破宗師之日，便是你師父喪命之時！”
莫忘整個人都傻了。
她自小絕情斷欲，苦練武道，整個人像個沒心的機器一樣，在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事物再能牽動他的心弦。
除了她師父莫離！
“師父，您……您怎麽不說話！”莫忘慌亂無比，“你快告訴我，她是騙我的對不對？！”
莫離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忍和痛苦。
她沒有阻止東方慧把真相說出來，因為阻止不了。
且她原本也沒指望這件事兒能瞞多久。
見莫離不說話，莫忘心態崩潰了，痛苦的抱著腦袋，難以置信的大叫一聲，“不！師父，您說過，這世上隻有我們兩人相依為命的！你不可以丟下我！”
莫離的眼神中閃過一次掙紮，但隨即便用冰冷掩蓋了下去，厲聲嗬斥，“閉嘴！臨敵之時，心境崩潰，這麽多年的苦修，都練到狗身上去了嗎？！”
莫忘痛苦的攥著拳頭，死死的咬著嘴唇，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這一幕看的東方慧越發迷惑。
這莫離，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用同心共生之法，犧牲自己，成全徒弟，還報不了仇，怎麽想都不合邏輯。
“轉告葉南，三日之後，邢首山上，一決生死！”
莫離說完，轉身便走。
莫忘一言不發，亦步亦趨的跟上。
“你並非無救。”
東方慧看著她的背影，一字一頓的道。
莫忘一聽這話，立刻停住了腳步。
莫離無奈，也跟著停了下來，冷笑著道，“你覺得我會去求無塵嗎？”
“不，無塵救不了你。”
東方慧神色認真的道，“你本身為大宗師，獻祭自己，絕非同為大宗師境界的人能救。”
“你在說什麽蠢話！”莫離冷笑不止，“大宗師之上，還有境界嗎？”
“很有可能有。”
莫離本來隻是一句反問嘲諷。
眾所周知，宗師乃武道之巔，這是千萬年來恒定不變的共識。
但她沒有想到，東方慧竟會說出這麽一句滑天下之大稽的話。
“我收回我剛才的話，你並非沒有變，而是變得愚蠢且滑稽！”莫離滿臉的不屑。
境界沒到大宗師的人說這話，無知還情有可原。
身為大宗師，卻如此沒有常識，簡直可笑！
“井中的青蛙，是永遠不知道自己坐井觀天的。”東方慧長歎了一聲，“我以為你會懂，因為你見過那片天。”
莫離一愣。
身為老對頭，她算是極其了解東方慧的，她再怎麽說胡話，也不會接二連三的拿這種常識如此兒戲。
那片天？
自己見過？
莫離不懂。
“你我都知道，宗師境界有兩條鐵律。”
“第一，宗師可敗不可殺。”
“第二，宗師為武道之極。”
“如果有人能打破第一條鐵律，是否意味著，他必然打破了第二條鐵律？”
莫離呆住了。
東方慧的話，像是為他打開了另一條邏輯思維的大門。
她竟不由自主的轉過身，順著接話道，“有人打破了第一條鐵律？”
“這得問你。”東方慧目光灼灼盯著莫離的眼睛，“前不久，你剛感受過死亡的威脅，不是嗎？”
這話一說，莫離陡然渾身一顫，瞳孔急劇收縮，像是想起了什麽十分恐怖的事情一樣。
之前，她與莫忘殺上葉南家門，被雲漣漪偷襲得手，斷開了同心共生的聯係，被迫獨自一人麵對葉南。
當時，她實實在在的有一種玄妙至極的感受。
葉南可以殺她！
她終於意識到，東方慧並非信口雌黃。
這是她自己的切身感受，隻不過一直都忽略了。
“他？！如何做到的？！”莫離忍不住失聲驚道。
“不知道。”東方慧無奈的聳了聳肩膀，“我也不想跟你多廢話。雖然我依然猜不出你回大夏的真實目的，但可以肯定，絕非報仇。”
“若你忍心舍得你這徒弟從此孤苦無依，依然一心尋死，便當我今天的話沒說。”
“但若你心中仍有一絲眷戀，我隻能告訴你，葉南是你唯一的生機！”
停頓了片刻，東方慧緩緩的抬起頭，清冷的美眸灼灼注視著天空中朗朗明月，長歎著道，“莫離，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百年須臾而過，當初仇怨，猶如笑話。”
“你也是武癡，難道不明白，生在這個時代，若能有幸見證天外有天，宗師之上，還有道路，乃是人生之大幸？”
莫離呆愣在當場，一雙漆黑的眸子深邃無比，不知在想什麽。
而她身邊的莫忘茫然許久，忽然似乎做出什麽決定一般，眼神變得堅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