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八。

全真大會最後一日,也是最重要的一天。

對於全真派的每一個弟子來說,過了今天,全真派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全真派複興,指日可待!

全真派有三大“祖庭”,其他兩個為北京白元觀,山西永樂宮,但重陽宮是全真祖師王重陽最初修煉之地,所以重陽宮是全真派三大祖庭之首,地位不容置疑。

重陽宮最初名叫靈虛觀,後來由丘處機奏請,改名為重陽萬壽宮。

早飯過後,兩個粗布麻衣,頭戴遮麵鬥笠的男子,由北而來,到了重陽宮大門前。

重陽宮既然是全真派的祖庭,宮中道士當然都是全真派的弟子。

不過,重陽宮的全真弟子不屬於全真七派,或者說,重陽宮屬於“祖派”。

早在三百多年前,王重陽的七大弟子,即“全真七子”,就相約規定,隻有做了全真派掌教的那個人,才有權力號令重陽宮的弟子,哪怕是全真七子中的其他六位,也不能越權。

此後,由於分權的原因,全真掌教與重陽宮主不一定就是同一個人,所以重陽宮主也能號令重陽宮的弟子。

再後來,全真派沒有了掌教,隻有重陽宮主,可重陽宮主的地位,與全真七派的掌門相差無幾。

時至今日,由於這一代重陽宮主武功平平,要不是這個身份乃朝廷正式承認的代表,以“遇仙派”的強勢,隻怕早已將這個宮主廢了。

論人數,重陽宮弟子最多。

但多數隻會些拳腳功夫,即便有幾個“段位”具相的高手,又哪裏鬥得過七派?

所以七派弟子到了以後,或多或少都“瞧不起”祖派的人,呼來喝去,頗不尊重。

之所以會有這個現象,最大原因在於重陽宮的弟子“不純”。

換言之,重陽宮雖然是全真祖庭,但經過多年變化,尤其是朝廷的幹預,已找不出一個與重陽真人有太大關係的弟子,現任宮主也隻知道自己的師尊與全真派的一位掌教有點關係。

相反,全真七派自全真七子以來,從未斷過,可以說是一脈相承,根正道厚。

所以,負責接待賓客的全真派弟子之中,多數雖然是重陽宮的人,但指揮卻由全真七派的人擔任。

那兩個看似鬼鬼祟祟,形跡可疑的男子,剛一來到宮門外,就被遇仙派的弟子叫住了。

“你們兩個是什麽人?可有請帖?”

“沒有。”

“若是沒有請帖,就報上名來。”

“無名小卒,不足掛齒。”

“哼!既沒有請帖,也不願報名,那就遠離我全真聖地……”

忽然,一個華山派的弟子過來說道:“來者皆是客,我全真派連少林派、窮家幫與天師府的人都能待之如上賓,更何況是慕名而來的江湖朋友?兩位,請吧,隻要遵守我全真派的規矩,不到處亂走,我保兩位無事。”

“你這是什麽意思?故意跟我唱對台戲嗎?”

“沒有,我隻是遵照我華山派的掌門之命辦事而已,壓根兒沒想過要與你作對。”

“你華山派的掌門又不是全真掌教,我是遇仙派的弟子,可以不聽。”

“哼哼,你遇仙派掌門真把自己當掌教了嗎?”

“把自己掌教的是你華山派的掌門吧?”

眼看兩人吵了起來,南無派、隨山派、清淨派的弟子趕緊過來勸和。

過了一會,五派弟子沒再爭執,打算去找那兩個男子,卻發現人不見了。

“人呢?”隨仙派弟子叫道。

“已經進去了。”崳山派一位弟子淡淡說道。

“誰放他們進去的?”隨仙派弟子怒道。

“龍門派的衛真定。”崳山派那位弟子仍是淡淡說道。

衛真定!

五派弟子都是心頭一震。

這衛真定是龍門派掌門沈靜園的秘傳弟子,三十多歲,武功之高,不在其師沈靜園之下,相信再過兩年,就能超越沈靜園,成為龍門派第一高手。

說句不客氣的話,他們幾個加起來,也擋不住衛真定一劍。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別說他們了,就連五派掌門與崳山派第一高手中一道人,也才是昨晚才知道的。

原來全真派的弟子昨晚離開四隱莊後,剛回到重陽宮,衛真定就來到了重陽宮。

曹微靈聽衛真定是龍門派掌門的秘傳弟子,就與衛真定比了幾招,結果衛真定比曹微靈小十餘歲,內功卻不在曹微靈之下。

這麽一來,衛真定的名字迅速傳開,天還沒亮,衛真定就已是個“大人物”了。

遇仙派那個弟子可不敢對衛真定說三道四,人家可是曹微靈都敢鬥的人,他見了曹微靈,還得尊一聲“曹師叔”呢。

“兩位第一次到重陽宮來嗎?”

此時,衛真定帶著那兩個男子,已走在重陽宮的大道上,問兩人道。

“是的。”

“其實貧道也是第一次來重陽宮,不熟悉我全真聖地。”

“衛道長為人豪爽,依在下看來,十年之內,定然大有作為。”

“慚愧,慚愧,貧道能守住我龍門派的基業,此生就已滿足,不敢貪多。”

衛真定說完,將一位重陽宮的弟子請到近前,讓他領客人去休息。

片刻後,那兩個男子被安排住進了客房,誰也沒問他們兩個是誰。

等無人後,兩人將遮麵鬥笠拿下,正是王默與驪山神漢。

“黑帝前輩,剛才那位衛道長挺好的,如果全真派的弟子個個像他這樣,我看全真派複興也隻是早晚的事。”

“我也希望全真派的弟子都像他那樣,可你剛才也看到了,不是個個都是衛真定。”

“如果全真派當真出了一個新掌教,能力強大,說不定能約束這些弟子。”

“樂幫主就是想要我做這個人啊。”王默暗想,口中說道,“但願會有這樣的人出現。對了,我曾聽你說過,你認識全真派的一個道長,不知這個道長叫什麽名字?”

“他是重陽宮主的師弟,名叫範守德,武功在重陽宮主之上,應該是重陽宮第一高手。”

“那你看到他嗎?”

“沒有。”驪山神漢搖搖頭,“他是侯老宮主的二弟子,比我大兩歲,我們認識已有三十年了,但近十年來,我因為尋找師父的原因,沒再見過他,不知他現在怎樣。”

“你以前來過重陽宮吧?”

“來過,但重陽宮那麽大,我這個人又不太記得路,所以……”

“嗯嗯,明白。”

“黑帝前輩,為什麽我們要這麽打扮呢?憑我與範道長的關係,一定……”

“我不想太招搖。”王默拉低聲音,像是怕隔牆有耳,“如果你覺得……”

“我知道了,你老不想讓人認出你就是黑帝。我原先不理解,但我現在理解了。我會為你老保密的,就算我的身份暴露了,我也不會叫人認出你就是黑帝前輩。”

王默哭笑不得,暗想:“難怪你非要認牛失魂做你的師父,原來你們是同路人。”

臨近中午,兩人在客房裏吃了點東西,趁著有點時間,出外轉轉。

兩人一路過去,遇到不少江湖中人,雖然沒人認出他們是誰,但因為打扮過於“突出”,不但沒能達到避人耳目的目的,反而被人指指點點。

兩人正走間,忽聽驪山神漢叫道:“前輩,我好像看到範道長了,我想過去與他打聲招呼。”

王默正想說些什麽。

突然,透過特製的麵紗,他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說道:“我也看到熟人了,我們分頭行事,時間來得及,就到此會和,時間來不及,就大會上見。”

話罷,沒時間跟驪山神漢解釋,飛步而去。

他速度極快,但那人更快,轉了幾個拐角,那人微微一晃,已失去蹤影。

王默急忙趕到近前,發現過去乃是重陽宮的一片禁地,不由暗暗叫怪。

“怪哉,梅大哥怎麽也來重陽宮了?還偷偷溜進了全真派的禁地,萬一被人發現,豈不會被當做賊人?”

王默想了想,幹脆也進去了,仗著輕功不凡,哪怕是“具相”初段的全真派高手,也看不到他。

不久,他聽到腳步聲,急忙隱藏起來。

他施展玄功,屏住呼吸,每一個毛孔收縮,頓時已同大地連在一起,猶如一塊石頭,除非親眼見到,否則任誰也很難察覺到他的存在。

此時,王默已處於一種玄妙境界當中,人如死物,但七竅洞開,神明無比。

數息過後,他模模糊糊“視見”一團灰影隱匿於某座道觀之中,觀內雖有十六個全真弟子,但無一人察覺到灰影的存在,距離最近那個弟子,僅僅隻有一丈。

“梅大哥到底想幹什麽?!”王默疑團重重。

此時,三人來到觀外,乃一道一僧一俗。

僧人眼鼻以下,被一塊黑巾蒙著,眉毛頗長,花花綠綠的,怪異之極。

俗人六七十歲樣子,有點駝背,披頭散發,手裏拿著一根蛇形之物,亦是很怪。

至於道人,比兩人正常的多,乍一看去,氣度非凡,有股宗師範兒,但真要凝眸端詳,眉宇之中卻藏著一絲陰狠。

三人進了觀,並未察覺到灰影,直接進了屋,關門密談。

“嘿!”那駝背老怪奸笑道,“今天來了這麽多人,定是熱鬧無比。徐道長,老夫提前恭喜你了,祝你榮登全真派第十九任掌教之位。”

那道人微微一笑,稽首說道:“歐兄既已這麽說了,貧道在此謝過。”

眼見僧人不說話,道人忍不住問道:“花眉大師,有什麽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