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了拍我師傅,他打著哈欠問了問吳彩霞的事情。然後他跟馬興生說道:“明天看看能不能找到1994年2000年之間在西陵鎮派出所的其他同誌們詢問一下。現在要麽是趙達沒把實話吐完,要麽這裏麵有其他的事情。我傾向於後者。吳彩霞的事情跟其他兩個人性質不一樣。其他兩個人是頂替別人身份生活。而吳彩霞是我們通過麵部複原找到的。吳彩霞要找一個跟她長得十分相似的人頂替她是十分困難的。這種概率不大。不行就讓西川省的外勤先去吳彩霞家裏采了NDA。看看這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我跟我師傅建議今天就別回隱德縣了,在派出所對付幾個小時等明天上午把吳彩霞的事情落實再走。老武是中午吃了中飯後出殯,我們應該趕得上回去。
我師傅說道:“還是回縣裏吧。路程得一個多小時,車上也能睡一會。明天一早還得跟老龐商量一下對宋效英的處置。”
他說完我們收拾東西就往外走,等走到派出所大門口的時候我師傅突然靠在了牆上。我趕忙去扶他。他擺擺手還沒等說話就開始嘔吐。還沒等他吐完就失去了支撐癱在了地上。我趕忙用手機晃了一下他的瞳孔,然後喊了兩聲他的名字。結果我師傅意識已經開始模糊。我回頭衝著馬興生喊道:“快去找冰塊。他可能腦中猝了。”
馬興生有點慌,不過馬上鎮定了下來頭也不會朝著廚房跑去。我拿出來手機撥打120,此時送我們的派出所同誌們也過來幫忙。我把他的頭偏到了一邊,防止嘔吐物堵塞氣道。等馬興生拿來一些凍肉我用毛巾包裹了一下冷敷在頭上。這樣可以減緩一下腦出血的進程。我問了一下派出所的同誌們120來得多久?他們跟我說差不多得20分鍾,最近的醫院是東山礦務局的下屬醫院,我們開車過去也差不多20分鍾。
我看到他們院子裏停著一輛警用依維柯,就招呼他們把車開出來。然後眾人七手八腳把他抬到了車上。到了礦務局醫院醫生們過來把他送到了急診裏。醫生們開始忙碌了起來,還沒等到做CT他的情況急轉直下。醫院開始緊急搶救,短短過去了十分鍾不到,急診的醫生出來告訴我他已經走了。
我聽到這個消息腦子裏是一片空白。下意思地央求醫生再想想辦法。醫生告訴我他可能是腦幹出血,讓我節哀。
過了好一會我才接受了這個現實。到了搶救室裏看到**的那個幹瘦老頭,眼淚奪眶而出。
一個多小時後老龐他們匆匆趕了過來,我敢直接告訴我師娘,隻能打電話先告訴了我師傅的女兒。隻不過她在外地定居,最快明天上午才能趕回來。我征求了她的意見,決定先把我師傅的遺體給送到縣裏的殯儀館。然後讓有關部門過來接收。
我之前聽我師傅說過,他死後遺體要捐給醫學院做研究不土葬。身後事要一切從簡,不開追悼會。
隱德縣安排了車送我跟我師傅的遺體回去。一路上我就覺得我跟丟了魂一樣,覺得一切都不真實。昨天上午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人現在就走了。我知道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每個人都不能幸免。可我還是希望他能長命百歲地活著。賈樟柯導演在《山河故人》裏說過,每個人都隻能陪你走一段路。我是真想希望他能多陪我走一段路。短短的不到五天時間,先是老武走了,現在師傅也走了。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人生以後永遠缺失了一部分。免不了悲從心來。
早上七點多我們到了縣殯儀館。抵達的時候我師娘已經在大師兄的攙扶下等在大門口。我師娘退休前在我們市一所大學當老師,老太太看上去還很平靜。隻是將遺體送到了殯儀館裏麵,她已經哭成了淚人。
我們師兄弟站在一旁都心如刀絞。他在工作上對我們都很嚴厲,誰犯錯了都會被他噴一臉。但是生活上確實對我們都很照顧。每年大年初六雷打不動都要在他家裏聚一次。一開始隻有我們七八個人,後來就變成了十幾個人,再後來就幾十個人。以至於家裏都坐不下,後來隻能去飯店。我師傅每次都很得意地說,他這一輩子最大的成就不是破了多少案,也不是立了多少功,而是看著自己這些徒弟們能繼承自己的衣缽在各地落地生根,都能在追求正義和公平的道路上化作漫天繁星他就倍感欣慰。
上午十一點多我師傅的女兒匆匆回來。在見了我師傅最後一麵後她們母女二人商議了一下,決定遵從我師傅的遺囑,把遺體捐獻出去。生前我師傅跟我師娘就已經辦好了手續,做了公證。中午的時候紅十字會有關部門開車來把我師傅的遺體帶走。看著他們的車緩緩離去,我們每個人都心如刀絞。
送走我師傅後我讓師兄弟把她先送回去,因為老武在今天出殯。我們這些人怎麽也得送他一程。師娘說你師傅跟他說過,今天要送小武一程的。他走了,這個事她替他完成。我們一想也好,她自己回家冷冷清清的,老武那邊人多好歹有個照應。
匆匆地趕到老武家他們已經吃了中飯,靈棚裏孝子們已經開始準備。他們家的親戚開始最後輪番磕頭祭奠。李妍也是才聽說了我師傅的事情,一時間竟不知道誰安慰誰。我們局長不在,我們政委替他開的追悼會。等結束後按照我們這的風俗,人要送到了家門外的十字路口才裝車到火葬場。雖然現在有推車,可師兄弟們覺得還是抬棺送一程合適。怎麽說老武也是犧牲了,得讓他體體麵麵走。
我們抬著棺材向前走,累了就其他人頂上來。局裏不少人都抽空過來送行,所以一路上有人幫忙。我們一直幫忙送到了距離縣城最遠的十字路口後裝車去了火葬場。我們守著老武的遺體被火化,然後裝了骨灰盒。又開車回到了老武的老家將他入殮。最後師兄弟們給他覆土,也算是入土為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