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奚聽他這麽一說愣了愣，然後目光突然集中到狼犬的脖子上，“你抓住他。”
陸懷燁雖然不知他要幹什麽，卻還是低低的嗯了一聲。
蘇奚瞥了眼已經安靜不少的捷克狼犬，撥開它脖子上一片灰白的被毛，此時天邊已經泛起了白。
蘇奚很容易就看出那有一隻銀質的狗牌。
“薩利。”
蘇奚指尖微頓，忽然在登山服的大口袋裏摸出一枚圓球。
薩利一看到這個橙色的圓球，原本凶狠的表情一變，緊繃的身體慢慢平靜下來，低低的咕嚕了一聲，伸長了脖子想要去舔圓球。
蘇奚抿了抿唇，把圓球遞給了它，低聲道：“可以放開它了。”
陸懷燁放開了手，薩利兩隻爪子圈著那隻圓球，將自己蜷縮在雪地裏，就連正在受傷流血的腿都未關注。
不知是不是蘇奚的錯覺，他似乎從薩利的瑩綠色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水光。
蘇奚扭頭看向陸懷燁，“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麽了？”
“這件登山服的價格不是護林工人消費的起的。”
陸懷燁眸子閃了閃，低聲道：“其實，木屋裏還有兩具屍體，一個是穿著登山服的年輕男性，一個是護林工人，當時時間緊迫，我便沒有細細觀察。”
蘇奚歎了口氣，望著薩利的目光閃過一絲憐惜。
大約是主人帶著薩利來雪獵，不知為何與護林工人起了爭執。
出於登山服的恩情，蘇奚在D6的指導下撕了帳篷給薩利包好後腿，自然也看到了帳篷上撕咬的痕跡。
蘇奚橫了陸懷燁一眼，陸懷燁沒什麽好說的，摸了摸鼻子轉移視線。
包紮時蘇奚才發現薩利的前腿也有暗傷，血跡模糊了周邊的被毛，整個過程中薩利都乖乖的趴伏在地，用鼻尖輕輕蹭小球。
“好了。”
蘇奚左右看了看，還算滿意，他試探的摸了摸薩利的頭，把衣服裏所剩的狗糧都留了下來。
“走吧，下次見到人，一定要躲開。”蘇奚想到岑蘇手裏的槍，還有那一群明顯染過血氣的凶神惡煞之人，叮囑了一聲。
蘇奚和陸懷燁打算離開時，薩利還窩在原地，陸懷燁牽著蘇奚的手，不容置疑道：“走吧。”
他瞥了眼薩利，私心裏是不想帶著它，一是這是有主的狼犬，還被激出了血性會攻擊人。
二是他不想蘇奚對一隻非人生物過多關注，況且他們兩個人都身處困境，談何幫助。
蘇奚雖然還有一絲不舍，卻也知道該怎麽取舍。
在他們離開後，沒過多久，又有一群人停了腳步。
“停！”
被圍在中間的青年微眯起眸子，低頭觀察地上幾乎與褐色土地融為一體的血跡，四周還有打鬥的痕跡，他頷首示意隊伍中的一個人去查看。
不一會兒就有人傳來了消息。
“他們在這裏呆過。”
岑蘇蒼白的唇角微勾，剔透的茶色眸子閃過一絲詭譎，“看來，我們馬上就要見麵了。”
隊伍裏的一個人忽然拿著對講機出聲，“岑少，滕老說……三天時間快到了。”
岑蘇唇角的笑容微凝，漫不經心抬眼，“跟他說，規則是我定的，他再多插手，就不要怪我翻臉。”
拿著對講機的男人臉色難堪一瞬。
“那批狼怎麽還沒送到？”岑蘇忽然道。
幾個男人互視一眼，眼前的青年看起來柔弱，實際上玩起來卻是最不要命的。
狼群凶殘，而且極為不可控，岑蘇要的還是捕捉的野狼，幾乎對所有人類都帶有仇恨。
他們緊了緊手裏的槍，這也代表，他們也在食物的名單之中。
“岑少，已經投送完畢了，身上都帶了定位係統。”他才拿出電子顯示屏，忽然瞥見上麵的動態，目光一悚，連忙遞給岑蘇。
上麵顯示了十六個紅點，正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奇怪的是卻沒有動彈。
而且位置，就在他們前方，岑蘇摸了摸下巴，“看來有人比我們運氣差呢。”
“怎、怎麽辦。”蘇奚握著陸懷燁的手直發抖，雖然理智告訴他要冷靜，但身子還是不受控製的僵硬，渾身血液宛如凝固了一般。
他感受到了呼吸困難。
捷克狼犬是虛驚一場，沒想到真正的狼群在後麵等著他們。
危機時刻，他隻能和陸懷燁相互拉扯爬到樹上。
底下一隻隻狼全都瘦骨嶙峋，也不知多久沒有進食，望著他們的目光就像要生吞活剝一樣。
他們已經僵持了三個小時，這顆樹並不是很高，起初有狼不要命的跳起來扒著樹幹，無一例外都被陸懷燁踹了下來。
之後的狼群便學乖了一些，一個個虎視眈眈地圍在樹下。
陸懷燁抿緊了唇，眼見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樹林裏沒有其他的獵物，這群瘦骨嶙峋的狼是絕對要和他們不死不休。
陷入這般絕境，現在也隻能聽天由命，蘇奚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靜下來，笑了笑：“看來隻能等援助的人發現我們了。”
隻是他的臉色慘白，這麽笑出來沒有半分輕鬆，反而有一種暴風雨來臨之際的頹然。
他沒發現，陸懷燁聽到這句話時身子微頓。
陸懷燁斂下眸子，“不，還有一個辦法。”
蘇奚愣了愣，“還有什麽辦法？”
陸懷燁抬眸定定地望著蘇奚，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把左輪放在蘇奚的手中，“會開槍嗎？”
蘇奚的手僵硬的不像話，結結巴巴道：“你，你什麽時候有槍？為什麽我不知道。”
陸懷燁唇角勾了勾，“因為我不想讓你知道。”
如果可以，他不想少年的雙手沾上任何血腥。
壞事他來做。
壞人他來當。
少年隻需要幹幹淨淨，生活在他鑄就的銅牆鐵壁之中。
隻是現在……
陸懷燁握著蘇奚的手搭在扳機上，語氣溫柔的就像指導蘇奚跳舞。
“槍裏隻有兩顆子彈。”
蘇奚燙手似的要挪開，眼底很快溢上水色。
他好像……知道了陸懷燁的打算。
哀求的看著陸懷燁，“我不會開，也不想開。”
陸懷燁抬手憐惜地捋開他頭上的額發，輕輕印下了一個吻。
“我會引開它們，你要學會盡力向前奔跑。”
蘇奚攥著陸懷燁的手用力到發白，眼角溢出大顆大顆的眼淚，“別丟下我一個人。”
陸懷燁一點一點挪開他的手，眼角眉梢溢滿了溫柔。
“當然……你也可以在我死後選擇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