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先生瞬間就將唐近樓忘在了腦後,他全副身心都集中在了自己麵前的這塊布上。莫大幹枯的手輕輕地隨著布中小人的軌跡撫摸著,他凝神屏息,不時地發出一兩聲歎息。唐近樓見他如此,知道莫大已經完全沉浸在了劍術的意境當中。他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開口道別,隻是輕輕地退了出去,帶上房門,靜靜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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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盟之期真的近了,雖說還有七天的時間,但五嶽劍派之中,除了華山派隻來了幾個二代弟子,其餘各派都有重量級的人物到來,南嶽衡山,泰山的掌門更是已經親至。而北嶽恒山方麵,據定逸師太所說,掌門定閑師太也是很快就會到來。這樣算來,五嶽會盟,如今就等華山派了。
有鑒於此,唐近樓一大早就帶著蘇雁月下了山,理由是“等師父前來”。至於高根明,自然是待在嵩山上教林平之劍法,如果左冷禪有什麽吩咐,還可以順便當個傳聲筒。
高根明自然不會乖乖地“從命”,隻是唐近樓並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高根明起床後敲開唐近樓的門時,他早就已經離開了。
高根明對於唐近樓的行為隻有無奈,可是林平之卻顯然有更多的想法,當唐近樓既沒有要事在身,也不用閉關修煉的時候,他依然沒有機會得到唐近樓的指點,這讓他心中漸漸有了不安的陰霾。這一整天,他練劍的時候都是眉頭深鎖,隻是他平日裏那張臉也沒有什麽表情,並不會比這個表情好多少,高根明一個大少爺性格的人,自然不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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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唐近樓和蘇雁月正坐在酒樓之上,愜意地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情形。這地方是上嵩山的必經之路,嶽不群領著華山弟子來的時候,必然會從這裏經過。
嶽不群讓蘇雁月等人帶的口信很清楚,要比他們晚上好幾天才會到。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事情,但既然嶽不群這樣說了,唐近樓便不會擔心老嶽什麽時候才來的問題。酒樓上唱曲的小姑娘咿咿呀呀地唱完了一段,收好琵琶,退了下去,酒樓的二樓此時沒有別的客人,一時間外麵街上的聲音傳進來,到顯得這裏格外的寂靜。蘇雁月收回目光,眼睛閃閃地看著唐近樓,唐近樓正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流,她怔怔地盯著唐近樓的側臉,過了好久,忽然臉頰一紅,說道:“表哥,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嗯。”唐近樓應了一聲,抬眼看了看蘇雁月。
這時候樓梯上一陣響動,幾人吵吵嚷嚷地上了樓來,蘇雁月向那邊看了一眼,轉頭說道:“等一下再說吧。”
唐近樓一怔。
“哥哥們,為什麽要來這裏,我們應該去嵩山才對。”一個尖厲的聲音說道。唐近樓心頭一動,轉頭看去,隻見一個麵貌醜陋的人拉著欄杆,翻上了樓來。一人答道:“嵩山現在隻有五嶽劍派的人才上得去,聽說華山派的人還沒來,我們在這裏等他。”那人說著話,一邊向上走,唐近樓看著他露出的一張醜臉,和之前那人果然是一副兄弟相,正是桃穀六仙中的兩人。隻是聽他說到“華山派”,心中卻著實有些不解。
那人一上樓,卻是比他的弟弟要聰明得多,首先是眼觀四路,一眼就看到了唐近樓,當下大叫道:“你在這裏,你怎麽在這裏?”
他一驚叫,其餘幾人立時驚覺,還沒上樓的四人也都立刻跳了上來,六人圍成了一圈,警惕地看著唐近樓。
唐近樓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雖然他曾經跟這六個家夥比試過,但也不至於如此吧?
兩方對峙了一會兒,蘇雁月卻是先忍不住問道:“你們想做什麽?”
六人齊齊地一愣,一人忽然問道:“老四,你剛才叫什麽?”那人抬頭迷茫地看著幾個兄弟,說道:“我看到他,嚇了一跳。”
另外五人收起兵刃,齊齊鬆了口氣,臉長得最平的桃花仙走過來,甕聲甕氣地對唐近樓說道:“喂,姓唐的小子,我們不打你,你也不要偷襲我們。”唐近樓嘴角一勾,笑道:“好。”對付傻子,千萬不要指望他們放棄自己跳躍而混亂的思維方式,直接把他們說的話當成一個結論,你需要做的隻是判斷對或者錯。
“好,好,”那人見唐近樓同意,顯得頗為高興,得意地說道:“唐小子,你知道我們桃穀六仙的大名吧?”
唐近樓還未說話,嗓音最尖銳那人已經叫了起來,“哥哥,你真是笨蛋,他跟我們打過架,怎麽會不知道我們的大名。”另一人跳了出來,說道:“不對不對,打過架也不一定知道名字,你剛才在街上打的那人,你知道他的名字麽?”前一人於是抬起頭來,滿臉茫然:“這,這……”
另一人鄭重道:“不能這麽說,我們桃穀六仙是大人物,跟我們打過架的自然該知道我們的大名,剛才老六揍的那個是個小偷,根本沒有大名,興許連小名都沒有,我們不知道才是應該的。”
其餘幾人聽得連連點頭,但他們兄弟是吵慣了的,一邊點頭,一邊“不對”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別吵了!”桃花仙大叫道。他的聲音低沉,從聲音上來說,他倒是有大哥的風範,隻是那張平板一般的臉,著實沒有什麽威嚴。
他不耐煩地說道:“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們都要這麽問,這就是江湖規矩。”他轉過頭來,問唐近樓,“唐小子,你聽過我們的大名嗎?”
唐近樓苦笑道:“桃穀六仙這麽響亮的名字,我當然聽過。”
桃穀六仙頓時得意起來,桃花仙甕聲甕氣道:“應該的應該的,畢竟我們也費了好大勁才知道你的名字,你打聽我們的大名也是應該的。”唐近樓愕然,但遵循著不能考慮傻子思維是否正常的原則,唐近樓沒有去想自己是否打聽過他們大名的事情。隻是聽他這麽說唐近樓才想起,他雖然曾經跟這六兄弟在生死之間搏鬥了一場,但是那時候他們的確不知道自己的姓名。
最小的那人這時候終於從迷茫狀態回轉了過來,他回過神來,看著哥哥們和唐近樓都在笑,前者不知所謂地狂笑,後者無奈地苦笑,他看看唐近樓,又看了看其他幾人,忽然尖叫道:“哥哥們,他是華山派的人!”
眾人笑聲立止。
桃花仙皺眉道:“他當然是華山派的人,你是傻子嗎?”
“不是,不是,”那人連忙擺手否認,“剛才四哥才說過,華山派的人還沒來……”
六仙齊齊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一人驚喜道:“原來華山派的人已經來了,這可再好不過。”
蘇雁月好奇道:“你們找華山派的人做什麽?”她看出唐近樓有些不想招惹這六人,隻是他們天真爛漫,說難聽點就是缺了根筋,但的的確確說起話來還是很招人喜歡的,前提是話題跟你無關。
“我們不找華山派的人,我們找令狐衝。”聲音尖利那人藏不住話,立刻叫了起來。
“你們找令狐師兄做什麽?”蘇雁月眨了眨眼,問道。
那人又想說話,但又想到了什麽,終於猶豫了一下,然後……他麵色茫然起來。其餘的人也都扭扭捏捏,左顧右盼。
唐近樓看了看平板臉桃花仙,試探地問道:“你們又跟人打賭了?”
桃花仙無奈地點了點頭。
唐近樓歎了口氣,說道:“一定又賭贏了。”
桃花仙咳嗽了一下,說道:“是啊,又贏了,所以要幫人來做一件事情。”
蘇雁月看看唐近樓,又看看六仙,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為什麽“贏了”的反而要幫忙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