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雲野動作克製到, 虞知瑤隻感覺到身後一觸而來的風,裹挾著一點昨夜還未散去的熏香,隨後便消失不見。

虞知瑤:“……!”

小雲剛剛是不是抱她了?是抱她了, 是吧是吧?

她急得心裏好似被貓給輕輕撓了一下,癢癢的。

可惡!難道這才是釣係精髓?

虞知瑤正要回頭去偷偷瞄一眼洛雲野的表情,小隊旁邊那位暗紅色鎧甲的人族修士便支著長劍坐下來, 自胸腔裏發出悶悶的笑聲:“還是小孩子想法多啊。小友,你們是怎麽想到如此使用癢癢粉的?”

“低級魔物沒什麽神智, 之前許是適應了修士拋癢癢粉, 所以能夠反應過來。”虞知瑤被轉移心神, 與修士侃侃而談道,“但若是不對著它們撒癢癢粉, 提前撒在地上,即便反應過來也停不下來。”

停不下來才是最關鍵的。

相當於察覺到對麵好像有陷阱, 但此刻自身的速度還在不斷加快,腦子拚命叫著停停停, 身體卻還是不由自主前衝入陷阱裏。

對付紅蝟魔這種仗著速度快,還沒神智的低級魔物再適合不過。

人族修士哈哈大笑:“小友說得對。”

說話間,溝壑處隱約再次湧出一波火紅色浪潮的魔物來。

“是火魚魔。”人族修士眸光銳利,他提劍起身, 暗紅色的重鎧發出摩擦聲,語氣極為凝重, “此種魔物會噴火, 火中帶毒。若是被這火毒沾上,會暫時全身發麻, 動彈不得, 無法再抵禦下一波魔襲。”

火魚魔……?

虞知瑤又想起小雲射箭的物品裏麵, 與紅蝟魔癢癢粉平分秋色的另一種獎品——火魚魔的餌。

她連忙詢問道:“前輩,火魚魔的餌對它們有用嗎?”

人族修士看向前方襲來的成百上千的火魚魔,點頭:“有用。我們曾在餌裏下毒,毒死過火魚魔。不過——”

他還沒說完,那群如同刺豚模樣的火魚魔便極速搖擺著尾鰭衝過來。

它們張開圓圓的魚嘴,露出裏麵密密麻麻上下兩排尖利的牙齒,猛地噴出一團團和身體差不多大小的黑紅色火焰。

令修立即升起青山盾,盾牌處接連傳來砰砰砰的聲音,帶毒的火焰全部被擋了下來。

虞知瑤試著拋出一把火魚魔的餌,那群齜牙咧嘴的火魚魔果然在盾牌前停下來,快速甩著尾鰭,扭過頭紮堆地擠到地上去吃餌。

像水裏的魚兒爭食一樣。

洛雲野和紀芙瞅準機會,一個扔出幾張攻擊符篆,將地上攢動的火魚魔炸開。一個撥弄伏魔琴的琴弦,悅耳動聽的琴音化為無形的攻擊,寸寸穿透火魚魔圓滾滾的身體。

大概這波火魚魔攻擊就是,令修用青山盾擋住刺豚噴出的帶毒火焰,虞知瑤趁機撒餌,音修和符修攻擊地上吃餌的紅色刺豚。

如此,循環往複。

除魔小隊再次安然無恙。

旁邊人族修士劈出一道殺伐劍氣,秒殺一群火魚魔的同時,驚訝道:“小友,你到底有多少餌?”

“很多。”虞知瑤又摸出一包火魚魔的餌拆開拋出去,順帶給周邊也拋了點,“大概有個上千包吧。”

“都是我同伴運氣好,射箭射中的!”虞知瑤驕傲道。

人族修士:“……”

真是個傻孩子,怎麽連射中上千包火魚魔的餌還覺得運氣好?

花花在後麵點頭道:“哥哥運氣的確好!射中的癢癢粉和餌都用上了!冥冥之中的好運氣,真的太厲害了!”

“對!”時樾讚同,“哥哥運氣超好的!”

人族修士:“……”

看來是一傻傻一窩。

火魚魔攻擊、速度、防禦都不強,隻是那火毒實在麻煩。對修為高的修士無影響,但是修為低的修士一旦沾上,幾乎要麻痹小半個時辰。

所以在這波火魚魔被擊退,防線上好幾支除魔小隊都有人退下去,等待藥師熬製湯藥來給他們解毒。

“後麵應該還會有兩波火魚魔。”人族修士皺著眉,在此戰了整整一夜,他實在是繃不住自己的形象,罵了句髒話,“淦!這東西就是傷害力不強,惡心人程度極高!要不是邊防人手不夠,老子現在就下去恁死它們!”

除魔小隊:“……”

前輩,原來你這麽熱血衝動嗎?

人族修士罵罵咧咧完,徹底放飛自我道:“小友們,這群狗東西極其愛吃餌,一開始下毒的確毒死一波!但後麵餌味道稍微有點不對,這群惡心人的玩意兒就不吃了。沒神智也鬼精鬼精的。”

虞知瑤:“……前輩,我覺得毒不死它們,咱們還可以這樣。”

這支除魔小隊又開始進行內部商討,順便帶上人族修士這個編外人員。

七人嘀嘀咕咕說完,人族修士嘿了一聲,“確實有可行之處,咱們試試。”

眾人開始等待下一波火魚魔。

這回溝壑處泛起深紅色浪潮時,虞知瑤從儲物戒裏摸出兩支魚竿。

這還是她師父用來釣魚的特製魚竿,即便隔著二十米的距離也能輕鬆釣魚。

她分給人族修士一把。

兩人在金色魚鉤上飛快串上一隻隻餌,那魚竿可以聽憑心意抽拉長度,大概二十米左右,魚竿伸到溝壑處,兩人開始高高地拋魚鉤。

火魚魔嘛,雖然是魔,但它本質也是條魚。

沒有魚可以拒絕為它特製的香甜誘餌,如果有,就是餌不夠。

兩人碩大的金色魚鉤上,填滿了誘餌。

於是邊防線的眾人就看到了奇異的一幕。

原本要洶湧上岸攻擊的火魚魔,被那香甜的誘餌勾得拚命躥上去。一隻隻的火魚魔都仰起頭,想要去吃掉那滿滿的餌。

人族修士時而降低鉤子,等它們要吃到的時候,又故意將鉤子給拉起來,火魚魔們躥上去爭餌時直接砸了個頭碰頭,魚冒金星。

他哈哈大笑。

虞知瑤:“……”奪筍哪!

火魚魔們被人戲耍,長時間吃不到這香甜的餌,開始氣得罵罵咧咧,具體表現方式為上下磨牙發出吱吱吱的聲音。

它們為了吃到餌,急得發動了丁點大的小腦仁,最終想到一個辦法。

於是,幾隻機靈的火魚魔仰頭開始噴黑紅色的火球,想要燒掉那根墜著餌的魚線。

其他火魚魔也跟著噴火。

但這魚線是特地打造出的靈器,豈是火球可以輕易燃斷的?

虞知瑤放心地提起魚竿,迅速在魚群裏打轉,然後火魚魔們急得吐出一個個的火球,進行無差別攻擊。

劈裏啪啦之聲漸起,火球之中,像是炸起了一朵朵紅色的煙火,燃過之後,一團團被燒焦的刺豚魚從溝壑邊墜落下去。

完美表現我殺我自己。

人族修士提著魚竿哈哈大笑。

此時此刻,虞知瑤隻想問,是誰,殺了誰?

焦刺豚:我殺了我?

這一波魔襲,火魚魔還沒到湧出溝壑,便集體無差別攻擊陣亡。

這片區域邊防線的修士都看呆了。

還能這麽玩?

人族修士收起釣魚竿,眼裏都笑出了淚花,他回頭問虞知瑤:“小友,你這釣魚竿在哪裏買的?”

“是我師父煉製的。”虞知瑤道,“您要是真想要,我給您問問我師父?”

人族修士毫不猶豫:“想要!”

方才親眼見證釣魚效果,其他想要這釣魚竿的除魔小隊和暗紅色鎧甲修士們早已紛紛湊過來,連忙道:“小道友,我也想要,也給我問問!”

虞知瑤點頭:“行,我問問我師父。”

她摸出彩色紋路的傳聲海螺,問道:“師父,我現在人在雁城邊境,有人想買您的釣魚竿,您要不要抽空做幾支賣賣?”

傳聲海螺裏很快傳出一道急衝衝的聲音:“小魚魚,你怎麽被搞到那種危險的地方了?如今情況怎麽樣?要不要為師立刻趕過去救你?”

明黎迅速一連三問,完美呈現一個溺愛徒弟的師父形象。

虞知瑤嗐了聲:“我沒事兒,就是邊境的一些前輩與道友想買您的魚竿。”

那邊傳來一道躺在搖椅上的吱呀聲,明黎慵懶道:“那種小玩意兒,不是有手就行?待會兒我在靈通鏡裏寫個煉器過程,讓他們自己去煉。”

靈器……有手就行?

一聽就是大佬做派。

圍著的眾人瞬間捏了把汗。

虞知瑤道:“行唄!那師父咱們以後再說啊,馬上又有魔了。”

“等等!小魚魚你上回跟我提的那個叫小雲的十九歲開天境是不是在你旁邊,我要跟他說——”

誰知對麵突然打斷他,緊急道:“等等!師父有魔來了!咱們下回再聊!”

明黎:“……”

然後手中海螺直接就沒聲了。

明黎躺在躺椅上,捏起一隻靈果吃著,他看向手裏的傳聲海螺,突然有點空巢老人的惆悵。

幾個月不見,小魚魚這心都要偏到山旮旯了。

明黎惆悵地想到,這可能就是護豬寶吧。

*

雁城邊境防線。

一波火魚魔再次從溝壑處湧上來。

虞知瑤與人族修士同樣重複上一回操作,她極為高興地舞著手裏的釣魚竿。

這波噴火小刺豚表現得真及時,她決定讓它們無差別攻擊燒的更漂亮些。

燒出風格,燒出水平!

洛雲野站在她身後,有些出神。

小魚都已經和她的師父說起自己了嗎?

意識到這一點,洛雲野突然生出了緊張感。

他捏了捏雪白手指。

……要是小魚的師父對自己不滿意怎麽辦?

他深知自己並不是個討人喜歡的人。

洛雲野抿了抿嘴唇,直至唇色抿成了鮮紅的玫瑰色,他才低聲問道:“小魚,你師父,喜歡什麽?”

虞知瑤手裏的釣魚竿一抖,差點就被那些小刺豚給吃到了餌。

心髒被這一句驚得都快跳出嗓子眼,虞知瑤喉嚨幹澀,咽了咽口水,道:“小雲,你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了?”

洛雲野坦白道:“就是,小魚的師父和小魚的感情很好,我不想讓小魚的師父對我不滿,讓小魚難做。”

“啊這個……”虞知瑤背對著洛雲野,甩著魚竿直言,“放心吧,我喜歡的,我師父都會喜歡。”

洛雲野在身後突然發出一聲低笑。

虞知瑤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麵具下的臉色爆紅,整個人的思路仿佛都在風中淩亂。

她感覺,小雲,才是,真正的,釣係!

洛雲野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虞知瑤:“……”

你知道什麽了?

將這波火魚魔輕鬆搞定後,距離最近的頂尖大宗神鸞宗終於派了修士前來。

一直在邊境防線拚死抵禦的修士們稍微鬆了口氣。

由於他們是臨時組建的除魔小隊,不知道實力如何,所以派來的區域差不多是無法造成很大傷害的低級魔物。

其他防線上壓力更大。

如今已至午時,神鸞宗來人,他們這片區域的暗紅色鎧甲修士與除魔小隊都可以暫且退後休息。

臨近七月,正是天氣炎熱的時候,虞知瑤捏了個清潔術,將身上沾到的血跡洗淨。

每支除魔小隊都有自己的駐紮地,以待休息恢複靈氣之後,再上邊防抵禦魔物。

六人來到自己小隊的駐紮地,虞知瑤熟練地搬出兩張冰涼的躺椅,拿出兩張薄毯,洛雲野撐開那把可以變換溫度的大傘,紮進深深的泥地裏,放在兩張躺椅中間。

兩人躺下去,傘麵徹底遮擋住烈陽,周圍縈繞一股涼爽的微風,舒服極了。

時樾和紀芙也有樣學樣地搬出自己的裝備,舒舒服服地躺下去。

花衣少年像隻被拋棄的狗子,除了花衣裳和一些急需的丹藥符篆,什麽都沒有準備,他一會兒跑到這蹲著蹭了會傘,一會兒跑到那蹲著蹭了會傘。

渾身散發可憐的氣息,就希望有個富兄弟姐妹能夠看穿他的倔強,分他一張躺椅和遮陽大傘。

虞知瑤覺得好笑,和眾人商討了一下,最後將三把大傘合並到一處。遮陽傘的下麵是環繞成圓形的五張冰涼躺椅。

花花終於也得到了屬於他的躺椅。

至於第六人令修,正盤坐在烈陽下麵暴曬,閉上眼睛恢複靈氣。

好歹也是同門出來,紀芙走過場式關心他一聲:“師弟,我這裏還有張躺椅,你要不要?”

令修搖頭:“我輩修士應當修行艱苦,堅定道心,這樣才更容易悟至大道。”

紀芙點頭:“我覺得你說的非常對!”

虞知瑤:“沒錯!在下佩服至極!”

洛雲野:“修兄道心如此堅定,你一定可以悟至大道!”

時樾附和:“哥哥說得對,加油你是最棒的!不對……是第二棒,哥哥最棒!”

花花鼓掌:“最棒的修仙,給最好的你!”

眾人非常尊重令修的修仙理念,紛紛給予鼓勵和讚同,一人對他說了句祝福語。

令修很欣慰,正要勸他們與自己一起艱苦修行時,每個人都直接倒頭徹底躺下來,擺出自己最舒服的姿勢開始休息。

甚至於那位身穿暗紅色鎧甲的人族修士前輩,偷偷跑上前,借到紀芙的那張躺椅後,也挨著大傘舒服地躺下來。

令修:“……”

其他駐紮地的除魔小隊和令修一同曬在炎炎烈日下,目光不時地投向這邊,羨慕極了。

雖然修士皆有靈氣護體,並不會真正覺得炎熱,但誰不想在遮陽傘下躺著享受?

有些修士坐不住,溜出駐紮地,偷偷上前與虞知瑤小隊的人交涉,能不能讓他們在傘下遮遮陽。

虞知瑤有睡午覺的習慣,加上邊境數不清的魔襲,不知道何時又得填補空缺,所以這會子她已經戴上靈寶眼罩,直接入了眠。

有人尋到洛雲野這裏的時候,正要開口出聲時,洛雲野將手指貼上雙唇,示意他噤聲。

隨後便揮手讓他坐下。

躺在虞知瑤右邊位置的紀芙一臉激動,摸出小本本和木炭筆,都不敢寫太快,以免發出筆用力摩擦紙張的聲音。

時樾自然事事跟隨洛雲野,見狀,也讓那些來的修士不要說話。

花花正加緊恢複靈氣,也衝那些來的人打個別說話的手勢,一時間這塊駐紮地安靜得隻能聽到淺淺的呼吸聲。

這塊的安靜,讓後麵來的修士也都紛紛躡手躡腳起來,小心翼翼地坐下遮陽。

涼爽的微風環繞著他們,眾人覺得舒服極了。

他們左右看看,看見在太陽底下正緊閉雙眼,苦苦修煉的令修,紛紛都覺得他好可憐哦。

令修突然被這麽多雙目光盯著,他警惕地睜開眼睛,正對上傘下眾人明晃晃的憐憫目光時,還忍不住一愣。

令修:?

他們駐紮地為何多了這麽多人?而且這些人的目光……在憐憫他?

令修:“……”

不,是這些人不懂苦修的妙處!

令修背過身,繼續苦修。

虞知瑤美滋滋地睡飽了這個午覺,醒來還與眾人一起分享了金銀坊特有的美味山楂糕。

然而,就在當天晚上,由於溝壑突然出現了一位歸一境的高級魔修,攻擊邊防的薄弱處,導致防線上死傷慘重。

在此休息的除魔小隊全部頂上空缺,由眾多暗紅色鎧甲修士帶領,在防線上與數不清的魔物鏖戰一夜。

虞知瑤所在的這支除魔小隊,大家都很默契地盡量省下靈氣,以免應付意外狀況。

從天黑打到天明。

這一夜,數不清的高級魔修在低級魔物後從溝壑處湧出,像是訓練有素,早早集結好的大軍。

從開天境、明心境、破虛境……乃至少數幾個歸一境的魔修!

同境界下,一些魔修與妖修得益於天生厲害的種族,會比人修更強大。

廝殺聲,痛哭聲交疊在一起。

在久久不滅的戰火中,直至天明,才緩緩歸於平靜。

六人除魔小隊填補在白日裏空缺位置,從頭到尾,隊伍都不曾散過。

他們就像是一柄刺進敵人心髒的刀鋒,一夜裏不僅幹掉了無數低級魔物,而且擊殺了兩位破虛境的魔修。

此處唯一一名歸一境魔修,被白日裏那位人族修士和另一名神鸞宗妖修給牢牢牽製住。

能看到一點希望,剩下所有人便都會努力,生生將這處即將被擊潰的防線給拉住了。

天明之際,魔族暫時退去。

防線上每個活著的人都像是從血裏走出來的一樣,令修的那麵青山盾都覆蓋了一層厚厚的血垢。

虞知瑤身上那件藍色防禦小裙子的幾層陣法徹底報廢,被血洇成了紅色,握著劍的手指第一回 在略微發抖。

洛雲野臉色未變,握著古符筆的手指幾乎僵硬,他用另一隻手去緊緊握住她執劍的手。

他說:“小魚,再堅持一下。”

虞知瑤伸手拍拍他的手背,“我沒事,就是握劍太久了。”

這說的是實話。

主要是他們這個隊伍整體實力有點太給力了,而且攻防皆沒有短板,還有個超級奶媽的存在,搞得虞知瑤現在體內靈氣還剩大半。

這一夜,基本上就是在不停揮動手上的劍,很少有停下來的時候。

六人除魔小隊都在保存實力,心中都在默契地擔心遇上歸一境修士,靈氣不足而全軍覆沒。

還好,運氣還算不錯。

紀芙在後麵已經換了隻手撥琴,頭發都因為濺上血黏在一起。

花衣少年臉色略微蒼白,一屁股坐在後麵喘氣。

隻有唯二體質超強的時樾和洛雲野沒有露出疲態,兩人眼中熠熠,仿佛還能再拚上三天三夜。

連令修這種體修都忍不住佩服道:“雲兄,還有這位白羽兄弟,是天生體修吧。尤其是雲兄你,很難相信你是個符修。”

洛雲野:“……我的確是個符修。”

令修沒說話,隻遞了個羨慕的眼神。

此時清晨破曉,地平線已升起一道橘黃色的光線,一座巨大的白色飛舟從天空掠過。

花花欣慰地歎氣:“雲境聖地派人來了!”

在場許多人都認出了那是雲境聖地的飛舟,一瞬間,安靜低迷的防線又重新出現歡呼聲。

雲境聖地這回出動了四宮與四峰的弟子,幾百人替換其他人,守在邊防。

六人除魔小隊的位置被雲境聖地之人填上,幾人匆匆施了個清潔術,便趕去駐地睡覺。

令修累極,這回沒有拒絕,蹭上了一張躺椅,並且終於感覺到虞知瑤所說除魔之行的愉快體驗感。

在駐紮處設下結界,六人直接睡了個昏天黑地,一天一夜才醒過來。

虞知瑤和洛雲野都吃慣了一日三餐,雖然修為到了,但是從未辟穀過。這回是生生被餓醒的,洗漱幹淨後,雙雙連啃了好幾個靈果才停下來。

令修是最早醒來的,已經在躺椅上盤腿修煉了。

他見兩人如此情狀,不由得歎氣:“小雲和小魚你倆還得努力修煉,早日突破破虛境就可以辟穀了。”

兩人愉快的互相分享糕點,並且讚同地發出了嗯嗯聲。

令修:“……”

紀芙最不願意看自己的甜蜜大佬組被說,立即哼了一聲:“師弟你還說別人?你艱苦的修煉環境呢?”

令修感覺這躺椅的冰涼舒適感,又看了眼自己不舍得挪動一寸的雙腿,麵具後的臉色有點尷尬。

他看了看虞知瑤和洛雲野被說之後,依舊旁若無人的吃吃喝喝,第一回 厚著臉皮咳了聲:“咳……偶爾換換修煉環境,助長眼界,或許能更有利於突破。”

紀芙驚得睜大了眼睛。

天哪?這竟然是那個不懂變通、老古板令修能說出口的話?

令修這二十多年都生活在雲境聖地,從入宗起便擁有雲境聖地尊者弟子的名頭。身在這個位置,亦不能讓師尊失望,他不得不一板一眼以最嚴苛的目標來要求自己。

這回是他第一次厚臉皮說瞎話之後,感覺滋味還不錯。

令修也不管紀芙怎麽看他,心情非常美妙地繼續修煉。在躺椅上調息恢複足了靈氣後,他便下去煉丹。

要不說,他們這個隊伍強呢?

近戰職業煉體就罷了,他還煉丹!

一人可抵基本三人除魔小隊!

這不比南孚電池更強?

加上超級奶媽,簡直就是安裝了永動機,不停續航,久到離譜。

虞知瑤這個自學煉丹半吊子選手,沒好意思偷懶,吃飽喝足後,也下來開始煉製熟悉的兩品止血和生肌的丹藥。

洛雲野則坐在躺椅上,抽出黃色符紙,低頭繪製一到四級的符篆。

對付低級魔物,這些符篆最為有用,也是他目前能夠大量繪製的。

時樾在調息內傷,想要盡早動用武器,幫助哥哥和小魚減輕壓力。

紀芙捏了一個隔絕術,手指撥動琴弦,不斷修習伏魔琴的琴譜。

花花則企圖衝擊更高的治療術。

不知道這場魔襲會持續多久,每個人都在努力地從這場魔襲裏活下來!

*

魔襲強攻又整整持續了五六日,有了神鸞宮和雲境聖地的支援,以及其他門派派來的修士,場麵漸漸穩定下來。

他們奈何不了這源源不斷的魔修,魔修也無法突破他們的防線。

六人除魔小隊早出晚歸的換班,他們周圍的駐地換了一波又一波的陌生修士。隻有他們這個明顯的遮陽傘躺椅駐地,從未變過。

以免頻繁的殺戮導致心態失衡,六人除魔小隊每天都換著人講虞知瑤囤的話本故事,甚至偶爾還會穿插上生動的表演、歌唱與跳舞,引得其他過來看的修士都哈哈大笑。

久而久之,許多人看到這個不變的駐地,都會莫名覺得心安。

這一日,與他們關係最好的那位人族修士在防線上被兩位歸一境魔修圍攻,切斷一隻胳膊負傷回來時,性格最好的花花一邊給他施以治療術,一邊眼淚汪汪氣得罵人:“次奧!這群魔修是不是有病啊!專門盯著雁城不放是幾個意思?”

“哈哈!小男子漢哭什麽?我這胳膊又不是接不回去。”人族修士神情坦然極了,他提著自己斷了的胳膊道,“我以前受的傷比這都嚴重得多呢。”

“嘿!都是你們這群小家夥給咱們講故事,不若今日由我來給你們這群小家夥說個故事。”

人族修士企圖緩和氣氛,用力咳嗽一聲道:“在來雁城守衛邊境之前,我有一個特別好的朋友。他特別傲氣,仗著自己天賦好,家世高,年輕氣盛,便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

有一回路過雁城,他便想挑戰一下城中不能禁飛的規矩。正當他安然飛到一半,心裏覺得不過如此的時候,便被城中一位天人境修士用一支最普通的彈弓給打了下來。”

人族修士歎息:“此種在全雁城百姓麵前丟臉之舉,對我的那位好朋友簡直就是尊嚴上的徹底打擊,家裏也不管他,最終被安排到守衛雁城邊境。那段期間,他可謂是一蹶不振。在雁城邊境結識的朋友們也經常拿那段糗事來取笑他。

我這好友自尊心極強,剛開始會生氣。後來隨著好友逐個戰死,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可以配合他們取樂,坦然談起這件糗事的人。

可盡管如此,與他同軍隊的好友們還是全部戰死,最終隻剩下他一個。沒有人再記得他的過往,也不會有人再拿這件往事來取笑他。”

人族修士說著說著,眼裏泛起了淚花,他抬袖擦擦眼淚,說了句:“不好意思,本想給你們說個有趣的故事的。”

虞知瑤默默舉手道:“我記得我聽過的版本,是那修士剛進城,就被大佬的彈弓打下來了?”

人族修士眼中淚水仿佛瞬間倒流,他氣得跳腳:“這說故事,肯定是要多加潤色的嘛!”

紀芙腿上放著小本本,也舉起手道:“前輩定然不怎麽逛靈通鏡吧。‘我有一個朋友’指代自己,這已經是十年前流行的東西了。”

人族修士:“……”

好氣呦!

這群小孩怎麽回事?!

“所以誰說沒人能拿這件事取笑您?”花花一邊給他接胳膊,一邊道,“我可以!前輩是那個前無古人,以一己之力導致後無來者,被一支平凡彈弓打下來,在全雁城百姓麵前丟臉的修仙者!”

他笑了一聲:“真是牛蛙牛蛙!”

眾人立即附和——

“厲害厲害!”

“佩服佩服!”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不愧是您,被打的彈弓人!”

人族修士:“……”

這群小孩怎麽蔫壞蔫壞的?

他被騙了!

果然傻隻是這群小孩的保護色!

原本還有些低沉的氣氛,被這麽插科打諢,瞬間化為烏有。

人族修士長歎口氣:“我說這些,就是想要告訴你們。好好珍惜自己能夠交托後背的同伴,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再也見不到了。”

眾人齊齊點頭。

洛雲野眸光微動,他和虞知瑤的躺椅靠的很近,想了想,微微傾身過去,低聲問正背對著自己,坐在躺椅上的虞知瑤:“小魚,我可以抱抱你嗎?”

虞知瑤:!

她麵具下的臉都紅了,輕輕點頭。

然後她就被洛雲野從身後抱住,少年的胸膛很寬闊,她整個人都被容納了進去。

沒有多餘的動作,洛雲野隻是抱住她,彼此身上都縈繞著散不開的淡淡血腥氣。

紀芙無聲激動,開始記錄。

時樾眼裏流露出“哥哥長大了”的欣慰目光。

人族修士沒想到在這裏都能吃到狗糧,看到這一幕,差點發出一聲臥槽。

他是讓這群小孩珍惜同伴情沒錯,但不是讓你們快進成道侶情啊!

虞知瑤被洛雲野抱著,麵紅耳赤,視線亂飄,目光撞上人族修士的驚詫目光。

她現在隻想和人族修士說一句:“紅娘,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天哪,這樣的紅娘真沒地找了!

人族修士被虞知瑤眼中瞬間亮起的炙熱光芒給下了一跳,接好胳膊就迅速溜了溜了。

洛雲野抱著她抱了好一會兒,克製住方才激起的心緒後,略顯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小魚,我們不會見不到。”

意識到洛雲野在回應人族修士之前所說的同伴情,虞知瑤瞬間像是一隻被放了氣的皮球,她點頭讚同:“那是肯定,我們不會見不到。還有大家,都會見到的。”

“我不說別人。”洛雲野道,“隻說我們,小魚,我們不會見不到。”

虞知瑤:“……”

虞知瑤:“!”

這是釣係吧?

這肯定是!

虞知瑤被釣的找不著北,立即應聲:“你說得對。”

洛雲野在她身後笑。

其他人非常默契地各自找事去做,然後眼神偷偷往這邊瞟。

紀芙感覺自己的手都不是手,是正在記錄戰亂時期絕美愛情的篇章。

洛雲野抱了她一會兒,便鬆開手,頸間雪白肌膚連帶著耳朵處都漫上緋色。

虞知瑤臉已經紅透了,她坐在搖椅上,兩手撐著臉,想要一頭栽進麵前毛絨絨的薄毯裏。

洛雲野眼裏浮上笑意,看她一動不動,笑著說:“小魚,要不然,我給你抱回去?”

*

最終虞知瑤秉持著禮尚往來的友好品行,還是撲騰著抱了回去。

給了洛雲野一個大大的熊抱。

洛雲野彎著眼睛,任由她撲騰。

花花沒忍住歎了口氣,羨慕道:“我也想要抱抱。”

紀芙氣地擱下筆,朝他張開手臂,“來來來,小花花,姐姐給你。”

花花被嚇得迅速後退幾步。

這裏人多,虞知瑤抱完人就鬆了手,咳嗽兩聲,秒回躺椅躺下來。她從儲物戒裏開始拿出話本蓋在自己臉上,唇角揚起的弧度怎麽也壓不下去。

她現在有最起碼八成的把握!

小雲就是!喜歡她!

謝謝,謝謝,萬分感謝紅娘前輩!

這裏都是露天,人太多,虞知瑤也不好意思過去明問,隻能用話本蓋著來平複心情。

洛雲野好笑地看她。

他可是記得,小魚當初頭一回拿話本出來,那股侃侃而談的嫻熟勁兒的。

實際是抱一下就害羞。

紀芙作為一個多年資深言情寫手,手裏握著筆,突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為什麽要讓她遇到兩個臉紅的小純情嗚嗚嗚,這要擱在話本裏,都已經水到渠成做起來了,娃娃馬上就要出世了啊!

紀芙渾身又甜又難受,她攢好素材,摸出靈通鏡,趁著邊防還沒到換人時間,迅速打出了連載新小說的名字——

《我在雁城見證的絕美清純愛情》

她握著靈通鏡,用神念飛快更新內容。

靈通鏡的幻想天地板塊,雲芙是其中最有名的言情寫手之一。她筆下描寫都格外真實,一波三折的虐戀愛情更是令人催淚。

這回突然轉型寫起小清新愛情,無數小粉絲抱著懷疑的態度嚐試追更。

一口氣追完三章,隻覺得真香,她們還能再炫一百章!

在虞知瑤和洛雲野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所謂純情紅鯉魚與黑鯉魚的粉絲後援團正在迅速壯大。

*

六人除魔小隊在邊防持續發力,次次全身而退。隨著一日日地過去,幾乎成了眾多除魔小隊心目中的神。

大家心中不安定的時候,看一眼他們,或者那一直不變的駐紮地,都會覺得十分安心。

六月徹底過去。

七月初。

雁城邊境之戰,一直持續到天榜七月發放獎勵都沒有停止。

七月的天氣更熱。

六人除魔小隊與其他過來的修士交接完,又到了他們四人這一天最為熟悉的傍晚。

所有人都非常淡定地回去躺著,捧著從雁城運送過來的西瓜吃。

今日輪到花花說話本子。

他挑來挑去,覺得之前各種類型都被說了個遍,於是挑了一個名為《三個人的故事,我卻不配有姓名》的虐戀文。

他開始抑揚頓挫地說起故事,一邊說還一邊進行表演。

恰在此時,懸於天邊那張燦金色的天榜突然光芒大盛,隆隆的聲音響徹天際:“第五位,傅堯死。下位天驕紀芙遞上!”

說完這句話,一縷縷攜著光彩的獎勵竄入五個人的手心中。

大家都是互相瞞著身份,此刻緊緊握住獎勵時,皆非常默契地在躺椅上轉過身。

花花整個人沉浸在這個氣氛壓抑低沉的虐戀故事中,連天榜聲音都被他自動忽略。

故事太虐,他一邊說一邊表演,說到一半時,聲音哽咽,眼淚簡直流個不停。

他從話本裏抬起頭,看向麵前不僅無動於衷,還齊齊像是不耐煩聽故事般,將身體硬生生偏過去的五人,控訴道:“你們實在是太無情了!這麽好哭的故事嗚嗚嗚!”

身體陡然僵硬,緊緊攥住獎勵的五人:“……”

作者有話說:

花花捂住心口:我懂了,原來這波是《六個人的故事,我卻不配有姓名》。

寶們,補了四千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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