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界北方。

時樾踏入茫茫雪原, 深一腳淺一腳地踩進積雪裏。

遙遙望去,此處似乎並沒有任何生靈存在的痕跡。

因體內血脈之力,他能感應到洛雲野如今所在的位置, 隻是那位置離他太過遙遠。

雪原靈氣匱乏,時樾對陌生之地極為警惕,他沒有取出長刀, 隻省著靈氣貼著雪地疾行。

一路朝著洛雲野所在的方向行進。

時樾是魔龍之身,本應不畏嚴寒。隻這雪原非同尋常, 一入夜便飄起了白色的雪花。

他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寒意。

不僅如此, 那些深藏在雪洞裏的生靈一個個鑽出來, 意圖捕獵時,感知到時樾的陌生氣息, 便調轉過頭,齊齊攻擊他。

一頭頭龐大的雪熊踏雪衝過來, 時樾喚出深黑長刀,銀月籠罩的黑夜裏, 那雙眼眸明亮又凜冽。

他沒有耗費太多靈氣,持刀衝殺進雪熊群中,憑借嫻熟的刀法和迅疾鬼影般的身形,一抹抹血色染上刀鋒。

這些都是低階的雪熊, 力氣很大,速度卻慢, 很難躲避長刀。

每一隻雪熊倒下, 都會砰地散開,化為無數光點。從中凝聚出一顆如同光球般的靈魂之力, 飛入時樾的身體裏。

解決完這片雪熊, 時樾鬢發微濕, 他皺著眉,用刀尖抵住雪地,唇邊低低呼出白氣。

待體內略顯紊亂的氣息重新恢複如常後,時樾捏了個清潔術清理髒汙,神色沒有任何放鬆,反而越發警惕。

這處飄雪的雪原,讓他的魔龍之身仿佛變成了深知冷暖的凡人。

還未等他收刀前行幾步,很快,又竄出了一群冰蛇,比之前的雪熊更加難纏。

時樾不停地使刀,收割這群冰雪生命。同樣,再度吸收一波靈魂光球。

在雪原的第一夜,他手中的刀幾乎沒有停下一刻時間,新鮮血液不斷一層層覆上深黑刀鋒。

此戰,直到天際露出微光方才停止。

拄著長刀的白衣少年渾身濕透,裏衣緊貼在皮膚上,濕潤的額發擋住眼睛,汗珠沿著下頜線滴落。

他吐出一口濁氣,簡單施展清潔術後,吞了一顆恢複靈氣的丹藥,便走至一塊幹淨的地方,盤腿坐下調整氣息。

一炷香後,時樾重新睜開眼睛。

飄著的雪花隨天色大亮便已停了,不過方才那處染血的雪地已經重新被幹淨的白雪覆蓋。

四周又是白茫茫一片,仿佛昨夜發生的那些冰雪生靈的襲擊,都僅是幻覺。

時樾沒有再多想,將長刀收起,繼續前行趕路。

想要去往混沌界東方,便要橫穿過這片茫茫無際的雪原。

時樾不知道此地是何處,隻跟著自己血脈之力的指引,朝著東方而去。

白日裏,他安全趕路,夜間便會與越來越強的冰雪生靈鏖戰。

雪原的生靈越來越強,卻前仆後繼,他開始受傷,必須施展靈術掃平這群襲擊過來的生靈。

堅持不知多少天後,雪原依舊看不到盡頭,時樾連臉上的傷痕都顧不得,繼續趕路。

連番的戰鬥,從無數生靈上吸收到的靈魂光球,讓他的修為近乎要突破至天人境。

冰雪生靈在逐步變強,時樾也是。

這也是他獨自一人能堅持這麽久的原因。

但精神與身體的疲憊,連日疊加,直至累到他幾乎無法再看清前方的路。

又一個黑夜,時樾用長刀清掃掉周圍的生靈後,身體裏不斷湧上的疲倦感讓他眼前一黑,抵住雪地的長刀也無法再支撐住他。

在昏睡倒地之前,時樾隻來得及丟出一個防禦法環的靈寶,將他安全攏入其內。

他甚至疲憊到沒有發現,自己的身體仿佛一個吸納的容器,正在自發快速吸收雪原罕有的靈氣,這是即將突破至天人境修為的征兆。

時樾累極地閉上眼,疲倦的意識恍惚間被拉入一個地方,他連掀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隻感覺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時樾,時樾?”女子輕柔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入耳朵裏。

時樾下意識地貪戀這個聲音,即便尚覺困倦,也依舊扭頭循聲去尋。

他迷蒙地掀起眼皮,窗戶外頭的光線落進眼裏。他眨了眨眼,待適應光線不再模糊後,方才看清床邊傾身過來的人。

“……母後。”時樾的聲音有些啞,隱約帶著哭腔。

“怎麽了?”女子有些驚慌,用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輕聲詢問,“做噩夢了?”

時樾搖搖頭,眼角卻不自覺沁出眼淚。

眼前的女人熟悉又陌生。

她生著一張母後同樣的麵容,臉上卻沒有任何對他的不耐與厭棄,隻有溫柔的關切。

時樾擁有一兩歲時的記憶,那時候還未迎回父王的母後,就是這樣的。

他看著麵前輕聲細語的女人,眼中有些迷茫,突然感覺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麽。

時樾想了想,又什麽都想不起來。

女人喚來侍女,用沾了熱水的帕子給他擦擦額頭冒出的汗,指腹抹去眼角的淚痕。

許久未曾被母後關心,對上女人溫柔的麵容。時樾有些沉溺於此,不想再去探究其他。

時樾在魔王宮中沒有見到閉關的父王,可他每日陪著母後,感受到母後對他的關切,便已經覺得極為滿足。

母後會為他與父王親手縫製衣裳、做長靴,會讓他好好修煉但不要太過勞累。

雖已辟穀,但偶爾會親手做些飯菜,喚修煉結束的時樾過去。

二人就像是雲界最普通的母子那般相處,時樾滿眼都是高興。

即便他隱約記起母後似乎已經離開他多年,他也不願去深究,隻想待在魔王宮,守在母後身邊保護她。

這樣平靜安定且幸福的日子,在魔王時琰出關後,被徹底打破。

魔王時琰與魔王後白露感情很好,彼此相視時,眼中愛意彌漫,儼然是一對璧人。

時樾宛若被當頭一棒。

時琰麵帶笑容,還在前方溫聲喚他:“時樾,過來,讓父親看看這些時日修煉可有懈怠。”

時樾下意識後退一步。

不可能!

他父王絕不會待他如此溫和。

“時樾?”時琰眉心那道豎直紅痕越發顯眼,衝他露出疑惑的目光。

時樾又往後退了兩步。

他眼神恍惚,突然記起一些東西,父王所愛她人,母後早亡,他有一個弟弟叫洛雲野。

父王的溫和,也隻會對弟弟。

時樾心緒不定,眼眸裏有些震顫,第一時間扭頭便要逃走。

“時樾。”魔王後在身後喚他。

時樾沒有回頭,離開的腳步加快。下一刻,卻被時琰用魔氣製住,重新捉了回去。

少年被捉住後領,不得動彈。

時琰沉下臉:“你母後在叫你,怎這般沒規沒矩?”

“陛下,何必與孩子置氣?”白露緩步上前,笑著將僵滯的氣氛緩和,“時樾,快與你父王認個錯。”

時樾沒說話,隻偏過頭,看向自己相處和諧的父王與母後,冷不丁問了句:“父王,你還記得洛淩和洛雲野嗎?”

“洛淩是何人?”時琰疑惑,捕捉到白露迅速探尋過來的目光,連連自證,“我可未曾做過對不起你母後之事。”

時樾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笑道:“洛雲野是我弟弟。”

“放肆!”男人怒極。

時樾的身體席卷著黑色魔氣撞至宮殿的柱子上。隻聽哢嚓一聲,破除身體防禦的魔氣散去,摔倒下來時,疼痛感席卷全身。

白露連忙要過來,卻被時琰拉住。

男人麵色冷酷,眉心那點紅痕越發鮮豔,他輕飄飄睇一眼過來:“許是這陣子太過安逸,讓你敢如此胡言亂語。明日我便讓人將你送去漠境,就在那裏先待個幾年吧。”

女人默默垂淚,想要辯解什麽,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時琰領著白露離開。

時樾摔斷骨頭,身體也幾乎將兩人合抱的柱子給撞擊斷裂。

他咳出一口血,用白色袖口胡亂擦了擦。

他不知道母後為何會死而複生,也不知道父王為何會不記得洛淩,心儀母後。

究竟是以前所經曆的一切都是夢,還是現在經曆的皆是夢境?

他雙手撐住地麵,艱難起身,想從儲物戒裏取出一顆治傷丹藥時,突然看見明黎統一贈送天榜除魔小隊成員的防禦靈寶發帶。

時樾將其取出來,手指頭用力捏了捏,幾乎頃刻便斷定了何為真實,何為夢境。

他記起了雪原的一切。

時樾眼眸堅毅,抬手換了根發帶綁住頭發,他還有事情未做。

他要去尋找到弟弟,保護好他。

*

時樾吃了丹藥,勉強走回自己的宮殿。沒想到白露竟早早就等在那裏,手裏還緊握著一個藥瓶。

見時樾回來,白露連忙上前,將藥瓶塞進他手裏,急道:“這裏麵是一顆八品修複丹,趕緊服下。”

白露看著時樾服下丹藥,而後目光又繞過時樾,麵色緊張地左右看看他身後,發現無人過來時,才鬆了口氣交代他:“小樾,你在母後麵前胡言亂語也就罷了,日後莫要再惹你父王生氣了。”

時樾點頭。

白露見他一副乖巧的知錯模樣,又道:“日後也不要再提起無關之人。”

時樾繼續點頭。

白露也跟著露出微笑:“母後定會在你父王麵前求情的。今日是瞞著你父王出來的,得盡快回去了。”

時樾沉默。

可當兩人錯身而過時,他又突然拉住她的手臂:“母後,您是知道洛淩的吧?”

這句話落下,白露滿目都是驚駭。

時樾沒有錯過她眼中的恐懼,繼續問:“母後,你是如何死而複生的?”

“夠了!”白露想要甩開他的手,卻被抓得緊緊的,怎麽都掙脫不了。

她朦朧著淚眼回頭:“小樾你想知道什麽?分明是你奪取好運體質的氣運,將母後複活,也治好了你父王的身體。母後隻是用了一些方法,讓你父王忘掉其他女人而已,我才是魔域的魔王後!”

白露有些歇斯底裏。

時樾卻已經習慣了她不穩定的情緒,並且抓住了其中的關鍵信息:“我,奪取好運體質的氣運?”

“對。”白露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以最快的速度平複心緒,“是你在雲生仙宮奪取好運體質者的氣運,此為飛升的契機,亦能夠扭轉時空,令人複活。”

時樾皺著眉頭。

他問:“母後,奪取氣運的後果是什麽?”

白露搖頭:“我不知。”

她有些慌張,眼裏閃爍淚光,殷殷懇求時樾:“小樾,不要將此事告訴你父王可好?既然你父王已經忘了,那便忘了吧。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也莫要再提了。”

時樾聽著,突然有些疲憊。可麵對自己的母後,也隻得胡亂點了點頭。

白露知曉時樾的品性,答應了便會遵守諾言。她沒有多留,又反複叮囑兩句後,便擦幹眼淚,匆匆離去。

時樾歎息一聲。

恐怕母後不止是讓父王忘了,還讓父王移情於自己。

他並沒有雲生仙宮雪原之後的記憶,無法知曉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或許前麵那些逐步想起的記憶,也是出自母後之手。

母後不想讓他記起弟弟。

……

許是白露求情的作用,時樾第二日並沒有被送去漠城,依舊留在魔王宮中,陪著父王母後。

在時樾不說那些話惹怒時琰的情況下,他還算是個好父親。

會持刀與時樾對練,指出他刀法的不足之處,全程語氣溫和,態度嚴厲,耐心教導。

時樾從未感覺過這樣待他的父親,每次都會忍不住與時琰多練幾回。

時樾待在魔王宮越久,便越能體會到時琰和白露和諧恩愛,還給了他一直渴求的平常人家父母與子女的親情。

可他沉溺於此,清醒後又想要逃離。這張名為父母親情所編織的大網籠罩住了他,他每回都會想著這是最後一次,接著又會忍不住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就像一個特別愛吃糖果,卻隻吃過一兩顆的貧窮孩子,突然得到了一座五顏六色的糖果山。一頭猛紮進去,短時間內很難再出來。

時樾就是如此。

他理智上想要擺脫,想要去尋洛雲野,可第二日,又會被時琰或者白露召去,情感上難以拒絕。

他能感覺到洛雲野還活著,卻奇怪地感應不到任何位置,這讓他隻能漫無目的地尋人。

於是,時樾先暗自交代心腹去尋。他心裏想著,再貪戀一點點父王母後給予的愛,便親自動身去尋弟弟。

*

雲生在雲生仙宮內若設下的與宮殿自成一體的陣法,會窺探人心中的秘密,再布下最適合的意識之境。

隻要心中欲望越強烈者,意識淪陷得便也越深。

宮殿內,洛雲野執起古符筆,一筆就將橫在自己身前的那柄長劍給打落下去。

洛雲野的想法很簡單,小魚還在沉睡。這東西又看著古怪得很,說不定就有什麽危險。

收起來還不如打下去。

於是,被打落在地的長劍,極其不死心地在地上振動兩回,見洛雲野不理它,隻好又浮到半空中,將劍柄眼巴巴地湊在人眼前。

洛雲野依舊不理它。

他想起虞知瑤的小魚劍,又攤開自己手中灰撲撲的古符筆,直言道:“你已經是根成熟的符筆了,應該要學會自己戰鬥了。”

古符筆懶得動。

它自覺又不是劍,戰什麽鬥。

洛雲野繼續不緊不慢地說:“我以前聽說有根符筆不聽話,於是主人就拔它的毛,讓它淪為符筆界最醜的禿子符筆,被其他符筆嘲笑。

之後它再想聽話也無用了,筆禿了,畫不出符篆,主人家便很快換了其他的符筆。”

話音剛落,古符筆近乎以離弦之箭的速度,飛快地衝了出去。

古符筆:它已經是根成熟的符筆了,誰都不要妄想阻攔它成為最厲害的戰鬥武器!

古符筆自主與寂滅劍交手,可能是洛雲野對它的滿滿激勵之情,憑借半神器之身也與神器鬥得霹靂哐當,有來有回。

洛雲野很滿意古符筆的成熟與行動,看古符筆略顯下風時,琢磨了會兒,決定去遊說虞知瑤的神火劍。

於是,他又慢悠悠地說了句:“小魚劍,這劍看著怎麽比你厲害多了?你是不是連它一招都接不住?”

小魚劍:?

事關劍生威名,這還能忍?

沒有任何遲疑,小魚劍迅速出鞘,飛了過去,和古符筆二打一,與神器寂滅劍戰在一起。

有了神火劍的加入,兩件半神器這才那神器鬥得相當。

古符筆和神火劍似乎也學會了自家主人的套路,玩起了一方引戰,另一方乘勝追擊戳它屁股的手段。

寂滅劍分.身乏術,打一個,又防不了另一個。所以作為堂堂雲界唯一神器,剛開始反而挨了不少的打。

寂滅劍氣憤不已,在混亂的戰鬥中決定追著一件半神器猛打。

緊接著,這樣的一幕便出現了。

古符筆筆身隻有巴掌大小,方便逃竄,寂滅劍則猛追古符筆,神火劍在後頭追趕寂滅劍。

誰知寂滅劍竟及時刹車,跟身後豬突猛進的神火劍戰在一起,兩柄劍打得昏天黑地,劍身甚至都摩擦出了火星。

雙雙用力撞擊在一起的聲音幾乎要掀翻宮殿。

古符筆仗著身材優勢,在寂滅劍後麵耍小動作,時不時地用筆身撞他一下,再借力飛速逃跑。

寂滅劍不堪其擾,扭頭徹底換了攻擊對象,一頭腦熱地追著古符筆狂追猛打。

宮殿四周印刻的壁畫都被你追我趕的三件武器無意間這裏破壞一塊,那裏破壞一塊。

而造成混亂現狀的當事人洛雲野,則極其淡定地捏了個屏蔽術,將聲音全部隔絕在外,擁著懷裏的少女,讓她安心睡覺。

三件武器打來打去,幾乎將宮殿破壞了個徹底。

支撐起宮殿的柱子都被戳了好幾個洞,更別說牆壁印刻的那些壁畫。不是將其刮得麵目全非,就是被劍尖直接戳穿,有些牆皮都差點給它們仨整禿嚕皮。

宮殿之前有多漂亮,現在就有多慘不忍睹。

不過在未分出勝負之前,三件武器還在宮殿裏四處你追我趕地打。

被四根鐵鏈高高鎖在中央的天榜微微震動,似乎想要阻止。

古符筆仗著身形,逃跑時極為刁鑽,後頭的寂滅劍生氣了,猛地加快速度,一劍尖打在了古符筆上。

古符筆靈活地升起,此時身後的神火劍也追了過來。寂滅劍情急之下,直接挑劍,從下方砸在狠狠古符筆筆身上。

“噗呲”一聲,古符筆的筆身戳進了那張被鎖鏈鎖住的空白天榜。

還欲阻止它們的天榜:“……”

不知為何,那寂滅劍竟沒有追過來。甚至於懶懶地躺平在地上,任憑神火劍戳它也不動。

洛雲野眼眸微微眯起,他瞧著那根嵌進天榜還在不斷掙紮出來的古符筆,突然感慨說了聲:“小魚劍,那張天榜好像很厲害,古符筆都掙脫不出來,你是不是也打不過啊?”

小魚劍:?

笑話!

不過普普通通一張綢布罷了!

神火劍一往無前,直衝衝地衝過去,在古符筆周圍迅速劃拉幾劍,成功將它給救出來。

洛雲野還欲再說些什麽,宮殿內突然一陣地動山搖,四分五裂的天榜分出一塊,變成一張紙團飛入他手中。

緊接著,他便消失在原地。

虞知瑤身體即將落地之時,神火劍用劍身兜住了她。

刹那間,她便睜開了眼。

方才,她還在曬海底日光浴,周圍便一寸寸碎裂成黑乎乎的東西,像是陷入黑暗中。

好在沒過一會兒,意識便被拉扯出來。

虞知瑤正想尋一尋洛雲野,四分五裂的天榜同樣分出一塊,變成紙團送入她手中。

於是,還未弄清楚情況的少女也在大殿中消失不見。

紀芙是第三個出現在宮殿中的,天榜依舊分出一塊變成紙團塞入她手中,再將其送走。

之後,第四個是令修,第五個是時樾。

大家分別被傳送至四個地方。

洛雲野想打開那張紙團,卻怎麽也打不開,直至虞知瑤也被傳送過來。

兩人能夠麵對麵看到對方,中間卻像是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最上方還懸著那柄神器寂滅劍。

一個眼神對視後,兩人齊齊打開手中紙團。

洛雲野的紙團上寫的是——

【想出去,便隻有一人能活。奪取神器寂滅劍,打破屏障,才有生的希望。】

虞知瑤手中紙團是同樣的字跡。

好家夥,圖窮匕見,這下連裝都不裝了。

兩人不僅沒有動手,反而非常坦誠地將那張紙團攤開,給對方看得清清楚楚。

於是,雙雙第一時間在袖口下捏住那隻可以出雲生仙宮貝殼,衝對方揚了揚,開始用力攥住,意圖捏碎。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捏碎也沒有離開。

焯!這雲生怎麽做到的?

按照常理來說,這樣大的人為秘境,公諸於眾人麵前,那能夠傳送出此地的東西,定然是真的。

若不是真的,天道之下,秘境在雲界無法開啟。

不知道這貨是怎麽隱瞞過去的。

二人麵麵相覷,他們如今都是天人境修為,相互抬手,意圖用靈氣轟開這層透明結界。

結界絲毫無損。

連番試了幾次,甚至相互接連出了最強殺招,也沒有將結界給打碎。

雙方嚐試多次無果後,直接收了武器。從儲物戒裏拉出兩張躺椅,靠在結界前,開始躺倒,寫字交流。

誰都沒有去搶奪那柄神器來試。堂堂被人趨之若鶩的神器,被兩條鹹魚給無視了個徹底。

寂滅劍飛下來,它無視結界,一會在虞知瑤麵前秀一秀自己筆直鋥亮的劍身,一會去洛雲野麵前將劍柄伸至他麵前,裝乖討巧。

不過沒有一個人理它。

還惹得在兩邊的神火劍和古符筆跳出來打它,要被打的時候就迅速飛回主人身邊消失。

等寂滅劍氣得離開,半神器又衝過去打它,打完就消失。

這樣的暗箭簡直防不勝防。

虞知瑤:“……”

她甚至感覺這黑劍都在顫抖。

短短時間內,虞知瑤見證了小魚劍和古符筆的成長,而且配合極為默契,顯然不是頭一回聯合作戰。

從洛雲野那裏得知事情經過,虞知瑤絲毫不吝於自己的誇讚,笑眯眯地給他寫了好幾排的彩虹屁。

真情實感誇得洛雲野臉都有些微微染上薄紅。

上頭武器在謀略打架。

下麵躺著的小情侶丟開那張自相殘殺的紙團,少女還在不停逗少年,逗得對方略顯無措,隻能睜著一雙漂亮眼睛無辜看她。

*

紀芙、令修和時樾分別傳送至另外三個不同的封閉地方。

紀芙打開那張紙團時,上麵的字跡為——

【占卜即將應驗,想要改變雲界人魔妖三族覆滅的命運,必須奪取好運體質者的氣運。撕掉這張紙團,便可將你傳送至那人身邊,出手將其殺死便能其奪氣運。

你也可助黴運體質者奪取氣運,成就混沌道體。不僅可以助你達成心願,也可保好運體質者不死。】

紀芙定定地瞧著那紙團上麵第一段的幾行字,手指緊捏紙張一角,幾乎要將邊角揉皺。

她微微閉上眼,想到從占卜中看到的那些畫麵,深深吸了口氣。

她咬牙丟開紙張,果斷捏碎貝殼。

一定還有其他求生之法。

相信魔王姐姐都不信的雲生,不如相信她自己!

貝殼損毀,紀芙身影緩慢消失的那刻,眼中全然隻有相信自己的堅定。

……

令修出來時,先是摸了摸懷中的養魂玉,感應到時瑩的氣息後,心中略略安定,這才剝開手中捏著的那團紙張。

紙張上與紀芙是差不多的字跡——

【想要複活自己的愛人,以及令雲界三族和平,便必須奪取好運體質者的氣運。撕掉這張紙團,便可將你傳送至那人身邊,出手將其殺死便能其奪氣運。

你也可助黴運體質者奪取氣運,成就混沌道體。不僅可以助你達成心願,也可保好運體質者不死。】

令修隻掃了一眼,又摸向貼在胸口的養魂玉位置,輕聲道:“姐姐,你也一定會支持我的吧。”

另一隻手指鬆開,紙張掉落的同時,他捏碎了那枚白色貝殼。

他有自己的修道之路,亦有修道之人的傲氣。

心中所願所求,他會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

無論是複活愛人,還是三族和平。

一旦堅持信念,令修便從未懷疑過自己,隻需朝著自己的目標不斷前進。

他的身影散去後,一直待在養魂玉裏,無法與令修溝通的時瑩緩緩露出一個真切的笑容。

……

另一處,時樾回憶起先前父王母後隨著周圍景物一起被一寸寸碾成黑灰時,他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他站在那裏,麵對周圍無邊無際的黑暗,想了很多很多。

不過很快,意識又被重新拉扯回來,然後又被塞了紙團送入此地。

紙團?

時樾低頭看去,他攤開手,不緊不慢地打開那張紙團。

上麵的幾排字跡極為清晰——

【想要複活自己的母後,治好自己父王的身體,得到父母所給予的親情,便必須奪取好運體質者的氣運。撕掉這張紙團,便可將你傳送至那人身邊,出手將其殺死便能其奪氣運。

你也可助黴運體質者奪取氣運,成就混沌道體。不僅可以助你達成心願,也可保好運體質者不死。】

時樾哂笑一聲,將紙張揉了揉,隨手拋到角落裏。

他低眸,捏碎那隻白色貝殼。

父王、母後、親情都是假象,隻有弟弟和那群小夥伴對他的好才是最真實的。

隻有真實的親情,才是親情。

他曾經說過,要做小雲和小魚的後台,要保護他們。

時樾身影即將消失的那一刻,他又倏然睜開雙眼,深黑的眼瞳裏閃爍光芒。

他不會允許任何人去傷害他真正的親人!

作者有話說:

談戀愛的小情侶:?我覺得我們的貝殼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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