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 神鸞宮邊境線出現的移動溝壑,旁人隻以為是他們真的運氣不濟,碰上意外。但隻有花花知道這並非意外, 是神鸞宮刻意造成的結果。

百年前,他的親生哥哥因在對抗魔襲中,無意中掉入移動溝壑而殞命。

自那以後, 父親便在神鸞宮邊境線施以術法,廢了半身修為才尋到那塊移動溝壑, 將之禁錮在一處, 布下防禦封住。

將他們刻意引到那裏抵禦魔修, 解開防禦,讓小夥伴們掉下去, 造成出現移動溝壑的假象。

花花不知道一向與人為善的父親為何要那樣做,但此事後, 心裏便宛若紮了一根刺,始終覺得對不起大家。

花花不想被旁人看穿心思, 墜入魔域後一如既往地在小夥伴麵前嘻嘻哈哈,提及神鸞宮時,隻尋借口阻止他們來拜訪。

分明就是神鸞宮才害得他們如此境地。

所幸結果都是平安歸來。

但花花無法再在聖地學府待下去,也不可能跟隨他們去雲境聖地, 他必須要回家將所有事情弄個明白,以免神鸞宮又在背後偷偷下手。

花花怎麽也想不通父親為何要處心積慮殘害幫助己方的人族?

他回到神鸞宮, 與自己父親大鬧一場後, 被關了禁閉。

花花第一次咬牙跟父親徹底對著幹,任憑自己最愛的品種花被損壞, 亦是一點不鬆口。

他要求一個真相。

老妖王重新開啟自己的修為, 在消散之前, 已經用最後的力量徹底封住那塊移動溝壑。

在臨死前,他將一切秘密都告訴神鸞宮宮主,讓他延續自己未完成的遺願,替他看看雲界三族和平共處的將來。

神鸞宮宮主自然不會違背老妖王所願,所以對著自家這根獨苗苗也發了狠,將他關在屋子裏,在院內施以陣法,不讓他出去。

僅有每日送飯的人可以憑借玉牌,將飯菜送入門檻內。

花花被鎖著,也不苛待自己,吃吃睡睡,無聊時刷刷靈通鏡。隻是在老父親來時,會裝出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

不過神鸞宮夥食太好,花花又被鎖在屋裏擺爛不修煉不動彈,最後一連胖了好幾斤。

以至於少年再怎麽眉目憂愁,也是一副麵色紅潤的模樣。

神鸞宮宮主還為此嘲諷他,“嚷的比誰都大聲,吃的可一點不比任何人少。”

花花氣得捏住自己腰間軟肉,真的忍痛開始一點點少吃,直至絕食。

少年的兩頰逐漸消瘦下去,飯菜越剩越多,到最後怎麽送過去就怎麽原模原樣地被退回來。

神鸞宮宮主能與不聽話的兒子磨下去,向來寵愛花花的宮主夫人忍不下去。

從花花食欲不濟,她便開始擔心,眼下一連三日見花花都未動任何飯菜。

第四日夜裏的時候,她褪去華服,裝成去送飯的弟子。待她看見自己的小兒子瘦得不成人形的模樣,哪裏還顧得了什麽,一股腦便將自己無意間偷聽的所有事情都告知花花。

身形單薄瘦削的少年知道所有真相後,如重新活過來一樣,當著自己母親的麵吃完飯菜,嘴甜地安撫好她後,這才回屋緊急通知虞知瑤。

兩人的傳聲海螺一聯係上,花花便迫不及待道:“小魚!我要告訴你們一件大事!”

虞知瑤已經坐在洞穴裏鋪好的被褥上,一手抱著長枕頭困得打了個嗬欠,一手將傳聲海螺遞到耳邊:“小花,什麽大事?”

“你們之前是不是在幻山經曆了險事?”花花問。

虞知瑤嗯了一聲。

“那都是我妖族老妖王為了磨煉你與小雲設下的陣法!三千年前,在雲生前輩飛升前,他告知老妖王將來會有兩位令雲界三族和平的天命之子出現,言明需要多多磨礪他們,要讓他們快速成長起來。雲生前輩亦留下東西辨別天命之子,與磨礪他們的陣法。”花花低聲沉沉道,“老妖王為了這個希望,盡力延長壽命,守了一輩子,最後終於等到了你與小雲。”

虞知瑤指頭無意識地敲了敲海螺,她沉吟道:“你是說,雲生三千年前給老妖王留下兩位天命之子的預言,讓老妖王盡可能給他們鋪設磨難?”

“對。”花花沉默須臾,垂眸道,“對不起,此事是我妖族——”

“謝謝。”虞知瑤笑著打斷他,“謝謝花花能及時告訴我這麽有用的消息,明日我與小雲就要進入雲境聖地為期半年的曆練之地,就接收不到你的海螺咯。”

花花怔了怔,也忘了方才要說什麽,呐呐道:“啊這……半年,那估計挺難的。小魚,你與小雲哥哥一定要注意安全噢。”

“嗯。”虞知瑤應聲,“你也要好好修煉。等天榜結束,咱們從仙宮回來安定了,就接你過來玩。”

花花:“好,還有小羽毛也一起。”

虞知瑤笑著嗯了一聲。

洛雲野在旁邊聽她和花花說話,垂眼沉思,最後直指重點:“小魚,雲生想我恨你。”

“我們的體質本就修煉很快。磨礪對你而言,不是磨礪。可對我而言,或許是更加嚴重的磨難。”洛雲野捏了捏手指,“他想我恨上你。”

“恨上我最嚴重的結果,就是殺了我。”虞知瑤探手去握他緊捏的手指,眼眸微彎,“可我們現在要成道侶啦!”

“倘若……”洛雲野閉了閉眼,“倘若沒有那第一場雷劫,能讓我在夢中看見小魚,我大抵真的會活成雲生所希望的那個樣子。”

“所以說啊,”虞知瑤抱住他,“上天會眷顧像小雲這樣的好人。即便被安排好的命運,也會出現一線意外。”

洛雲野認真道:“不是別人,也不是上天,是小魚救了我。那一線意外,是小魚給我的。”

虞知瑤捏他軟軟的雪白臉頰,瞧著他如小扇子般劇烈掀動的眼睫毛:“那白雪王子,你要以身相許咯。”

洛雲野睇向背對著他們睡在山洞另一角的明黎,臉頰又染上一點微紅。

“小魚,現在不行。”洛雲野想了想,黑眸熠熠,極為認真道,“等我們成了道侶,你想如何便如何。”

虞知瑤:“……”

什麽叫現在不行?

什麽叫她想如何就如何?

她的臉一點點浮現緋色,如被燙到一般鬆開手,抱住懷裏的長枕頭,直接鑽進旁邊被子裏,將自己藏的嚴嚴實實:“我睡著了!”

洛雲野道了聲好,又說:“小魚,不要蒙住頭。”

虞知瑤從被子下探出了小腦袋。

洛雲野伸手給她重新蓋了被子,掖好被角,便熄滅燭火,走到她正對麵的山洞邊的床褥睡下。

借著從山洞外透進來的月色,虞知瑤輕輕壓住被子,轉頭看向洛雲野那邊。

經過方才那番屬於成年人的交流,她臉上仿佛還冒著熱氣。

不過一句逗他開心的,小雲竟然那麽認真和她說現在不行,還說待結道侶後她想如何就如何?

哼!那她要吃掉乖乖的白雪王子!

虞知瑤在心裏憤憤嘀咕了一句,抱住柔軟的長枕頭,用臉輕蹭了蹭,麵朝洛雲野的方向,困意上湧,緩緩入眠。

而睡在山洞最裏側,早早就該與周公幽會的明黎,手攥長鞭,兩隻耳朵都已支棱起來,就等洛雲野對小魚魚欲行不軌時,直接教他做人。

明黎激動地等了半晌,竟然隻等來兩人相繼入眠的呼吸聲。

他盯著手裏團起來的鞭子,眸中逐漸流露出幾分可惜。

可惡!沒找到機會教訓那小子!

明黎眼瞳一轉,突然又再次惱火。

麵對他們家這麽可愛的小魚魚,那臭小子竟然無動於衷。

難道是嫌棄他們家小魚魚魅力不夠嗎?

還是該打!

明黎找足了要鞭打洛雲野的理由,心滿意足地收起長鞭,準備日後小魚魚結道侶時,再好好教訓他一頓。

*

翌日。

天微亮,光線從山洞外頭灑落進來。虞知瑤睡得舒服,蹭了蹭懷裏的枕頭,眼睛被陽光晃得睜開一條縫後,又迷迷糊糊地翻身繼續睡。

“小魚,咱們待會要去執法門。”洛雲野將那套青色弟子服放在她床邊,“現在起來,還有時間去吃個早膳。”

虞知瑤聽到早膳,鯉魚打挺掙紮了兩下,終於從**爬起來。

她穿好弟子服,睡眼朦朧地坐在床邊,乖乖等洛雲野給她紮頭發。

洛雲野輕輕鬆鬆就給她盤了個花苞頭,用一根青色發帶係好。那熟練程度,顯然已經做了很多回。

明黎這段時日與他們住在山洞裏,眼前這種情況見一次,忍不住咋舌一次。

雖說是他一手將虞知瑤養大,但就連他都沒這麽細心地照顧虞知瑤。

明黎自己就是個行動力十足的卷王,愛徒懶,他就想讓她勤快點,才不慣著她。

他以前為了讓虞知瑤多修煉,經常與她鬥智鬥勇。

就是每天叫起床,都是一個大難題。

洛雲野真慣著她,也拿捏她。

起個床,都是跟她商量的語氣。想吃飯,現在就起來。不吃飯,可以再睡一會兒。

不過,小魚魚怎麽會不吃?

明黎望著兩人的相處模式,突然有些感歎。他近日來無聊在靈通鏡裏翻了翻話本,絞盡腦汁終於搜刮到了一個詞。

爹係道侶。

小魚魚一向懶得弄這些,洛雲野正好可以照顧她生活的方方麵麵。

明黎頗為放心地點頭。

兩人穿戴洗漱完,渾水摸魚跟隨人流進入靈膳堂,享受完一頓豐盛早膳,虞知瑤和洛雲野還買了許多吃的裝進儲物戒裏。

“小魚、小雲?”靳火在靈膳堂內遍尋許久,終於尋到他們二人,“我就知道你們會在這裏!”

緊接著,他又驚喜地咦了一聲:“你們突破啦?那咱們這回能一起去後山之境了?”

“不行不行!門內弟子一共隻有三次機會,你們剛突破,這回進去極有可能什麽都得不到。”靳火皺著眉為難道,“要不然下回再去?”

虞知瑤小口吸掉湯包的湯汁後,將湯包一口咬下,細嚼慢咽道:“我們想試試。”

洛雲野嗯了一聲。

“也好也好。”靳火笑眯眯道,“這第一回 進去,就當試個水。等到第二回,就有經驗了。”

紅衣少年握拳捶捶胸口道:“我靳火會保護你們的。你們放心,就算我不在,也會拜托別的師兄師姐。”

虞知瑤推給他一碗甜豆花:“謝謝靳兄弟。”

紅衣少年哈哈笑著,端起那碗甜豆花,像喝酒那樣將甜豆花給喝下去。

他利落地一抹嘴唇:“咱們吃完便走吧。不然去晚了,又要看不到那兩位躲躲藏藏的天榜修士了。”

“啊對對對!”虞知瑤連連附和,將桌上其他吃喝全部塞給儲物戒裏,積極道,“這回肯定要出現了,事不宜遲,咱們趕緊去!”

“沒錯!”靳火雙手環胸,站在那笑得不懷好意,“琴禦峰大師兄已經各方通知到位,若咱們碰到他們其中一個落單,另外三個立即群起而攻之,就不信給不了他們一個小小教訓,嘿嘿。”

鹹魚組:“……”

靳火還提醒他們:“對了,小魚小雲,咱們三若是碰上那兩位天榜修士之一,記得聽我指令。咱們打了他就跑,打不過也跑,省得受傷。”

虞知瑤答得利落:“沒問題!”

洛雲野重重點頭嗯聲。

兩人悄悄對視一眼,毫無異樣出了靈膳堂,而後被靳火用緞帶扯著疾行到執法門。

時辰尚早,執法門前方卻早已匯聚了許許多多的修士,正在等待眼前兩扇古樸大門開啟。

宮主與峰主並不參與弟子曆練之事,皆是各處長老帶隊前來。

靳火來的遲了,在後頭伸長了脖子看來看去,也沒看到目標人物的麵孔。

他哼聲篤定:“這倆人定然是易容了?”

虞知瑤隨口應了聲,她還沒吃飽,便從儲物戒裏摸出一包熱乎乎的栗子,與洛雲野一起吃。

靳火又在前頭不滿地嘀嘀咕咕,見無人應他,便轉過腦袋。

身後的少年少女正旁若無人地在分享相互投喂熱乎的栗子。

靳火:“……”

他深深歎息一聲,眼中的憐愛溢於言表。

小雲和小魚出身凡人村子,自幼需求定然隻是吃飽飯就好。如今即便踏上修行路,也依舊沒能忘了根本。

有東西吃,便能讓他們如此開心。

靳火搖搖頭,他沒有再打擾這兩個淳樸村裏人的快樂,繼續左右眺望遠方。

很快,神秘天榜修士沒找到,好友倒是來了一大堆。

琴禦峰大師兄琴鳴手指靈活地轉著長笛,那雙狐狸眼笑眯眯道:“小靳火來的這麽早?可尋到人了?”

“嗬!”靳火不高興地用眼睛斜睨他,“我若是尋到人了,還會在這裏站著?”

“哈哈。”琴鳴握著笛子,在掌心敲了敲笛子。剛想說些什麽,不經意看見不遠處走來的魔誅除魔小隊,手疾眼快地與靳火拉開距離。

他還不忘偏過身子,小聲提醒正吃栗子的鹹魚組:“小魚小雲,快退,小心被誤傷!”

虞知瑤覷了眼向這邊走來的靜姝和秦述,立即拉著洛雲野退到了琴鳴的身後。

琴鳴:“……”

他又握著笛子敲了敲掌心,挑著那雙狐狸眼明晃晃地笑:“小魚,我提醒你看戲,你就這麽對我的?”

虞知瑤乖巧微笑:“您可是愛護師弟妹,維持和諧宗門的琴禦峰大師兄啊!”

琴鳴本想迅速躲他們身後的腳步頓了頓,高興地哼了一聲:“別給我戴高帽。”

洛雲野則將手裏剩下的半包栗子塞進琴鳴手中:“大師兄,吃栗子。”

少年那張貌美無辜的臉極其具有欺騙性,麵無表情看人時,都是老實乖巧的。

琴鳴站在原地沒動,有種被兩人拿捏的惱火,偏偏他還十分受用。

大師兄用長笛一指他們,言語控訴道:“兩隻黑糯米團子。”

鹹魚組雙雙無辜狀。

被他們遠離的靳火,此刻已經在被靜姝日常地關心問候:“靳火,此次可有把握?”

秦述正對著靳火坐下來,一左一右兩隻手各自握住他的老婆刀和老婆劍,正相互用力磨著。

磨一下,就看一眼靳火。

其他魔誅小隊的隊友自然都在一旁看好戲。

靳火從半年前,就已經開始習慣靜姝師姐這突如其來的關心。他一直很害怕也欽佩這個厲害師姐,撓撓頭說:“把握不敢說,若能誅殺一頭大魔,便算很不錯。”

靜姝點頭。

她自然地調轉方向,看向琴鳴、洛雲野和虞知瑤:“你們呢?”

態度自然地就像是連帶著關心詢問靳火的好朋友一樣。

秦述瞧著靳火的眼神更厲,手中那對刀劍磨得更快了。

琴鳴訕笑:“師姐,我能殺一頭最近的大魔便了不得了。”

鹹魚組點頭如搗蒜:“對對對。”

靜姝這樣平日裏不苟言笑的冷美人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們是靳火的好友,若在曆練中遇到,我也會保護你們。”

琴鳴頓時受寵若驚:“謝謝靜姝師姐。”

鹹魚組大聲:“謝謝師姐。”

靜姝勾唇,輕輕笑起來。

秦述完全受不了了,正要起身給靳火一個教訓。

誰知靜姝回過頭,收起淡笑,隻一個眼神,便讓秦述偃旗息鼓。

身後看戲的隊友驚訝:“好家夥,師姐很少笑,不會真喜歡靳火這小孩吧?”

“什麽小孩,人家靳火也已經一百多歲了,差個兩百多歲怎麽了?雖然顏值修為身材都比不上妲己師兄,但勝在乖巧聽話,不騙取少女芳心啊。”

“說得也是。妲己師兄騙取那麽多少女芳心,隻為幫他寫課業,幹了這麽喪心病狂的事兒,如今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哪!”

秦述氣得咬緊牙關。

哪有那麽多?

不就兩個!

大不了,大不了,他也給她們寫課業!

琴鳴見狀悄咪咪湊近靳火,附耳道:“兄弟,你給我透個底,靜姝師姐是不是看上你了?”

靳火麵無表情地推開他的臉:“亂說什麽?”

他與師姐那可是純純同門師姐弟的關係。

秦述更氣了。

他正要放句狠話,烏泱泱的人群突然攢動起來,隻聽轟隆一聲,前方緊閉的兩扇黑色古樸大門終於被打開。

從門內陸續走出兩排黑衣鎧甲修士,為首正中之人身著一襲血色暗紋鎧甲。

虞知瑤和洛雲野乍一見到老熟人,相互驚異地對看一眼。

隻見那為首的血鎧修士用手劃開一道透明屏障,冷臉道:“破虛境及以上的弟子,可以進門。其餘人,不可踏入此門一步。”

雲境聖地的弟子沒有敢在執法門造次的,大家有序進入,每人陸陸續續拿出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而後踏過那道隻允許破虛境及以上修為弟子進入的透明屏障。

虞知瑤和洛雲野自然也有印刻自己內門弟子的腰牌。

兩人走過去,雙雙將腰牌遞過去,給血鎧修士檢查。

那血鎧修士低頭看見腰牌名字時,眼眸裏不期然劃過驚異之色。

他看這兩枚腰牌的時間有些久,虞知瑤突然笑起來:“彈弓人前輩,不認識我田小雲、田小魚了?”

“小雲,小魚,真是你們啊!”那血鎧修士收起冷臉,哈哈大笑,反扣腰牌遞給他們,“看到名字,我還以為同名同姓來著。不過再提這往事,我可要生氣了。快進去吧!”

他笑著推了推這兩個相識的小輩,動作再自然不過。

後麵的其餘人收起了懷疑的心思。

靳火正在前麵等他們,好奇道:“你們與執法門副門主相識?”

“副門主?”洛雲野驚訝,“雲境聖地升職這麽快的嗎?”

靳火被逗笑了:“小雲你可真逗。這位前輩本就是我執法門中的佼佼者。隻是之前在雁城邊境守衛多年,立功無數,回到執法門後,能力很是突出,做副門主有何奇怪?”

“而且。”他湊近八卦道,“這位前輩據說是門主的幺子呢,年輕時頑劣不堪,被雁城一位前輩捉住,門主還特地囑托他好好教訓。”

虞知瑤:“……”

這年頭,人人都有背景靠山。

她忍不住長長歎息一聲:“有靠山真好。”

靳火猜測小魚小雲兩個村裏人自幼定然是受了許多苦,極為義氣道:“沒關係,我靳火就是你們的靠山!”

“不過,小魚小雲你們是怎麽認識前輩的?”琴鳴手指轉著笛子,跟在他們身後問。

“我們認識前輩時,是隨宗門趕去雁城阻止魔襲,那時他還是個小兵呢。不過我與小雲都沒穿弟子服,前輩以為我們是去湊數的散修。”虞知瑤細細回憶道,“那會兒,雁城每日的免費飯菜和水果可真是好吃。”

“哈哈哈哈!”靳火道,“我都猜測到了!你倆在聖地兩耳不聞窗外事,入門多年,連宗門內各宮各峰都不太熟悉,怎會主動去雁城?定然是奔著妖族飯菜好吃才去的。”

虞知瑤和洛雲野麵色訕訕。

靳火和琴鳴隻以為猜測準了,又是好笑又是憐惜。

他們兩個是知名弟子圈裏與鹹魚組最熟的修士,知道虞知瑤和洛雲野入門之前的貧苦身世。

靳火和琴鳴相視一眼,隻道:“我們隻聽聞過妖族飯菜好吃,還沒吃過。等出去後,咱們去妖族吃個夠如何?”

鹹魚組:“沒問題。”

四人嘻嘻哈哈地達成小約定,這條黑漆漆的長長廊道也徹底走到了盡頭。

眾人走出去,隻見眼前是一片占地極為廣闊的蔥鬱山林。

倒掛的瀑布猛地衝刷下來,拍打在河中巨石上,濺起無數白色的水花。

清澈河水汩汩流過,一條條如玉一般的白色小魚在河裏安逸地遊來遊去,兩邊皆是望不到盡頭的高大樹木。

血鎧修士不知是何時出現的,他站在河的對岸,一指那瀑布與眾人道:“後山之境就在這瀑布之後,裏麵一共為三十層,每一層會有一隻大魔。隨機雙人組隊,隨機進入層數。每一層,最多隨機傳入四人,祝你們好運。”

“隨機組隊。”血鎧修士又一指河裏:“這河裏的魚,是由許多號碼玉牌變換而成的。魚變作玉牌後,滴血認主才可出現數字。若抽到同號者,便為隊友。現在,挑選捉魚吧。”

早在進來之前,眾人就已經將後山之境打聽了個大概。

後山之境為執法門秘境,一共三十層,據說是按照大魔的年限來決定所在層數。

被捉住越久的大魔,層數越高。而新捉住的大魔,則會被放置在前麵的層數。

這兩種,大家都不想遇上。

一種是生存越久,手段越多越狠辣。另一種則是大魔剛被捉住,正是修為最強橫的時候。

“保佑我出個中層啊!”紀芙在河邊逛來逛去,從另一邊踱步湊到這處來,望天念道。

“加油!”虞知瑤拍了拍她的手。

“好嘞!”紀芙喜笑顏開,“謝謝道友吉言。”

令修也緩步走過來,兩人對視眼神後,正準備與虞知瑤簡單碰擊手背蹭波好運。可惜還沒碰上,就被靳火認成是登徒子。

“你竟然要摸她手!”靳火怒極,“我都看到了,令修你不要臉!人家都有道侶了!”

令修:“……我沒有,我隻是想讓同門師妹師弟小心一些。”

靳火哼了一聲,仿佛已經洞穿了他的小心機,他拉著虞知瑤和洛雲野往前麵走了走。

“快快快,咱們離這道貌岸然者遠一些!”

令修:“……”

兩條鹹魚被靳火當母雞崽護著,令修最終也沒蹭上好運。

眾人觀察良久後,一一開始下河去捉白色的魚。

將魚捉著脫離水麵,那魚便會化為一塊冰涼光滑的白玉牌。

滴血上去後,毫無一物的玉牌這才顯現花紋與最中間的數字。

拿到玉牌且滴血認主的人,已經在河邊高聲說著數字,開始領著愛的號碼牌,相互去尋找自己的隊友了。

虞知瑤和洛雲野手牽手下河後,少女立即緊抱住他:“小雲快抽!”

然後又在少年低頭撈魚時,偷偷親了他的麵頰一下。

洛雲野手指微僵,險些讓手中掙紮的魚溜走。

將那條活蹦亂跳的小白魚撈出水麵,頃刻便化為玉牌。

虞知瑤又催促他滴血。

洛雲野滴了一滴血,玉牌上的數字逐漸變成了一號。

虞知瑤立即將手探入水麵,秉承著願者上鉤的心思,隨手劃拉著撈魚,還不時喊起口號:“保佑我抽個一號!抽個一號!抽個一號!”

河對岸的血鎧修士忍俊不禁:“這一號可不是個什麽好數字啊。”

話剛說完,有條小白魚便一腦門傻乎乎地撞在了虞知瑤的掌心。

虞知瑤果斷將那條願者捉上來,一滴血落下,那張冰涼玉牌上麵緩緩顯現出一號的數字。

“果然是一號!”虞知瑤猛地抱住洛雲野,偷偷說,“我可以繼續保護小雲啦。”

血鎧修士瞧著河中膩膩歪歪的一號小情侶,忍不住想恐嚇捉弄他們:“號碼有時候也會影響層數。這後山之境中,小魚小雲,我奉勸你們,可千萬不要遇到一層的大魔。”

虞知瑤牽著洛雲野上岸,高聲道:“前輩別擔心,我運氣好著呢。”

血鎧修士:“……”

誰擔心你們了?

嗬!秀恩愛的小情侶!

河邊的修士們領著愛的號碼牌,相互配對成功後,便一一進入了瀑布。

岸上還有些小夥伴們正磨磨蹭蹭等他們。

虞知瑤也知道了他們的分組。

秦述和靳火一隊。

令修和琴鳴一隊。

紀芙和靜姝一隊。

第一隊,單向情敵組合。

第二隊,相看兩厭組合。

因為令修方才疑似登徒子的行為,直接讓琴鳴看他很不順眼。

第三隊,直接躺贏組合。

紀芙知道自己分配到的隊友時,恨不得立即抱住虞知瑤再好好蹭蹭她的運氣。

“走吧。”靜姝看到虞知瑤和洛雲野上岸,便背著長刀,率先飛入瀑布中。

大家一一飛進去。

虞知瑤和洛雲野最後一組,手拉手一闖入瀑布,便像是撞破了什麽結界,衝進了另外一個世界。

兩人穩穩落下,虞知瑤還沒睜開眼,就被席卷而來的黃沙給撲了滿臉。

虞知瑤:“……”

洛雲野給她擦幹淨臉,又拿出一個帽子給她戴上,用絲巾圍住臉。

虞知瑤瞧他的臉被風沙吹得通紅,立即也拿出絲巾給他圍好,將人遮的嚴嚴實實。

兩人戴上了情侶款帽子之後,才有功夫瞥一眼旁邊立的石碑。

三十。

虞知瑤又看一眼麵前漫無邊際的大漠黃沙,她心裏隱隱有種不太妙的預感:“小雲,這是不是有點像咱們之前進入過的魔域啊?”

“是魔域。”洛雲野點頭,“我能感覺到這裏有很多零星微弱的魔氣。”

虞知瑤:?

“厲害啊,關個大魔,還給挪片魔域過來。”

洛雲野皺眉:“有點不對勁。”

“那些零星微弱的魔氣,是屬於許多低級魔修的,我沒有感應到屬於這大魔的魔氣。”

虞知瑤:“奇奇怪怪,沒事,咱們邊走邊看。”

她牽著洛雲野,憑借直覺開始在這片大漠兜兜轉轉。

隻是還沒走上一刻鍾,她便隨風聽見一陣細微的人聲。

洛雲野也聽見了。

兩人相視一眼,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

離得近了,他們這才聽出是小孩子抽噎的哭聲。

兩人立即提高警惕,各自準備好武器,悄然無聲地走過去。

隻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個看上去五六歲的小孩子,正低著腦袋,背對他們,傷心地不停抬起手臂抹眼淚。

“小花死了,爹,爹,永遠不會回來了。”小孩一邊哭,一邊說,“是我沒有照顧好小花,嗚嗚嗚。”

偌大的沙漠中,突然出現一個哭泣的小孩,這太詭異了。

虞知瑤和洛雲野默契地分別將另一隻手背在身後,暗中準備武器,走到近前。

走到小孩子的麵前,虞知瑤才看清他懷中正抱著一株很小的花盆。

花盆裏是一朵還未□□便已經枯萎的花。

小孩抱著花盆哭的很傷心。

他把自己的眼淚抹了,不停塗抹在枯萎變色的花瓣與枯葉上。

“小花,你活過來好不好?你活過來,爹爹才會回來。”

“請問——”虞知瑤剛出聲,就將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哭泣的小孩給嚇了一跳。

“你們是誰?”小孩有一雙很漂亮的淡紫色眼睛,如同璀璨寶石一般。他冷著一張軟萌臉蛋,睫毛上掛著的眼淚還沒掉下來,就已經警惕地將寶貝花盆往自己身後收了收。

“我們是來幫你的人。”虞知瑤挑眉道,“我們可以替你將那朵花重新種活。”

“真的?”小男孩麵露欣喜,隨即又有些猶豫地將信將疑。

“你看。”虞知瑤從儲物戒裏接連搬出兩盆花,“這都是我種的。”

其實是出門在外買東西太多,一些鋪子掌櫃熱情送的裝飾品。

小男孩的眼中果然迸發出亮光,發出了一聲哇:“你種的花好漂亮好精神呀!”

“別說花,我都能種樹。”虞知瑤直接從儲物戒裏挪出了那株玄天果樹,把小孩給忽悠得找不著北,連聲叫姐姐。

“好厲害!聽說木仙子可以隨手栽花種樹,姐姐你就是傳說中的木仙子嗎?”小孩抱著花盆,看著那棵滿是綠葉的樹,眼眸都亮晶晶的。

“木仙子?”虞知瑤摸他的腦袋,“姐姐不是哦。姐姐不是仙子,也可以栽花種樹。”

小男孩淡紫色眼眸裏的亮光更甚:“真的嗎?那我也可以嗎?”

“當然啦。”虞知瑤說,“我現在就可以將你的花種活。”

經過方才那一番展示,小男孩已經完全信了虞知瑤所說。

他雙手緊緊抱著那隻小花盆,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花盆遞向前方,眼裏有些忐忑不安的害怕。

虞知瑤沒有去取他的花盆,隻是憑空用指尖靈氣一點那株枯萎的花,那花很快便挺直腰杆,抬起那朵沉甸甸的花苞,重新煥發了生機。

隻是頃刻間,那花又枯萎下去。

小男孩臉上揚起笑容再度消失,他垂著眼睛,極為難過道:“小花,救不活了。”

虞知瑤皺眉。

這一朵路邊普通的野花,她用靈氣竟然還救不活?

“小魚,是土壤的問題。”洛雲野觀察許久,他敲了敲那個小花盆,隱約傳出一點晃動聲,“隻有上麵那層是土,底下都是沙。”

“沙?”小男孩傻乎乎問道,“可這是娘送給我的最珍貴的土壤。”

“咱們換個新花盆救小花好不好?”虞知瑤將自己其中一盆花取出來,“換這個。”

小男孩沒動。

虞知瑤繼續勸:“隻有紮根真實的土壤,它才能活下來。”

小男孩麵露猶豫。

他伸出一根小指頭,開始摳挖花盆裏的土。

還沒摳挖幾指頭,底下便隱隱露出了黃色。

小男孩撚出了沙粒,有點說不清的難過:“娘為何要騙我?”

“姐姐,我可以將小花種到你的花盆裏嗎?”小男孩抱著花盆,仰頭問道。

“當然可以。”虞知瑤蹲下身,與小男孩一起將小花從花盆中耐心細致地挪移出來,種進另一個大花盆中。

虞知瑤這回再施以靈氣,那株含苞待放的小花終於重新活了過來。

小男孩將淡紫色眼睛睜得大大的,心裏歡喜地望著自己那株小花。

他看向小花旁邊那株完全盛開的紅色大花朵,很想去摸一下花瓣。

小男孩剛探出手指,又問了虞知瑤:“姐姐,我能摸摸這朵大花嗎?”

虞知瑤笑著點點頭。

小男孩立刻將雙手手掌貼在自己的衣服上仔細摩擦了好幾下,等到沒有黃沙時,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摸上麵紅色的花瓣。

“它好漂亮。”小男孩說。

虞知瑤:“你以後也會種出這麽漂亮的花的。”

小男孩攥緊小拳頭,用力點頭:“嗯,我會的。我要讓整片大漠變成真正的土壤,種出無數漂亮的花朵。哦,還有樹!”

虞知瑤臉上露出真切的笑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一個完全沒有修煉的低級魔族,能夠將隻開在土壤中的花朵,種在黃沙中,被養大到即將開花,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樣的魔族,自然也不會是什麽普通魔族。

虞知瑤和洛雲野交換了個眼神。

恐怕,這後山之境三十層,就是因這個孩子而存在。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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