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溯

“你再越界,我就報警說你跟蹤我。是不是要在牢裏待幾天,你的腦子才能清醒一點?”

“別再來煩我!”

袁野甩掉了人,怒氣衝衝地往前走,沿著街道一路疾行。他隻盯著腳下的路,從未抬頭看過四周。

不然,他就會發現,在街對麵有一個人始終跟著他的腳步,追逐著他的身影。

而對於不停追趕袁野的身影,常路明樂此不疲。

他沉浸在失而複得的喜悅中,即使不能跟袁野說上話,能這樣遠遠望著他,就心滿意足了。

這條路終究還是會有盡頭。

袁野轉身走向了紅綠燈路口,在綠燈時刻低頭走過人行橫道。

他沒注意到對麵向他走來的人裏,有一人帶著灼熱的視線一直緊緊盯著他。

常路明親眼看著他們兩人越走越近,他內心的激動之情在翻湧,恨不得下一秒就衝到袁野麵前,和他相認。

而現實是,麵對近在眼前的袁野,常路明不知道該怎麽把握。

常路明顧慮重重的時候,卻是袁野打破了兩人之間僵持的局麵。

在他們即將擦肩而過的時候,隻顧低頭走路的袁野不小心撞上了常路明的肩膀。

被撞得往後退了一步,常路明卻感覺不到痛,隻覺得這也是他和袁野之間的命運,代表著他們注定了要相遇。

這一刻,常路明終於有了勇氣喊袁野的名字。

而站在他身前的袁野抬起頭來看向他,眼裏是完全漠然的眼神。

一瞬間,常路明從忘乎所以的喜悅中醒了過來,轉眼墜入寒冷的冰窖之中。

是啊,是我忘了。

就算找到了你……你也不記得我……

袁野十分客氣地跟他道歉,“不好意思……”他的聲音如此動聽,卻完全是與陌生人說話的語氣。

常路明久久不語,他說不出話來,隻能眼神複雜地望著袁野。

想從袁野身上找到任何與他有關的記憶,最終也是無果。

他背著這些記憶,被韓舟當成瘋子也不管不顧,經曆了這麽多波折來到了這裏,以為要迎來的是美好的相逢。

可他找到的人,是還未遇見他的袁野。

常路明漸漸濕了眼眶,呆呆地望著袁野,卻一次次被他眼中的冷漠擊潰。

袁野看到他的眼淚時,緊張地問道,“你沒事吧?”

綠燈時間即將過去,袁野又問他道,“我見過你嗎?”

常路明忍住聲音裏的哽咽,回道,“不,我們沒見過。”

他徹底沒了跟袁野相認的勇氣,從袁野的身側緩緩走過,隻留下一句,

“謝謝。”

袁野回過身來,短暫地望了一會兒他離去的背影,不明所以,隨即繼續沿著他原來的方向走去。

回到車內,常路明壓低了帽簷,靠在車窗邊,任由眼淚濕了口罩,流盡他的臉龐。

帽簷遮住他的眼睛,讓韓舟看不清臉,而從他的沉默裏,韓舟可以看出來,他與‘筆友’的見麵並不順利,甚至可以說很糟糕。

韓舟不敢出聲,怕又刺激到他。

而過了一會兒,常路明摘下了帽子和濕透的口罩,露出滿是淚痕的臉,跟韓舟傾訴道,“他根本就不認識我……”

“路明……

韓舟找不到合適的勸說方式,最後還是勸他麵對現實,“你都沒跟他交流過,就這麽確定你找對了人?什麽過去的他,未來的他,這種魔幻的事情你真的覺得有可能嗎?”

當常路明抬起頭看向他,韓舟頓時不敢多說什麽了。

常路明望過來的眼神太過絕望,讓韓舟不敢輕舉妄動了。

怕他悲傷過度,韓舟盡量不刺激他,說道,“好了好了,我們先在酒店住下,今晚先休息。反正他人就在這裏,你想見他的時候,我就帶你見他。”

而在酒店住了一晚上,常路明一句話都沒說過。

韓舟不知道他一個人在想些什麽,隻能偷偷地幫他預約了心理谘詢,等他願意離開B市了,就帶他去看一看心理醫生。

那些工作邀約,韓舟也隻能全部幫他推了。

過了一夜加一個早上,常路明似乎又想通了什麽,又跟韓舟說,“帶我去找袁野。”

看他又是一臉堅決的樣子,韓舟不敢違背他的意願,便又開車帶他去找袁野。

這一次,他直接開車到了袁野家所在的小區大門外。

將車停在停車區域內,韓舟指著對麵的小區大門說道,“他人就在裏麵,你要去見他嗎?”

常路明搖了搖頭,沒有任何動作。

從11點等到12點,他一直沒有下車的打算。韓舟耐不住性子了,問道,“不打算下車?”

常路明回道,“我就坐在車裏,等他出來。”

韓舟再一次感到無力,提醒他道,“現在是暑假,袁野可以一整天都不出門!”

常路明固執地回道,“那我就等一整天。”

“……”

難道他一個月不出門,你還打算在這等一個月嗎?

韓舟懷疑自己上輩子遭了什麽孽,這輩子才要在常路明這裏受苦……

幸好他們運氣不錯,袁野的兩位朋友把他喊下了樓,三人騎著自行車出門了。

韓舟看到袁野從小區大門出來,簡直比常路明本人還要激動,“他們出來了!出來了!”

常路明確認了騎著車的人是袁野,催促道,“跟上跟上!”

“別著急啊,我們四個輪的車還追不上他們兩輪的嗎?”韓舟開動了車輛,緊緊跟在袁野他們身後。

“是羽毛球館啊。”

韓舟將車停在了路邊,看到袁野他們走進羽毛球館裏,又問坐在後排的常路明,“你要不要進去?”

常路明還是一樣的答案,“不進去。”

韓舟不禁皺起眉來,不理解地問道,“你不想見他了?”

常路明微有怨氣地說,“他又不認識我,我見他幹嘛……”

“我就在這裏等著他出來。”

韓舟現在是聽出來了,常路明在跟袁野賭氣……

但是最終受累的人,還是他這位經紀人……

在車裏坐了幾個小時,韓舟打了幾局鬥地主,又連續接了好幾通電話,成功把手機玩沒電了。

而坐在後麵的常路明隻顧戴著耳機聽歌,幾個小時一句話都不說,太耐得住寂寞。

直到車外天氣轉變,午後的大雨突然降臨。常路明著急地摘下耳機,擔憂道,“下雨了!袁野他沒有帶傘!”

他很快有了主意,拿起車內的雨傘,打開了車門。

韓舟見他下著雨還要出去,著急問道,“常路明,你又要幹嘛?”

常路明盯著前方的超市,回道,“我去給他買傘,很快回來。”

說著,他就撐著傘快速往超市走去。

“喂!”

韓舟喊不回來他,隻能無奈道,“買傘這種事,讓我去不就行了嗎?”

到底什麽時候,你才能意識到你自己是一個明星啊!

進了超市,常路明又在一堆長相醜陋的傘裏麵犯難。

這是他送給袁野的第一份禮物,竟然隻能選這麽粗製濫造的東西……

而看著外麵的大雨,常路明咬咬牙還是買下了一把稍微不醜一點的格子傘,連帶著買了一本便簽以及一支筆。

從超市走到羽毛球館,常路明的褲腳已經濕透,肩膀也被淋濕了一半,而他還是高高興興地把傘送到了停車棚裏,想著這是他送給袁野的第一份禮物,他停不住心裏的期待與喜悅。

他一邊盯著羽毛球館的大門,一邊緊張地在便簽上寫下留言,“給袁野”。

簡單的三個字,卻因為是第一次寫袁野的名字,他的手忍不住哆哆嗦嗦的,因而沒有寫好,便撕了又重寫一張。

成功地把傘放在自行車後座後,常路明著急忙慌地跑回車邊,正要躲回車內。

羽毛球館裏走出了熟悉的身影,是袁野正要往停車棚走去。

看著他的朋友拿起那把雨傘,又將傘交到袁野手中,常路明的心高高吊起,害怕袁野不會收下。

幸好在猶豫過後,袁野選擇收下這份禮物。

看到袁野撐起傘的那一刻,這些日子裏他承受的所有失落,都煙消雲散了。

對袁野的微微抱怨,也都沒有了。

常路明就這麽簡單地原諒了他。

停車棚裏隻剩下袁野一人的時候,常路明背過身去,放低了手中的傘,不敢再看他。

等著袁野的朋友們回來,常路明知道他們就要離開了,又回過身來,遠遠地望了他一眼。

短暫的一眼,足夠讓他留戀。

接著他就打開身後的車門,收起傘坐進了車內,徹底在袁野的視野中消失不見。

即使不跟袁野賭氣了,常路明也不算在袁野麵前露麵了。

昨晚他已經想通了,他現在不能跟袁野見麵,否則會壞了他們之間的緣分。

在那些信件裏,袁野從未提過他的名字,便說明在往後的四年裏……他從未進入袁野的生活。

要讓緣分再回到起點,他必須忍耐住不跟袁野見麵。

現在,隻要能這樣遠遠地看他一眼就很好了。

作者有話說:

袁野:感謝曹鵬鵬同學勸我收下雨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