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進包間的時候，其他人差不多已經來齊了。
今天見麵的都是熟人，菜還沒有上，這些人坐在一起已經聊得熱火朝天了。
袁野他們推門進來時，包間裏鬧哄哄的，一群大男人聚在一起格外聒噪，有那麽兩個人是真的在扯著嗓子吼。
其中之一就是他們曾經的班長陸前，這麽多年過去了，陸前在一幫老同學當中還是不自覺地扮演老大哥的角色，習慣性地操心老同學的私生活。
“你說你是不是缺心眼？人家都那麽明確地拒絕你了，你還追啥追啊？”
被陸前吼一頓的人是季興超，最近正在追同公司的女同事。
這會兒不聽勸地吼回去，“你別管我，老子就是喜歡她！我跟她已經……”
話吼到這裏突然斷了，他們兩人和包間裏其他人同時注意到袁野他們三人，所有人都安靜了一瞬。
反應過來，季興超說到一半的話也不說了，激動地站了起來，衝著包間大門走去，“袁野，鵬鵬！終於把你盼來了啊！”
何子晉挺身而出，擋在兩人麵前，把季興超攔在了幾步之遠地方。
卻是問他，“沒看到我嗎？怎麽不歡迎我一下？”
季興超嫌棄地把他推開了，“去去去，你一個就待在B市的人，天天都能見到，有什麽可稀罕的？”
何子晉，“……”
季興超說的也算是大實話，自從曹鵬鵬和袁野去了A市讀研，大家平日裏見到他們的機會就少了很多，跟何子晉這個幾乎每周都能見到的人相比，確實稀罕多了。
坐著不動的陸前出來主持公道，“都是難得見一麵的老同學。”
“都別站著了，快來坐。”
何子晉臉上終於好看了一點，“還是班長會說話啊。”
陸前又特別歡迎一下袁野的到來，“袁大狀元，好久沒見你了啊。”
在場的大多數人都已經工作一年了，學生時代早就離他們十分遙遠，而見到袁野還是會慣例地調侃他一聲‘袁大狀元’，紀念袁野學生時期的光輝事跡。
然而袁野落了座，隻關心麵前空空如也的桌子，“還不點菜嗎？”
陸前把菜單遞給了他，“等你來點啊。”
於是，袁野很不客氣地點了第一道菜，隨後大家商量著把所有的菜都定了下來。
等著上菜的功夫，又開始閑聊了。
季興超忽然問袁野，“袁野，你過年沒帶女朋友回家嗎？”
袁野疑惑道，“女朋友？”
他心裏反應出的困惑聲更大，我什麽時候有了一個女朋友？
曹鵬鵬湊到他耳邊，小聲地解釋了一句，“是秦慕然，她到處說你有女朋友，大家都信了。”
之前曹鵬鵬為了讓秦慕然死心，就騙她說袁野已經不是單身了。
當時袁野就說他並不在意，現在想不起來也正常。
經過曹鵬鵬提醒，袁野才有了模糊印象。
轉而看向坐在對麵的季興超，笑著應道，“沒有，他家在A市。”
見袁野肯回答他的問題，季興超就以為袁野還有繼續鬆口的可能，便問，“可以八卦嗎？”
袁野半秒鍾的猶豫都沒有，直接回答，“不可以。”
季興超悻悻然道，“一年不見，你還是這麽冷酷無情。”
袁野倒是挺喜歡聽別人說他冷酷無情的，不管季興超連同其他老同學怎麽軟磨硬泡，他依然隻字不提。
最終看到亮起的手機屏幕，起身離開，“接個電話。”
袁野剛走出包間，季興超的抓著剩下的兩位關鍵人物問道，“鵬鵬，何子晉，你們跟袁野關係這麽鐵，肯定見過他對象了吧！”
兩人神色各異，卻都猶猶豫豫地回答道，“……見過。”
聽到彼此的答案，何子晉和曹鵬鵬互相看了一眼，臉上的神情都很精彩。
大概都在問，‘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季興超以為自己問對人了，著急八卦道，“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哪知兩個人同時神色一變，一個變得滿臉嫌棄，一個變得滿臉憧憬，同時說出了兩個相距甚遠的答案。
何子晉，“一個很沒臉沒皮的人。”
曹鵬鵬，“是一個長得跟天使一樣的人。”
季興超回給他們滿臉疑惑，“這是一個人嗎？”
陸前也忍不住問，“……袁野是有兩個女朋友嗎？”
另一邊袁野走到飯店走廊裏接起常路明的電話，“怎麽了？”
常路明聽起來沒什麽要緊事，問他，“你已經開始聚餐了？”
袁野回道，“嗯，菜還沒上。”
聽到電話裏傳來車鳴聲，他又問道，“你在車上？”
“是啊，剛剛結束一個工作，準備回家補覺。”似是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很困，說到一半的時候打了一個哈欠。
又仿佛累得不行了，說道，“好好玩吧，我醒來再給你打電話。”
聽到袁野應了一聲好，常路明就掛了電話，坐在前麵開車的韓舟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正好看到他笑得得意洋洋的模樣，哪裏有半點困意。
韓舟大概能想象到他的內心活動了，問道，“咱們馬上就要到你說的飯店了，你準備一個人闖進去把他們嚇死嗎？”
常路明自信道，“我根本不用進去，可以偷偷帶走袁野。”
“知道我來了，他會不肯跟我走嗎？”
韓舟，“……”
*
包間裏始終還空著一個位置，還有一個人沒有到。
菜已經快上齊了，大家卻都沒有動筷子，季興超等得不耐煩了，“孟京澤這小子怎麽這麽慢啊？”
何子晉已經習慣了，“他哪次不是來的最晚的？”
又過了幾分鍾，包間的門終於被推開，季興超看到孟京澤進來，就衝著他吼道，“孟京澤！你死路上了啊……”
他的聲音突然頓住，隻因看見了緊跟著孟京澤走進來的另一個人。
馮連川的出現讓包間裏所有人的神情都凝固了，屋裏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馮連川卻假裝和他們很熟絡，熱情地跟大家寒暄道，“好久不見啊，老同學們。”
“怎麽出來聚會，都不叫我呢？”
他似乎看不懂每個人臉上對他露出的敵意，繼續自說自話，“難得見一麵，不給我騰個位子啊？”
何子晉冷著臉開口道，“沒你的位置了。”
馮連川卻硬要加入進來，“沒事，我讓服務員換個大包間。”
說著，他真的退出包間去找服務員了。
等人走了，季興超臉色難看地看向孟京澤，質問道，“孟京澤，你什麽意思啊？你把他叫來什麽意思？”
孟京澤忙解釋道，“不是我把他叫來的，是他硬要跟來的！我根本攔不住他！”
陸前此時出聲道，“他肯定是衝著袁野來的。”
袁野聽到後默不作聲，大家都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生氣。
季興超冷哼了一聲，說起馮連川臉上盡是不屑，“他現在可牛氣了，繼承了老爸的公司，出獄沒過幾年就成上市公司的老板了。”
陸前聽著覺得糟心，“這都什麽世道，林長洲被他打得到現在都不能正常走路，他倒好，關了幾年出來，照樣過得風生水起的。”
何子晉無奈道，“家裏有礦唄。”
另外還有人說，“幸虧林長洲今天沒來，不然看到他，得被活活氣死……”
桌上的氛圍頓時變得很沉重，沒人笑得出來了。
曹鵬鵬擔心道，“他是不是想報複袁野，當年林長洲的事，是袁野出來作證的。“
陸前猜測道，“馮連川肯定還記著這事。”
其實馮連川和大家接觸的時間不長，文理分科後，大家隻跟他做了半年的同學，高二下學期馮連川就被學校開除了，因為他被判了三年的牢刑。
當年這個案子在B市鬧得轟轟烈烈，可多年之後，無人記得被傷到殘疾的受害者，施暴者卻在出獄後照樣過上風光又正麵的生活。
沒過多久，招人厭的馮連川就回來了。
“快過年了，大包間都被訂完了。不過沒事，我讓飯店經理給我們空出一間來，我和他是老熟人了。”
還是自說自話，無視大家厭惡的眼神。
“我先拿把椅子過來跟大家擠一擠吧。”
很快服務員拿到了一把椅子，馮連川硬是擠到了袁野身邊。
和他聊道，“袁野，好多年沒見了啊，想見你一麵可真不容易啊。”
“可惜我沒能早點出來，錯過了你考上狀元的輝煌時刻啊。”他這話明裏暗裏就是在責怪袁野當年為林長洲作證，害得他坐了三年牢。
袁野高考結束那年，他的牢刑才剛滿一年，自然看不到袁野的輝煌時刻。
屋裏隻有他一個人說話，他也不嫌冷清。
繼續嘲諷道，“可惜啊，你說你們這些人書讀得再好有什麽用，到頭來還不是給我們這些有錢人打工啊？”
又看著袁野問道，“你還有兩年才畢業吧，要不要來我們公司上班，看在我們是老同學的麵子上，我直接給你一個技術部副部長的位置，怎麽樣？”
袁野麵不改色，始終沒有正眼看過他。
季興超幫袁野懟回去，“就你們這樣的小公司，還想招到A大的天才啊？”
“袁野畢業後出去，人家大公司都搶著要的，好嗎？輪得到你？”
馮連川根本沒抬頭看季興超，做出很是困惑的神情，“怎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還是這麽喜歡當他的狗啊？”
何子晉氣得站起來，指著馮連川說，“你說話給我放幹淨點！”
袁野把他按回椅子上，終於抬眼看向馮連川，冷聲說道，“這裏沒有狗，隻有人和一個畜生。”
馮連川不怒反笑，眼裏卻漸漸露出狠意，“你說話還是這麽難聽啊。”
他拿起桌上厚重的菜單，扔到了圓桌正中央的位置，“今天這一頓我請了，你們隨便點。”
“你們要麽就是打工人，要麽就是窮學生，平時都吃不到什麽好東西。這家飯店真正好吃的東西，你們還沒見過呢。”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離不開嘲諷，以及炫耀自己的家世和財富。
依然沒有人肯理他，屋裏其他人都是悶著不說話。
馮連川又叫來了服務員，詢問包間的情況，服務員卻回道，“不好意思這位先生，已經有人為他們升了大包間並且買了單。”
馮連川變了臉色，“誰？”
服務員回道，“是這位袁先生的朋友，今日是他請客。”
馮連川麵露難堪了，眾人的臉色卻好看了很多，又聽服務員說，“麻煩各位移步過去。”
他們紛紛起了身，跟著服務員往大包間走，一分鍾都不想在這裏多待。桌上的菜服務員們也給他們送過去，大家跟著前麵的指引到了三樓的大包間，馮連川也跟著到了大包間門外，服務員卻把他攔住了，“這位先生，你不在邀約名單裏。”
飯店不會隨意得罪人，顯然是有人指使他攔人的。
馮連川沒有拉下臉來跟服務員爭論，顯得自己降低了身份，黑著臉退了出來。
何子晉堵在門口冷笑道，“這裏不歡迎你，怎麽就是看不出來呢？”
馮連川將目光轉向包間內的袁野，說道，“袁野，我們遲早還會見麵的。”
袁野不以為意地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不一定。”
馮連川被他的回答氣得紅了臉，但還要硬撐著臉麵，留下一句，“你給我等著。”
算是灰頭土臉地離開了。
包間裏隻剩下熟人了，季興超才問道，“袁野，難道你已經提前入職了？這麽快就變成有錢人了？”
袁野搖頭道，“一個朋友幫忙買的，他來給我撐場麵。”
大家沒來得及細問這位朋友的身份，就聽何子晉說，“馮連川這種人得瑟不了多久的，他爸把公司交給他，還不如直接捐款給慈善機構，不然遲早會被他敗沒了。”
大家紛紛點頭認同，心思都落在了嘲諷馮連川這件事上。
袁野的朋友點了很多酒，一桌人喝得很盡興，連帶著不想碰酒的袁野也被迫多喝了幾杯。
何子晉留意到袁野的眼神變得不一樣了，似乎比以往迷糊了一點，他問道，“袁野，你是不是醉了？”
熟悉的對話上演了，袁野回道，“開玩笑，我的酒量可是海量！”
上次袁野明明就醉了，一句否認就讓何子晉他們相信了他沒醉，這次也是一樣。
眼看著袁野走出包間，說要去趟廁所，也沒有人攔他。
時間到了晚上18點，一桌人終於聊完吃完了，袁野卻還沒有回來。
陸前從外麵回來，奇怪道，“我剛從廁所過來，沒看到袁野啊。”
季興超忽然有了一個很不好的猜測，“不會是那個馮連川又回來了吧？”
想到馮連川離開時憤然又記恨的臉色，曹鵬鵬頓時不安起來，“快去找人啊！”
於是大家分了四撥，著急地分頭尋找。
曹鵬鵬和何子晉從飯店一樓找到了大門外，外麵的天色已黑，遠處的街道隻剩車燈和路燈依舊明亮。
飯店大門外的停車場卻是光線昏暗，一輛黑色的車停在眾多車輛中，隱入夜色中本不起眼。
曹鵬鵬卻看到了站在車邊的人，身影一看就知道是袁野。
“袁……”
名字還沒喊出口，曹鵬鵬又注意到了站在袁野身旁的人，“男，男神……”
常路明聽到聲音扶著袁野轉過身來，整個過程袁野都很配合，跟著他轉了身後又一動不動地靠在他的懷裏，似乎睡得很安穩。
常路明的視線溫柔地落在袁野身上，輕輕撫了撫袁野的後背，像是在哄他入睡。
抬起頭時，眼裏盡是笑意。
對曹鵬鵬他們兩人說道，“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說：
好久沒一章更這麽多字了，激動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