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龔滿學的聲音響起之時,整個白帝城都是一震,隨後高有三十多丈,上刻有無數複雜繁複花紋的白色城牆,忽然就發生了奇異的變化,本來已經布滿了灰塵,已經被歲月打磨的失去了光彩的古老雄偉的城牆,在這個時候開始發出了明潤的光芒。

 城牆內外鐫刻的複雜花紋也在同一時間亮了起來,一道道金色的光線在這些符文上飛速跳動遊弋,如同活物一般,在整個城牆內外跳躍不休。

 嗡!

 城牆齊齊震顫,牆垛一直到牆根,都有白色的光芒流淌,隨後這些白光直入高天,四麵合圍,形成了一個倒扣的白色穹頂,將整個白帝城完全籠罩了起來。

 就在這白光穹廬將整座城池籠罩起來時,李俠客的聲音也從城主府內響起,傳遍方圓幾裏:“何謂浩然之氣?”

 龔滿學道:“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合與道,合與義,光潔若日月,厚重若大地。剛強而不屈,百折而不撓,心若正,則氣生,意若濁,則氣餒!”

 李俠客清朗的聲音再次發問:“如此正氣,如何修行?”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吐字一個比一個重,待到最後一個“行”字說出之時,簡直就如晴空爆了一個霹靂,震的一城房屋都在輕微搖晃,有街上行人都被震的站立不穩,一腳跌倒。

 城內的落雷山也被震的一山皆驚,山上碎石滾滾下落,樹木簌簌搖擺,樹葉四下飄飛。

 站在天雷門刑堂的白元浪被這道聲音震的心緒煩亂,五髒受損,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身子不住發顫,眼睛流露出極大的恐懼之情,嘶聲道:“浩然正氣!儒家的浩然正氣!這是絕世大儒在布道傳法啊!我……我怎麽昏了頭,要來這白帝城!龔滿學這老東西,他怎麽這麽厲害!該死……”

 他雖然嘴裏不住的咒罵自責,但是身子去難以自禁的趴在了地上,對著城主府的方向,攤開雙掌,五體投地,身子戰栗不已。

 雷震天看著遠處城主府直達高天的一道白氣,忍不住頭皮發麻,便是身子也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天河正法,浩然正氣!這龔滿學竟然修到了氣貫長虹的境界!這……不是說當今之世正道衰微麽,怎麽出現這麽一個絕世大人物?虧我一直覺得他隻是一個普通老儒,心裏對他一直不太尊重!他這是在幹什麽?是在布道傳法?聽道的是李俠客!”

 雷震天身為天雷門門主,自然不算是孤陋寡聞之輩,雖然明白了現在是怎麽回事,這可是絕世大儒在布道傳法啊!

 天下四大宗門,其中佛門功法宏大慈悲,救苦救難,功法渾厚而不霸道,道門功法精微,返照空明,雖然不乏淩厲之處,但也多有恕人之地,魔門則是瀟灑隨心,能做佛陀,也能化惡魔,全在一念之間,難以盡述。

 唯獨儒門的心法最為純粹,至陽至剛,浩然廣大,對邪魔外道的殺傷力最為巨大,而且儒門經過這麽多年的傳承,也分出了幾個支脈,有一脈儒家弟子最為出名的便是“大複仇精神”,講究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有仇不報非君子!

 昔日有人問夫子:“若是有人的父母被殺了,那將怎麽做?”

 夫子道:“睡覺不能睡在安適的地方,要睡在草墊上,躺在雜草上,時刻拿著盾牌兵器。仇沒有報不能去當官享受,不能和仇人活在同一個青天下,如果在市集上碰到仇人連回去拿兵器都不用了,直接上去拚命!”

 所謂殺父仇人,不共戴天,就是這麽來的。

 如果朋友被殺了,那也得隨時帶著兵器準備為朋友報仇,如果殺不了敵人,那就遠離這個國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生存,否則心懷不暢,難以為人。

 這還隻是夫子的言論,待到夫子之後,儒門弟子中有人更是將這一觀點進行了深化,“吾今而後知殺人親之重也,殺人之父,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你殺我父親,那我便殺你父親,你敢殺我兄弟,我便殺你兄弟,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絕不有絲毫退讓!

 而後又有儒門弟子將之進一步深化:“家國之仇,雖百世猶可報也!”

 如果是家國之間的仇恨,便是過了千百世,隻要條件允許了,那也得進行報複!

 到了如今的大周朝,如今的儒門中人更是提出了“父受誅,子複仇,推刃之道也!”,如果父親無緣無故的被君主殺死了,那麽他的兒子就得為父親去報仇,手刃君王,為父雪恨!

 總之一句話,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就算是天王老子,隻要與我有仇,那我也得展開報複!

 不把仇報了,念頭就不通達!

 因此若論天下剛猛勇毅之輩,膽大包天之徒,非儒門弟子不可,若論最難纏最難對付的,還是儒門弟子,與他們結仇結怨,那簡直是一個高手最大的痛苦。

 你殺了一個儒生,那麽他的朋友就會站出來,殺了他的朋友,他朋友的朋友就會站出來,而且被殺之人的妻兒老小都會展開報複,典型的殺了一個人,站出來一大片!

 不過如果你殺的儒生確實該殺,他們在查明之後,倒也不會進行報複,但也絕不會跟你做朋友,“見之則惡”。

 如果隻是這些事情還好,但是在麵對邪惡勢力的時候,更是了不起,講究“殺身成仁!”“舍生取義!”“雖千萬人吾往矣!”

 就連魔門中人,對上儒門弟子都感到頭痛,輕易不敢招惹,實在是因為這些儒門中人氣性太大,簡直是睚眥必報,幾千年年前殺過一名儒生,好家夥,他們竟然還能記得!

 遇到這種對手,腦仁都疼!

 尤其是儒門心法至陽至剛,對一切陰寒詭異的內功心法有著天然的克製,天生就壓製一切不服。

 如今龔滿學氣貫長虹,浩然正氣威懾群魔,所有在白帝城內欲要圖謀不軌的魔門弟子,但凡修行了魔門心法之人,全都壓的渾身酸軟,真氣沸騰,倒在地上痛苦的嚎叫不休。

 這絕世大儒的浩然正氣遇到魔門心法,猶如滾湯潑雪一般,幾句話的功夫,便有不少魔門弟子經脈寸斷,爆體而亡。

 越是魔氣深重的魔門高手,死的就越快,也越痛苦。

第四百三十四 一朵花開

 “白帝城竟然有儒門大儒坐鎮!他是誰?”

 就在龔滿學在白帝城氣貫長虹為李俠客講道解惑之時,生出的異象早就驚動了大地上的武無數高手。

 在那極西之地,有一座墨玉一般的巨大山峰,這山峰似乎聚集了世間所有的陰寒與邪惡,連太陽的光芒都難以將其籠罩,它就如同一個幻影一般,矗立在白雪皚皚的群山之中,若有若無,一陣風吹來,甚至能將這一道幻影吹拂的搖擺不定,**漾起從層層詭異的虛空漣漪。

 而就在這巨大的不比須彌山小的山峰之上,分布著一排排高大異常的建築,一排排身高三丈左右隻露出兩隻血紅色眼睛的黑甲護衛,正手持長兵器,在街道內無聲無息的來回巡視。

 一個個身穿白衣,衣服上繡著血色火焰的男女,就在山上跟隨各院教習學習各樣本領,演武場上時不時的爆發出一陣陣或強或弱的波動,那是弟子們比試鬧出來的動靜。

 在龔滿學白帝城講道之時,黑色巨山之上的一座極為清澈的湖泊忽然無風起波,湖水中的一朵蓮花骨朵漸漸搖擺起來,一片片花瓣緩緩伸展開來,發出了幽幽的香氣。

 就在湖水生波時,湖邊便已經多了一名中年男子,片刻後,又有幾人出現在了湖邊,全都看向湖水裏的白色蓮花,臉色都不怎麽好看。

 為首的白袍男子,身材高大,長臉細眼,長發披肩,整個人站在湖邊,給人一種可以支撐天地的古怪威儀感,他站在山上,好像是他在鎮壓高山,而不是高山在托著他,山頂有風吹過,直接穿過他的軀體,就好像他本人已經成了虛空中的一部分,無有實質的形體,便是一根頭發都不曾搖動。

 “儒門,嘿嘿,儒門!”

 這名中年男子看著清澈湖水裏依舊緩緩舒展的白蓮花,嘿然道:“空明池裏每多一朵蓮花,世間便多了一名絕世高手,嘿嘿,這池內蓮花的一個花骨朵生出了五十多年,卻是一直不曾盛開,我一直好奇這朵花到底應在誰的身上,卻沒有想到,卻是花開白帝城!”

 他轉過身來,看向白帝城的方向,淡淡道:“知會各地道主,日後不要再去打白帝城的主意,白帝城方圓千裏,不要再生事端!”

 一名老者低頭上前:“然則如今已經進入了白帝城的弟子,將如何安排?是不是讓他們全都撤離?”

 “撤離白帝城?”

 為首男子哈哈大笑:“在絕世大儒顯露神通之時,方圓百裏萬法不存,此時但凡進入白帝城內的弟子,有一個算一個,隻要修行聖門心法之人,不會有一個僥幸存活!”

 老者道:“大儒傳法布道,確然了不起,但咱們門中弟子並不是毫無行動之力,直接衝出城池,也未必有身隕之局。”

 為首男子道:“白帝城是什麽地方,你難道忘了麽?”

 老者身子一震,忽然想起了什麽,眼中露出駭然之色:“昔日白帝的帝都!難道護城大陣還能運轉?”

 就在這一瞬間,老者心中一片冰涼,他雖然嘴中詢問,但心中已經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他本人便是無相宗的宗主,暗中部署拿下白帝城的策略也是他出的,本以為能為門中立下一個大功,卻沒有想到竟然遇到了這麽一個鐵板。

 白帝城內,被他派遣了將近三萬精銳弟子,就想著一舉成功,拿下白帝城,作為魔門眾人的一個據點,也成為魔門一統天下的一個跳板。白帝城是水陸之要衝,天下兵家首占之地,進可以攻伐中原,退可以守城自保,扼守天下險要之處,方圓幾千裏地的區域,都在白帝城的影響之下。

 無相宗主正是垂涎這一點,這才布局白帝城,想要門中弟子將這座城的城主以及各門派勢力取而代之。

 “門主,我要下山親自會一會這一位儒門高手!”

 這無相宗主心都在滴血,向為首中年男子道:“門中如許弟子,都在白帝城中,我……我要救他們出來!”

 若是白帝城內的無相宗弟子全都死絕了,他這個無相宗主將會損失一大批人馬,這對他將會是一個極其嚴重的打擊,不由得他不急。

 旁邊幾個男女看向這無相宗老者時,眼中都流露出幸災樂禍的光芒,一名少婦忍不住嬌笑起來:“任世飛,你們無相宗的弟子這一次恐怕要真的都變成無相了,被這大儒正法衝擊,一個個都死於非命,爆體而亡,那可真的就沒有相貌可言了!”

 任世飛大怒:“白骨妙香,你想死不成?”

 白骨妙香笑嘻嘻的白了任世飛一眼,嬌滴滴道:“任宗主,奴家早就想死在你的懷裏了,隻是一直沒有機會,這次奴家寬衣解帶,在妙相堂裏等著你,你可一定要來哦!”

 任世飛須發怒張,便欲與白骨妙香理論。魔門十二真傳,其中無相宗與妙相堂天生便是死對頭,一個無相無影,一個千麵萬化,正是水花不容,明爭暗鬥了不知多少年,互有勝負。

 “如今的白帝城水潑不進,誰都不要去,去了就是死!”

 在任世飛與白骨妙香爭吵之時,為首中年男子負手看天,淡淡道:“龔滿學是儒門弟子,而且還是最為激進的一脈傳人,殺伐之心,比我們都要強烈,此次利劍出鞘,自然要殺人祭劍,他養氣百年,如今轟然爆發,我都得暫避其峰,嘿嘿,任道遠布下好大一枚棋子!”

 他低下頭來,眼中精光吞吐不休,山頂八方雲動:“啟動天擊計劃,將龔滿學列入擊榜內,排在第七位!”

 旁邊一名黑衣仆人躬身應是,自去吩咐下去了。

 旁邊幾名男女聽到龔滿學在天擊榜上的排名後,俱都吃驚不已,任世飛驚道:“第七名?門主,你這麽看重他?”

 中年男子道:“任道遠身為儒門門主,行事未免顧慮重重,但是龔滿學不一樣,別看他平素一副老好人的樣子,人畜無害,那是你沒有招惹他。如果真的激怒他了,嘿嘿,儒門殺伐一脈的弟子,天都能掀下來!”

 他歎了口氣:“大家都在布局,任道遠還是棋高一著啊,一枚棋子,定住了白帝城。大家還是小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