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 溫瓷一直抓著他的手,到達的時候,兩個人十指緊緊地相扣。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 她對已經深深淪陷、不可自拔了。

傅司白一直在吻她,怎麽都不夠, 在她的身體和真心都徹底屬於他的這一晚,傅司白都不知道要怎麽愛她了。

怎麽愛都不夠...

“其實也沒有那麽糟糕。”溫瓷枕著他的腹肌, 望著天花板, “這個小公寓, 跟禦湖公寓的床睡起來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差別。”

“那是因為睡在你身上的男人沒有變。”

“也是。”溫瓷被他逗笑了, 抬頭望他, “傅司白,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為了和你在一起,老子從羅馬一路步行到了非洲, 你覺得?”

“可你不是心裏裝著別人嗎?”

傅司白聽到這句話,沉默了片刻, 他現在還不想戳破這一切。

他和她的關係沒那麽簡單,還有溫家和傅家上一輩的恩怨,還有很多複雜的問題沒有解決。

他不想讓溫瓷有過多的負擔。

“我以前就說過, 從你當我女人的那一天起,我隻會愛你。”

溫瓷掰著他的手指頭,任性地說:“那你明天去把紋身洗了。”

他輕痞一笑:“倒也不用, 你就把這個w當成你自己吧。”

“天哪, 你是什麽絕世渣男!”溫瓷氣鼓鼓地推開他。

傅司白翻身將她按在枕頭上, 又意猶未盡地品嚐著她的唇, 另一隻手開始撩撥她。

溫瓷立馬攥住了他的手:“現在能加微信了嗎?”

“就這麽想加我?”

“以前不好說, 我是真的心疼短信費。”

“我女朋友這小氣勁兒。”傅司白無奈地摸出了手機, “行,加。”

溫瓷趕緊掃了他遞過來的二維碼。

隔了幾秒,她滿臉不爽地將手機屏幕對著他,指著屏幕上這個用戶sueldjekj39458的號——

“拿小號糊弄我,是吧。”

“......”

“渣男,你是不是在養魚?”

“我沒有。”

*

次日周末,溫瓷和傅司白一起去超市裏買了很多裝飾用的東西,來布置這個簡陋但溫馨的小家。

“司白,你看這個貓咪牆畫,可以貼在脫灰的牆壁上。”

溫瓷踮腳去摘牆畫布,卻夠不到。

傅司白伸手摘下了畫布,打量了一眼,畫布上描摹著夏日午後兩隻水彩畫的可愛小貓正在玩線團。

他擰眉道:“你確定要在我家貼貓?”

溫瓷想到了傅司白禦湖公寓的裝修風格,黑白灰色調的未來極簡風,的確和著溫馨的貓貓圖不太搭調。

但她還是將牆壁放進了購物車:“總比你家現在的敘利亞風要更好。”

傅司白笑了:“你提醒我了,的確可以弄成敘利亞戰損風,個性且省錢。”

“你要真把你家搞得跟導彈轟過一樣,我是一步也不會踏進來了!”

男人單手攬著她的腰,輕輕掐了掐,附在她耳畔輕聲道:“你舍得?”

溫瓷被他弄得癢癢的,掙脫了他,又到居家區挑選了一些毛絨仿真花,放心購物車:“看著跟真的一樣,比真花便宜、而且還不用置換。”

傅司白雙手揣兜跟在她身後,溫瓷對他揚了揚手裏的毛絨花:“傅司白,你覺得怎麽樣?”

“我覺得我不敢怎麽樣。”

反正家裏怎樣裝飾,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她說了算。

“傅司白,你又跟我抬杠。”

“我沒有,我不敢。”

溫瓷用毛絨花輕輕敲了敲他的腦袋:“這是你家,你也發表一下意見呀。”

傅司白想了想,道:“這花容易積灰,不易清洗和晾幹,到時候估計也還是會扔掉,而且這東西還有點貴......”

話音未落,溫瓷已經自己做主、將毛絨花放進了購物車。

傅司白立馬改口:“貴是完全沒關係的,這種裝飾品就是買一個喜歡。”

“嗯,我也覺得,雖然有點小貴,但喜歡就好了。”溫瓷愉悅地推著車去結賬,“你以後可以多跟我說說你的想法嘛。”

傅司白咽了口唾沫:“我的想法就是女朋友說得都對。”

......

走出居家超市,秋風帶著一陣將入冬的寒涼,迎麵而來。

溫瓷忽然想到小票還可以抽獎,於是讓傅司白拎著大包小包的口袋等在外麵,她去服務處兌獎。

傅司白拎著口袋站在街口,鼻息間嗅到一陣清新的花香,身邊有位身形佝僂、瘦骨嶙峋的老太太正拖著小盤賣黃果蘭。

黃果蘭小白花和梔子花差不多形狀,卻比梔子的香味更清淡些。

凜冽的秋風卷起地上飄落的銀杏葉,老人家花白的頭發也在喊寒風中飄動。

小時候,傅司白常常見有人買黃果蘭、用線串了掛在衣領上,用以代替香水的味道。

比如他媽媽林遙之,領口紐扣處常常會懸掛黃果蘭。

但現在的年輕人不會再這樣做了,因為現在有各式各樣的香水和香袋,不會用這麽老式的方法來熏香。

傅司白走了過去,蹲下身詢問道:“婆婆,這多少錢一顆?”

老人家似乎聽不清了,張嘴茫然地“啊”了聲。

“我問,這個多少錢一顆?”他放大了音量。

“一塊。”老人家顫巍巍地伸出骨節凹陷的手指,“一塊錢。”

傅司白數了數盤裏的黃果蘭,約莫十多顆。

他摸出了二十塊遞給了老人家:“我全要了,您快回家吧。”

老人家眼底綻開了笑意,眼尾褶皺都彎了起來,顫抖地掏出一個手絹包,沾了唾沫從裏麵找零。

“不用找了。”傅司白將錢放進手絹裏,自己動手將所有黃果蘭撞進小塑料袋裏,“快回去吧。”

“謝謝,謝謝你啊!年輕人,你真是好心...”

老人家不斷地感謝著他,轉身顫顫巍巍地離開了。

傅司白拎起一枚黃果蘭,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轉身便看到溫瓷笑吟吟地看著他,夜風揚起幾縷鬢間的發絲。

無意間撞見這位狗憎人嫌的男朋友善良的一麵,溫瓷還挺驚訝。

驚訝之餘,便是一陣陣暖暖的安心感。

傅家太子爺的身份遮掩了太多的東西,現在這些美好的品質一一呈現在她的麵前,才讓她發現,這男人是多麽值得被喜歡。

“來得正好。”

傅司白跳出一枚開得最大最豔的黃果蘭,將小線係在了溫瓷衣領的口子上,“我媽以前喜歡這樣戴,一整天都是香的,比香水更留味。”

“那你也給我多戴點。”

“傻瓜,一個正好,戴多了聞著就悶了。”

溫瓷指了指他手裏的小口袋:“那你還買這麽多。”

傅司白聳聳肩:“下水道反水味道太衝,拿回去薰廁所。”

“.........”

溫瓷發誓,再也不要為這男人什麽“美好”品質瞎感動了!

他還是那個人嫌狗憎的傅司白。

*

兩周後,互聯網創業大賽總決賽在學術禮堂拉開帷幕。

溫瓷從瀾寧藝術團出來已經是下午兩點三十,打了車一路狂奔,總算在傅司白他們最後一個團隊上台展示前,趕到了學術禮堂。

學術禮堂坐滿了人,卻很安靜。

前排的莫染接到溫瓷的電話,回身衝她揚了揚手,示意給她占了位置。

溫瓷躬著身、一路抱歉地走了過去。

剛坐下來,她便看到傅司白登台了。

台上的傅司白恢複了西裝革履的模樣,一如當初他在接手傅氏集團之際每日的裝束,精英氣十足,完全沒有了彈吉他演出時的恣肆不羈,取而代之的是嚴謹、認真、踏實...

他身上有一種氣質,很能讓人產生堅定的信賴感。

這次互聯網創業大賽曆時一個學期,傅司白前後也準備了四個月左右,從前期的創業計劃書、再到後期的小規模團隊實踐,確定選題的可行性......

溫瓷知道,他花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能衝入總決賽的團隊隻有五個,都是經曆了市場的考驗,確實能夠在團隊實踐營利的精英團隊。

傅司白從容淡定地向評委展示了創業大賽的團隊成果,有條不紊地講解著每一張ppt上的內容,匯報這段時間團隊的實踐成果和收益盈利情況。

不管他是傅氏集團的繼承人,還是鬼火樂隊的主唱,有實力的人,在任何領域都會閃閃發光,不會被埋沒。

莫染低聲對溫瓷道:“你男朋友團隊的盈利額是最高的,雖然前麵那幾個的創業計劃也不錯、ppt也做得花裏胡哨,而且跟傅司白的創業計劃比起來,還是有實質性的差別,這次冠軍…穩了。”

溫瓷對這些創業大賽是一無所知,但她隻知道,傅司白這段時間天天熬夜到淩晨,做ppt和項目計劃書。

像他這樣的人、如此認真而專注地做這件事。

結果必然是...舍他其誰。

匯報結束之後,熱烈的掌聲響了起來,溫瓷也站起來,一邊微笑著、一邊發自內心地為他鼓掌。

傅司白走下台,坐在了溫瓷身邊的空位上。

他穿西裝的時候,總帶著些凜冽的氣質,強勢又霸道。但在她身邊,這種氣場便收斂了,低聲道:“不是說下午有訓練?”

“一結束就趕過來了!險些沒趕上!”

“不嫌麻煩,這麽遠...”傅司白溫柔地用紙巾擦了擦女孩額上的微汗,淡淡道,“這匯報展示涉及的專業知識多,也沒什麽可觀性。”

溫瓷依偎著他,笑著說:“我男朋友就是最大的可觀性。”

“今天嘴裏喂蜜了?”

“嗯,所以見者有份,等會兒獎金分我一半?”

他輕嗤:“老子就知道。”

評審組現場商議之後,會立刻公布結果。十分鍾後,主持人已經拿了寫著最後結果的黑色信函,站在了台上。

溫瓷緊張了起來,小聲地念叨著:“第一名、第一名...拜托拜托。”

傅司白倒是淡定,眸光波瀾不驚地望著禮台。

似乎結果毫無懸念。

身後段飛揚也嘀咕道:“肯定是我們啊,我們的盈利額最高,這是硬性指標。”

溫瓷回頭問:“隻看這個嗎?”

“硬性指標是最重要的一點,除此之外,影響因素還有ppt直觀性、企劃書的科學性、匯報者的儀表風度這些,也會考慮在內,但這方麵...我們傅爺也是穩贏的。”

溫瓷點了點頭,稍微放心了。

然而,令所有人沒想到的是,主持人宣布了最終的結果,第一名並不是傅司白和段飛揚的團隊,他們正好滑在了有獎金的一二名之外的第三名。

這結果一出來,全場沸騰。

“什麽啊?”

“不應該是傅司白他們拿第一嗎?”

“難道最終結果不看硬性指標?”

“評判標準到底是什麽啊?”

“這也太離譜了!”

......

主持人尷尬地維持著現場的秩序,並且邀請傅司白上台領獎。

段飛揚炸毛道:“領個屁的獎,他們不把評判標準說清楚,這事兒沒完!”

一貫冷靜的莫染也有些坐不住了:“弄了幾乎打半個學期,投入了這麽多時間精力,遛人玩呢這是…”

溫瓷心裏打著鼓,擔憂地望向了傅司白。

傅司白一言不發,漆黑的眸底泛著平靜的暗湧,緩緩來到了台上。

很顯然,第一二名的同學們,也對這個結果始料未及,眼神流露出詫異之色。

因為傅司白的盈利額就是最高的,按照往年慣例來說,這就是最硬型的標準,第一二名...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們。

但很明顯,評審組把傅司白壓到了堪堪就沒有一分錢獎金的第三名。

主持人將證書遞給了他時,還生生捏了把汗,害怕他因為不服這結果...鬧出什麽事來。

卻沒想到,傅司白平靜地接受了第三名的獲獎證書,然後微笑著向一二名的同學表達了祝賀。

一切都是如此體麵、如此禮貌、如此君子。

溫瓷遙遙望著他,深深感覺,麵前的男人,再不是當年初相識那個不可一世、驕傲任性的少年。

他以她始料未及的速度成長著,接受這粗礪的現實帶來的不公、接受最真實的世態人間、接受這世界不再以他為中心......

在麵臨窘迫和不公正待遇時,依舊從容不迫、談笑風生,這才是傅司白最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