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卓安治不了家裏這位無法無天的小太歲。

他是傅老爺子的嫡孫, 倍受老爺子的喜歡和信賴。

而父親傅卓安,因為生性風流、在外麵鬧出一係列醜聞,包養情婦…還間接害死了自己的夫人。

傅老爺子對他徹底失望, 架空了他在集團裏的所有權力。

既然他要風流,那就讓他專心風流, 偌大的傅氏集團,他想都別想了。

丟了權的傅卓安, 自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親生兒子身上。

不過傅司白對他沒有好臉色。

在傅司白挎著相機盒出門的時候的時候, 傅卓安忽然道:“轉專業的申請我已經給你交到學院了, 下個學期就給我把專業轉到商學院。”

傅司白不以為意地“哦”了聲。

他從來沒把傅卓安放在眼裏過。

他是間接害死母親的“罪魁禍首”, 傅司白從來不會和他多說話。

愛的反麵不是恨, 而是漠不關心。

“傅司白, 這是最後的機會,別以為老爺子疼你, 你就可以胡鬧,知不知道多少人盯著集團這塊肥肉。你…你要是再胡鬧, 我就把你送到美國去!”

聽到最後這句話,傅司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敢情是嫌我礙著您了?”

他偏要留下來,每時每刻地提醒他, 媽媽究竟是懷抱怎樣的怨恨而離開這個世界的。

“走不走由不得你,隻要你還姓傅,還是我傅卓安的兒子, 我就擺弄得了你!”

傅司白回頭, 冷冷睨了他一眼:“試試。”

……

吃過晚飯後, 溫瓷撐著傘匆匆出了校門, 朝著街口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走去。

在紅綠燈的路口看到了傅司白, 他站在街邊, 似漫無目的,雨星子將他的衣服潤濕了。

他低頭點了根煙,一朵橙花在嘴邊綻開,側臉輪廓鋒利,眼神微冷。

等了好幾個紅綠燈,都沒有走。

溫瓷在他身邊等了一個紅綠燈,撐著傘離開,幾步後還是轉了身,喊道:“有病啊,在這裏淋雨。”

“你管老子。”

溫瓷看到他身上掛著的相機盒,說道:“徠卡,沾水就完蛋了。”

“哦,你認識?”

“碰巧我以前也有一台,不過後來…”

後來被銀行拿走拍賣了。

她是超級發燒友,攝影是她為數不多的燒錢愛好。

說話間,溫瓷的條紋傘已經撐了過來,給他、也給相機遮了雨。

傅司白微微一愣,她卻沒好氣地將傘扔他手裏:“拿著啊,還要我給你撐啊?”

他心裏的陰雲散了幾分,爽快地接了傘,和她一起過了馬路,朝著她兼職的便利店走去。

她高挑纖瘦,但站在傅司白身邊仍舊如小鳥依人般,他高大的身材能帶給任何女生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同一把傘下,傅司白撐傘的手臂時不時會碰到她,鼻息間…也全是她身上的檸檬清香。

他忽然希望這條路能一直走下去,雨,也一直下著…永遠不要停。

情不自禁和她挨得更近了些。

“你不要擠我。”

“遮雨。”

“傘很大。”

傅司白嘴角提了提,卻又聽她道:“你女朋友呢?”

“分了。”

“怎麽這麽快?”

“爺的戀愛就這麽快。”

“……”

渣男。

溫瓷走進了便利店,和小麗交了班。

傅司白在門口甩了甩傘上的水珠,小麗經過他身邊時,頗不甘心地盯了他好幾眼,這才離開。

“我發現你同事對我有不軌之心。”

“她以為你是我男朋友。”

“哦?”

“我的東西,她都想用,沐浴露洗發水護手霜,各種占我的便宜,連我養的多肉她都要掐。”

傅司白聽到這話,嘴角笑意更甚:“我是…你的?”

溫瓷翻了個白眼,從員工室拿了一根天藍色幹毛巾,扔他身上:“擦一下。”

傅司白看著毛巾,微微皺眉:“用過的?”

“想用新的、自己買。”她說完奪過他的相機盒,用紙巾將表層的水一點點地潤走。

傅司白拎著幹燥的毛巾,放在鼻下嗅了嗅:“你的?”

她小心翼翼擦拭著相機,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他毫不猶豫將淡藍色毛巾展開,擦拭了臉上和發絲間的雨水,貪戀地感受著毛巾柔軟的觸感,舍不得放下。

“你會不會玩相機,不能沾水好嗎。”溫瓷都要心疼了,小心翼翼將相機縫隙裏一丁點的水星擦拭幹淨。

傅司白對攝影本來也不怎麽感興趣,玩這個也是因為她。

“明天我去換鏡頭,要不要一起?”

“幹嘛要一起。”

“那個經理拿我當冤大頭,你看著懂行。”

“那你這台多少錢?”

“十八萬。”

“單機子十八萬?”溫瓷不可置信。

“昂。”

“恕我直言,m10單機子最多9萬拿下來,十多萬都要配超強的鏡頭了。”

“那我被騙了。”

“冤大頭!”

“嗯。”他笑了,“我是冤大頭。”

溫瓷看他這一臉愉悅的樣子,完全沒有當冤大頭的憋屈樣,反而有點…甘之如飴?

她隻當他是不在意這點錢了。

“所以,明天陪我嗎?”

溫瓷心疼地看著這台複古風格的相機,也是真的喜歡得不行:“碰巧跟我以前那台一模一樣,就陪你走一趟吧。”

傅司白淺淺抿了起來。

哪有那麽多碰巧,一切看似天衣無縫的巧合,都是那些年他綿密而又細致的愛意。

喝她喜歡的檸檬味的水、和她背同一個牌子的書包、學她係鞋帶的手法,撿她丟掉的頭繩、買和她一樣的相機……

都是藏在時光裏、不為人知的秘密。

第二天,溫瓷陪傅司白去數碼城挑選相機的鏡頭。

經理早已經等在店裏了,特意選出了最好的幾個拍人像的鏡頭由傅司白挑選。

以前傅司白買東西幾乎不怎麽挑,看上的全都要,這次有溫瓷陪著把關,精挑細選,每個鏡頭都仔細地調整參數,試拍。

經理咽了口唾沫,隱隱有點擔憂。

看樣子是遇上行家了。

傅司白拿著相機,拍下了一張她的大頭照,溫瓷看了看,嫌棄又心疼:“這麽貴的相機被你拍出傻瓜機的質感了!”

他低頭看著照片,照片裏少女容顏清雋、眼眸清澈有神、栩栩動人:“我覺得很美啊。”

溫瓷接過相機,照著角度對著傅司白哢哢地拍了幾張,低頭翻閱。

這男人鏡頭感十足,隨手一拍都很有型,很適合當模特。

溫瓷出於對攝影的熱愛,指揮道:“你到窗邊去,站在陽光下來,逆著光來幾張。”

傅司白聽話地走到落地窗邊:“這裏?”

“再往右一點。”

“太右了,左一點,好,現在用側臉對鏡頭,讓陽光照在另一邊臉上,眼神放空,餘光往下看那邊logo。”

傅司白耐心地任她擺弄,完成她攝影需要的各種要求,看得邊上的經理和店員都驚呆了。

這位爺向來沒耐心…什麽時候脾氣變得這麽好了?!

溫瓷調好各方麵數據,拍下了少年站在陽光下的照片。

照片中的他,身上籠罩著一圈塵埃的光暈,他鋒利的側臉輪廓被光線籠出的陰影所切割,黑白分明。

這張照片堪稱藝術級了。

溫瓷低頭看著這張帥得驚心動魄的照片。

太完美了。

竟、竟然被自己的技術帥到。

傅司白見她出神,走到她身邊低頭看照片:“拍成什麽樣了?”

溫瓷抬眸撞上他鋒利的下頜,心髒忽然怦怦地跳了幾下……

“還行。”傅司白淡淡評價,“就要這鏡頭。”

“昂。”

她看著傅司白刷卡付了款,本來是準備要幫他討價還價一番的,但不知道為什麽,腦子有點遲鈍,也沒能開口。

怔怔地走出數碼城,她才想起要把脖子上掛著的徠卡相機還給他。

傅司白接了相機,隨口道:“請你吃飯,當幫忙了。”

“我也沒做什麽啊。”溫瓷聳聳肩,低頭看他手上的相機,“覺得這鏡頭有點貴,其實還可以再殺殺價。”

“那你怎麽沒去幫我殺價。”

“我…忘了。”

傅司白看著華燈初上的街道,心情變得輕鬆起來,“想吃什麽?”

“河粉吧。”

“又吃河粉?”

“嗯。”

“我請你吃去吃米其林,音樂廣場那邊開了一家,是正宗的三星大廚。”

溫瓷連忙搖頭:“不了。”

她不會和他去太貴的餐廳吃飯。

傅司白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沒有勉強,和她一起往河邊走去。

“還是那家?”

“嗯。”

他的視線落在了她白皙纖瘦的頸子上,故作漫不經心地問了句:“鏈子呢?”

“什麽?”

“黑玉貔貅。”

“那個啊。”溫瓷道,“我放在你的床櫃上了啊。”

“?”

“你這幾天沒回家嗎,我那天走的時候,放在你的床櫃上了。”

“…….”

難怪、難怪這段時間她完全不提這事。

“我還納悶,平時看你戴那鏈子,怎麽到我這兒了?”溫瓷是完全想不起那晚酒吧的事情了,“你給我的?”

“你搶的。”傅司白違心地說。

“怎麽可能。”

“醉鬼有什麽不可能。”

溫瓷的確是記不清了,也許真做了出格的事情:“那除了搶你東西,我沒做別的吧。”

“怎麽沒有。”傅司白也是不要臉了,“你摸我,還強吻我。”

“你這屬實碰瓷。”溫瓷臉頰微紅,分辯道,“我不會對你做這種事。”

“你肯定?”

“百分之百肯定。”

他想到了溫瓷的那句,誰都可以,就是他不行…

臉色越發冷沉了下去。

“反正東西已經還給你了。”她沒注意到他臉色的變化,“你回去看看,應該就在床頭櫃上,一進屋就能看見。”

“我不用別人碰過的東西,你不要就扔了。”傅司白冷冷說完這句,轉身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他忽然離開的背影,溫瓷喊了聲:“你不請我吃飯了?”

她對他發脾氣的點、也是很無解。

晚上,溫瓷去了醫院,見媽媽正在幫爸爸按摩著手臂的肌肉,她連忙去另一邊幫著媽媽一起做。

“希望爸爸早些好過來。”

“說不定明天爸爸就醒了呢。”舒曼清樂觀地說,“醫生說他正在慢慢好轉,咱們要有信心!”

“嗯!”溫瓷又說道,“媽,國慶這兩天,我報了旅行團,想出去玩一下。”

她是要去當領隊賺導遊費的,但害怕媽媽知道了難過,所以隻說是跟旅行團出去玩。

果然,舒曼清眼角漫起了笑意:“好啊!你好久沒出去旅遊了,正好可以放鬆一下,媽媽等會讓給你一張卡。”

“不用了媽媽,我有錢的!團費也給了。”

舒曼清真是很高興:“年輕啊,就應該多出去玩玩,趁著春光,和好朋友一起看看大好山水。”

“現在已經秋天啦!”

“秋天也很美啊。”

溫瓷跑過來抱了媽媽一下:“以後我掙了好多錢,就和爸爸媽媽一起出去旅遊。”

“你不要想著家裏的經濟狀況。”舒曼清安慰她道,“媽媽最近遇到一個開畫廊的朋友,說可以幫媽媽賣畫,以後咱們不用愁家裏的債務了。”

“那媽媽也不要太辛苦哦。”

“嗯。”

舒曼清摸了摸她的腦袋,“你這段時間怎麽樣?有遇到開心的事嗎。”

溫瓷想了想,低聲道:“我說了,你別生氣。”

“試試看。”

“學校音樂節的時候,我就…”溫瓷吐了吐舌頭,“我幫朋友忙,上台跳了鋼管舞。”

舒曼清愣了一下,溫瓷還以為她要生氣,沒想到她一巴掌拍她肩膀上:“可以啊小姑娘!你跳得來嗎?跳的好不好啊?”

溫瓷見舒曼清這麽開明,頓時鬆了口氣:“你…你不罵我嗎。”

“這有什麽,你當媽媽是什麽老古董,我女兒能有這麽多不為人知的一麵,我太好奇了,有錄視頻嗎,快給媽媽看看!”

“不要啦,好羞恥!”

舒曼清笑了起來:“什麽朋友這麽神通廣大,居然有本事讓你這麽突破自我。”

“唔…一個很討厭的男生。”

“討厭?”

“他這人就是很無解,狂妄囂張,脾氣還很爛,還很渣。”

舒曼清深深地看著女兒:“哦,那是真的很討厭哦。”

“嗯!”

她捏了捏小姑娘糯糯的臉頰:“那咱們就不理他。”

溫瓷悶悶地說:“我不會理他了。”

……

深夜,溫瓷走出了醫院,手機裏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國慶假三兩天夜露營團,找你報名?”

溫瓷快速地回了信息:“親,你好,可以在我這裏報名,這邊是幾個人呢。”

“一個。”

“親,一個人的話,我們需要拚帳篷哦。”

“睡眠不好,遇到打呼嚕的會瘋。”

溫瓷耐心地回道:“那就需要再多支付100塊的費用,可以給親單獨安排帳篷。”

“超預算了。”

她背靠著牆壁,指尖在屏幕上停頓了幾秒,將心比心,想到自己窘迫的困境。

她編輯短信道:“如果親是女生的話,可以和我拚一間帳篷,這樣我還是算你199一個人,我睡覺不打呼嚕的。”

“就這樣定了。”

“那請親把名字和身份證發過來,我給親登記^_^”

“傅司白,76356479*12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