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輔導員給溫瓷打了個緊急的電話:“把你的申請書也帶上,快來4教3樓的學院會議室參加貧困生的認證投票!”

溫瓷驚訝地說:“老師不是說我不夠資格,怎麽又……”

“因為有一個同學的審批材料不實,資格被篩下去了,咱們學院因此缺了一個名額。你記得準備一下資料,屆時要對領導介紹你的家庭貧困情況。”

“好的老師,這就來。”

溫瓷也來不及吃午飯了,趕緊回了宿舍,翻找出備用的申請表。

舒曼清去居委會簽字的時候,特意多簽了一張,就是擔心她不小心弄丟或者寫錯字,索性說好話求著多蓋章了一份。

上一份果真被溫瓷弄丟了,幸好媽媽做事總留後手。

她將申請表寫得滿滿當當,拿著其他一些證明文件和資料,去了4教3樓。

學校所有申請了貧困生補助的同學,都等候在教室後排,前排是校領導的位置。

不是每一位同學都能拿到貧困生補助,需要進行篩選和對比,選出最需要幫助的同學,由校外的慈善基金會和企業進行捐助。

溫瓷落座之後,莫染的短信發了過來:“下午三點一起彩排,別忘了時間哦。”

現在是下午一點,兩個小時,應該來得及。

溫瓷本以為這隻是一個走流程的投票會,很快就可以結束。

不想即便是貧困生的補助申請,大家也是卷得不行。

有同學聲淚俱下的痛陳家境、還有同學做ppt配合圖片介紹自己家裏的簡陋、甚至還有做視頻的,配合煽情音樂,表現生活與求學的艱難……

溫瓷看看自己準備的很簡短的一段家庭陳述。

很明顯,打不過周圍這些有備而來的同學。

三點一刻,莫染又給她來了條短信:“到了嗎?老地方哦。”

溫瓷正在想著等會兒該如何陳述自己的家庭和經曆,才能讓領導們耳目一新,指尖快速給莫染回了信息:“抱歉,現在有點事,晚些來。”

莫染:“你確定?”

“嗯,是很重要的事。”

她不再回她了。

很快,輪到溫瓷上台演講。

她用手機打開音樂,播放了一段《漁舟唱晚》的古箏曲,然後先來了一段古典舞。

即便穿著最日常的衣服,她的動作卻如此嫋娜,指尖細微的韻致、宛若幽蘭之姿,立刻將觀眾代入古風古韻的情境中…

她隻做了很簡短的一段回旋舞,也讓人回味悠長、甚是不舍。

領導們對她瞬間來了興趣,問了她許多關於舞蹈的事情,溫瓷便將自己家道中落的情況穿插其間進行了回答,並沒有刻意賣慘,也沒有裝出很可憐的樣子。

她全程不卑不亢,很有尊嚴。

在她重新落座時,聽到了身後有女生小聲議論:“都到這裏了,還裝什麽啊。”

“就是!看不慣這一臉清高。”

溫瓷沒有和她們計較。

她知道,縱使裝得很勇敢,但從她站上台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的卑微。

即便如此卑微了,卻也還要在卑微中爭取一星半點的尊嚴。

下午五點,總算結束了這場所謂的投票會。

結果還要過段時間才會公布,溫瓷背著書包,匆匆走出教室,一路小跑著去了鬼火音樂社。

不想他們已然將她除名了。

林羽叫來了另外一位街舞社的女生,正在**熱辣地跳著爵士舞,一邊跳,一邊和彈貝斯的林羽他們幾個男生親熱地互動著,貼麵扭腰。

傅司白沒有加入其中,他斜倚靠在樹邊,眼眸疏慢懶怠,指尖拎著一根即將燃盡的煙頭。

跳舞的女孩扭著身子來到他麵前,竭力地引誘著他,試圖與他親熱互動。

傅司白卻像是沒看到她似的,視線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林羽看到溫瓷走過來,故意用貝斯彈出一段高音:“小公主,我們換人了,你不用藏著掖著,可以大大方方去許嘉櫟那邊了。”

溫瓷知道最近一段時間論壇上有關於她和許嘉櫟的謠傳,沒想到他們竟也信了:“你們現在換人?可我們都練了很久了啊。”

“練了很久嗎,好像所有的排練…你也隻來了一次吧。”

“我是隻來了一次,可我私底下有好好練習,隻是因為都有事…”

傅司白將手肘擱在了身邊女孩的肩膀上,指尖彈了彈煙灰,不耐煩地打斷了她:“老子身邊不缺女人,你倒也不必三心二意、勉強自己。”

溫瓷終於不再解釋了,點了點頭,很有脾氣地轉身離開。

身邊女孩受寵若驚,要進一步挽著傅司白,他卻很煩躁地推開了她。

她撒嬌地喊了聲:“傅哥。”

“一邊去。”

傅司白在樹幹上摁滅了煙頭,臉色低沉得可怕。

終究溫瓷還是氣不過,沒兩分鍾、又氣衝衝地叢林子裏走出來,對著鬼火音樂社的成員道——

“我沒有三心二意,也沒有答應許嘉櫟,他的確邀請過我,但我不想食言。我下午是去參加貧困生投票會了,你們知道貧困生投票會嗎,就是要不斷說自己多慘多慘,還要哭,要和別人比慘,才能爭到一個可憐的名額。”

“對,這個鋼管舞我的確不擅長、也不是很喜歡。但我答應的事就會認真做好,也沒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我再忙、每天都有抽時間好好練習。不是我不想融入你們的團隊,是你們不信任我,那還跳什麽。”

她對著懵逼的林羽和莫染他們,好一頓輸出,總算將心裏的鬱憤和壓抑發泄了出來。

痛快地說完這番話,她才轉身離開。

段飛揚率先反應過來,感歎道:“我去…這乖乖女平時不聲不響,脾氣還挺大啊。”

莫染抱著手臂,懶洋洋地聳肩:“兔子急了還咬人。”

一直主張換人的林羽開始愧疚了,轉向傅司白,結巴地問:“要不要把她叫回來啊?”

傅司白的五髒六腑都擰在一起了,不爽地舔了舔唇:“沒聽她說,她不喜歡這舞,那還跳個屁。”

隨她。

*

深夜,隻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燈火通明。

溫瓷翻開四級英文單詞本,用紅色的記號筆將不會的單詞勾畫下來。

門邊智能音箱傳來“歡迎光臨”的女聲,幾個落拓不羈的少年走了進來,買了幾包煙。

溫瓷闔上單詞本,給他們一一打價:“一共98。”

“誒?這不是溫瓷嗎?”

聞言,溫瓷抬起疲憊的眼睛,看到麵前幹瘦的黃毛,一時想不起他是誰了。

“你認識我?”

“你可是當年南市一中的女神啊。”黃毛嘴角咧開不懷好意的笑:“老子還追過你,不過你眼高於頂,哪兒看得上我。”

溫瓷頓覺不妙,禮貌道:“抱歉。”

“聽說你家裏破產了,怎麽混成這樣啊,都來便利店打工了。”

她不再回答他的話。

黃毛見她即便落魄了,也還是這副清高模樣,心裏有點不爽,又見她衣領下光滑白皙的頸部皮膚,心裏一陣癢癢的,伸手摸了摸她的下頜。

溫瓷驚得連忙後退,一陣惡心之感湧上來。

黃毛捏了捏指尖,嘴角綻開壞笑:“你要是缺錢就和哥哥說,哥哥有的是錢,養得起你。”

“請你離開。”溫瓷默默地握緊了包裏的手機。

“女神,你還是這麽絕情啊。”

當年黃毛便對她肖想已久、此刻好不容易遇到了,哪能這麽輕易放過。

他伸手去拉溫瓷的手,溫瓷連忙後退,背抵靠在了煙櫃上,摸出手機顫抖地按下緊急呼叫的報警鍵。

黃毛直接跨入了櫃台,利落地奪過了她的手機:“老朋友見麵敘敘舊,報什麽警啊,走走走,咱們去唱歌喝酒。”

說完,幾個男人便拉扯著溫瓷、將她拖出便利店,往附近巷子裏拉拽。

此刻大街上夜闌人靜,偶爾有人推著燒烤攤經過,卻也不敢招惹這些流氓。

溫瓷拚命掙紮著,單薄的襯衣紐扣被扯壞,露出了裏麵的蕾絲邊白內衣。

屈辱的眼淚含在了眼眶裏。

落魄至此、沒有力量,沒有人保護,就是會任人欺淩啊!

忽然,她感覺手臂一鬆,緊接著便聽到男人傳來低沉痛苦的悶哼。

幾個拉扯她的男人全鬆開了手,她下意識地抱住了身體,瑟瑟發抖地蹲在了牆角。

抬起頭,透過淩亂的劉海發絲,溫瓷看到了少年黑色的身影。

一身黑衣黑褲的傅司白,如黑夜裏驀然降臨的修羅,眼神似鋒利的刃,憤怒地要將他們淩遲。

小混混們連連後退。

傅司白抓起了禍首黃毛,掐著他的脖子,將他單手提了起來。

瘦弱的黃毛在他麵前宛如任人宰割的小雞仔似的,毫無反抗之力。

在他麵色通紅、即將窒息的時候,傅司白用力將他擲在地上。

黃毛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掙紮著後退,躲開麵前這個惡魔般可怕的少年。

傅司白輪廓鋒利、五官冷硬,眼底盛著濃烈的戾氣,抓起黃毛剛剛對溫瓷侵犯的左手,一掰一折,隻聽哢嚓一聲,左手直接脫臼。

他疼得快要暈厥了,慘叫不已,連連告饒。

幾個小流氓見這人實在過於暴戾,也都不敢再和他對線,扶著黃毛、跌跌撞撞跑出了小巷。

傅司白壓著急促的呼吸,揉了揉手腕,望向了角落裏的少女。

她發絲淩亂、衣衫不整,雪白的肌膚大片裸||露著。

她用力抱緊了自己,瑟瑟發著抖,臉上淚痕被野風吹幹,宛如受傷的小獸。

“傅…”

顫栗的嗓音,隻喊出了一個字,但傅司白聽出來了,這是她在向他的求助。

五髒六腑都擰到了一起。

他脫下自己的黑色衝鋒衣外套,緊緊地將她包裹住,然後用力將她護入懷中。

“我在,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