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素華宮,這裏已經和兩百年前大不相同了,不知是該說門庭冷落還是其他什麽,隻是如今的三界魔族尊大,雖說兩邊始終相安無事,但正道還是已經蕭條許久了。
雲引二百年沒回來過,這期間門派裏沒了劍尊也沒了後繼者,再加之大環境的衰落,便逐漸的大不如從前了。
他在山門前的石碑通報,那邊過了好會兒才有人回應。
“你是… …雲鶴歸?”
雖然時隔多年,但雲引還是一句就聽出了對方是誰,應道:“是我,陸師兄,許久不見,可還安好?”
那麵沉默了很久,才傳來一聲淺歎:“你等等,我來接你。”
須臾,陸乾離便出現在了山門口。
修士築基後容貌就不會變化了,因此陸乾離還是當年的模樣,隻是氣質更加沉穩,看到言無憂時,情緒也沒什麽起伏。
“我早就聽聞你沒死,怎麽這麽久也不知道回來看看?你若早幾年回來,也不會見不到師父最後一麵… …”
他說罷,深歎了口氣。
雲引聽著一怔,喃喃道:“師父他不會… …”
陸乾離又歎了口氣,幽幽道:“前幾年外出雲遊去了,從來也不回個信兒,現在誰都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兒,你怕是見不著麵兒了。”
雲引:“… …”
進了山門,往來的弟子也沒幾個,雲引忍不住問起幾個師兄弟的近況,陸乾離再度歎氣。
“他們… …唉,如今就剩下我和二師弟了。”
雲引的心又提了起來。
“這些年門派衰落,也沒什麽新人,幹脆就把他們都轟下山了,省得還多幾張嘴吃飯。”
雲引:師兄!你說話大喘氣的毛病究竟什麽時候有的?!
陸乾離就像個孤寡多年的老人家似的,搖了搖頭道:“這一個個的,出門在外也不知道時常來個信兒,真是沒一個懂事的。”
雲引心虛的看向了一邊,卻發現言無憂跟在他身後,一句話也沒說過。
他神情如常,倒是看不出什麽心事。
雲引卻也能明白他的心思,畢竟是做好賠罪的準備來的,結果到了之後卻是這樣一副情景,物是人非,很難讓人不泄氣。
“師兄,我們其實是回來… …”
他話沒說完,就被陸乾離打斷道:“不必說了,隻要你沒事就行,其他的都是天道無常,不怨任何人。師父和其他人也是這個意思,用不著自責。”
陸乾離邊說邊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繼續道:“其實大家都想得挺開的,現在三界平定,也沒什麽不好,你們不必多想。”
在看到他們兩人一起回來時他就什麽都明白了,師父臨行前就和他說過,隻要雲引自己高興,無論什麽往後都不必追究了。
自己的路終歸還是要自己走,萬事到頭來隻須值得就好了,一切本就不應強求,隻可惜他早年不懂這個道理… …
兩人聽了這話,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
雲引抿了抿唇,歎息道:“還是我虧欠師父太多了,如果可以,能同他再見一麵就好了。”
陸乾離道:“師父說了,不用想他,有功夫多練練劍,問問道,別丟了他老人家的臉比什麽都強。”
雲引:“嗯… …”
感覺像是師父會說的話。
他想了想道:“其實我就是打算在這次來之後,要帶著我兩個兒子走遍三界雲遊問道的,他們如今也差不多到那個年紀了。”
陸乾離一聽這個表情頓時變得十分複雜,默默看了眼他的肚子,道:“兩個?你什麽時候又生… …有了一個?”
雲引一噎,咳嗽了兩聲道:“這個說來話長了。”
陸乾離用懷疑的目光看向他:“你不會是在我們以為你死了的那個時候… …”
“不是!怎麽會呢,我怎麽可能那麽… …”
雲引否認的實在是沒什麽信服力,陸乾離歎息著搖了搖頭:“雲鶴歸啊雲鶴歸,真是白養你了,唉… …”
雲引臉色漲的很紅,又羞又憤的瞪了一眼言無憂,讓他回頭等著。
言無憂一臉無辜。
陸乾離先帶他們去了自己的殿裏閑聊敘舊,看外麵的天色晚了就想為兩人準備暫住的地方。
“師兄不必勞煩了,我想回原來的住處看一看,順便今晚就住在那裏了。”
陸乾離點了點頭,道:“也不是不行,就是太久沒人去打掃了,你們可能要費點勁兒。”
雲引笑著拍了拍言無憂的肩膀:“沒事,他有的是勁兒。”
言無憂猛點頭,完全沒有任何意見。
鶴微峰真的太久沒回去過了,兩人從前住了那麽久的地方,如今再回來竟多了幾分陌生的感覺。
雲引走在野草叢生的山道上,身前有言無憂為他開路,抬頭一看漫天的星星,每一顆都清晰可見。
他伸出手,虛抓了一下,握成拳的手心仿佛真的攥住了一顆星星。
雲引笑了,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似乎也很好。
言無憂聽到笑聲回頭看他,忽然頓住腳步,認真道:“你想要星星,我也想辦法給你摘來。”
雲引聞言忍不住笑容更盛,反問道:“這些星星在天上待得好好的,把它們摘下來做什麽?”
言無憂道:“你想要,說什麽也要給你的。”
雲引心頭悸動了一下,抬手撫上他的側臉,接著緩緩下移捏住了對方的下巴。
言無憂情深意切的注視著他,老實的把下巴擱在他的手上。
雲引衝他笑了笑,柔聲道:“乖,別說些有的沒的,繼續開路去。”
言無憂:“……”
他歎息一聲,又轉頭默默劈樹開路去了。
兩個百年過去,鶴微峰的洞府似乎還和原來一樣,沒怎麽變過。
這也是多虧了雲引常年苦修,洞天裏過於素樸的關係。
他隨手捏了道清淨訣,洞內瞬間煥然一新,一顆塵埃都不見了。
雲引走到靈玉**,緩慢的撫了一遍,感歎道:“這些年門裏條件這麽艱苦,師兄都沒有把它賣了,可見同門情誼之深。”
言無憂看了一眼,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性,猶豫道:“有沒有可能……是他一直沒上來過,忘了?”
雲引:“……”
他沉默了一會兒,點頭道:“有理,那這次臨走前記得把它搬走。”
言無憂應道:“好。”
雲引坐在玉**待了片刻後,又突然站了起來,從儲靈袋裏掏出幾層厚褥子鋪在床麵上。
這下再坐就舒服多了。
他養尊處優睡了那麽多年的軟床,如今再睡這又冷又硬的已經無法習慣了。
雲引啊雲引,你怎麽會變得這樣墮落!
雲引在心裏默默唾棄了自己一番,再看言無憂已經幫他把被子也展開鋪好了,頓時又順其自然地躺了進去。
唉,沒辦法,真是從奢入儉難啊……
他躺在軟乎乎的枕頭都準備睡了,結果言無憂一點離開的意思都沒有,他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
言無憂立刻鑽進被窩裏,緊緊抱著他,滿臉討好道:“我留下給你暖床,這樣你就不冷了。”
雲引本來想說自己不冷的,結果意外把手放在他熾熱又軟彈的胸膛上,頓時話峰一轉道:“也好。”
深秋濕寒,夜裏有個人陪睡也是件不錯的事兒。
可睡著睡著,言無憂又開始不老實了,腦袋一直在他項子裏亂蹭,手腳也纏得和八爪魚似的死緊。
雲引都快被他蹭出火來了,但奈何困勁上頭,隻是打了他一下就又繼續睡了。
可言無憂卻隻是安靜了一陣,就再次變本加厲的煩他。
雲引終於忍無可忍,捏住他亂動的手,怒道:“言無憂,你要睡就老老實實的睡,不然就給我從**滾下去!聽到沒有?”
言無憂似乎被他嚇住了,之後好半天都沒再湊過來。
雲引火氣消下來後,有些後悔是不是自己太凶了點,正想著要不然回頭給他個台階下,就被一隻手小心翼翼的搭在了腰上。
他幹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了對方的動作。
言無憂見他沒什麽反應,膽子也跟著大了些,繼續一點點試探著蹭過去。
察覺到八爪魚又回到了自己背上,雲引心裏暗歎了口氣,嘴角卻微微揚起。
有這樣一隻粘人的大狗在身邊,麻煩是麻煩了點,但好在還是有點用的,至少睡起來確實很暖和。
雲引想著,忍不住又往他懷裏挪了挪。
言無憂這一次倒沒敢再動,卻是很驚喜地把下巴輕輕擱在了他的頭頂,鼻底輕嗅著從對方發間傳來的清幽味道,頓時又是一陣意亂情迷,不由自主地收緊了懷抱。
雲引拍拍他的手,低聲道:“手鬆點,勒的我胃疼。”
言無憂連忙放鬆了一些,小心的貼在他耳邊問道:“這樣可以嗎?”
雲引合著眼,用鼻音輕應了一聲。
言無憂沒有看到,在對方的唇角正勾起一抹清淺的笑意,隻是謹慎珍惜地抱著懷中人,就好像是擁著什麽稀世珍寶一般,姿態愛惜而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