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但是在高一那年,宋爍和他的母親被趕出了“家”。
其實也沒什麽不好,作為補償,他父親在縣裏最好的地段給他們娘倆買了戶公寓,130平方米的大房子,足夠母子倆生活。又是全款,根本不需要擔心後續經濟問題。
還給了一筆賠償金,存在銀行都夠宋爍和母親每個月的開銷了。
“他真有錢啊。”宋爍感慨道:“難怪你那麽願意給他做小。”
母親這會兒坐在化妝鏡前抹著粉底,嘴裏還得意道:“還不是因為我漂亮,不然他怎麽不給別人錢?不過你今年7月就滿18歲了,他的撫養費肯定要斷,以後咱們兩個得省著點兒花,那些錢還得留著將來給你上大學、娶老婆用呢。”
宋爍卻很自信道:“我娶老婆不用花錢,她得花錢給我才行。”
母親白他一眼,但也讚許道:“憑你這模樣,倒也應該。”
以貌取人是普通人的通病,就連宋爍都逃不掉這樣原始的行為。
一見鍾情通常都是見色起意,就仿佛漂亮的外表下必定會是美好的內在,這種狹隘的觀點很難從基因裏剔除,宋爍覺得自己連吃飯都喜歡吃外觀好看的,髒兮兮的那種誰會願意多看一眼呢?
就像高中裏那個雖然學習好,但是卻沉默寡言的班級第一名。
他家裏貧窮,身體也有先天殘疾,小兒麻痹,走起路來像是七旬老頭,搖搖晃晃的,像是隨時都會摔倒。
班上的同學以取笑他為樂,由於他從不反抗也不回應,到了高一下學期,這種行為發展成了集體性的欺淩。以至於宋爍根本不記得他原來的名字叫什麽,隻和大家一起稱呼他“兔子”。
因為他太軟弱了,就像一隻永遠都不會發出喊叫聲的兔子。
期末考試的前一周,宋爍來到學校時看到班上的男生和往常一起對兔子推推搡搡,把他的作業本當成排球一樣傳來傳去。
兔子也沒什麽表情,顫顫巍巍地伸著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要阻止。
宋爍倒是從沒加入過他們,他覺得這種情況太無聊,還不如數一數抽屜裏有多少女生給他塞了早餐。
他上了高中之後幾乎從沒自己買過早餐和午餐,隻要在學校裏,每天總會有人請他吃。
可兔子的早餐卻被那些男生搶走了,盡管隻是一個雞蛋加一袋牛奶,但兔子在那天卻哭得很傷心。
老師們倒是很關照他,見他上課時還在哭,就要他下課來到辦公室。
結果這一去,中午就出現了班上欺負兔子的那些男生寫檢討書的情況。所有人都認為是兔子和老師告狀,從而變本加厲地報複起了兔子。
那天剛好是宋爍值日,他拖幹淨了走廊後回到教室,發現兔子正一個人坐在位置上望著窗外出神。
宋爍沒理他,就隻是走到自己的書桌裏拿出了一個圓麵包,經過兔子身邊時放到了他的桌子上。
兔子在他身後很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宋爍自那之後開始格外關注兔子。
每當宋爍目睹那些高大身影圍攏過去、帶著幾分惡意的嘲笑與欺淩兔子時,他都會覺得看不順眼。
雖然在最初,宋爍也隻是遠遠觀望,他擔心一旦介入自己也會成為眾矢之的,但漸漸地,他會想其他辦法來幫助兔子。
當又一次目睹他被無情地推搡時,宋爍假裝不經意地走過,一聲“借過”驅散了那些欺淩者的興致。
而兔子也感受到了宋爍的幫助。每當課間跑步回來,宋爍的書桌上總會多出一份工整的筆記,旁邊還細心地附上了詳盡的解題思路——那是兔子私下裏偷偷將自己的作業和課本內容精心整理後悄悄給他的。
有了兔子的暗中幫忙,宋爍的成績確實得到了提升,哪怕兩個人在學校裏從來不會與彼此講話,但課本卻成了他們之間維持了很久的聯係。
直到兔子住院,這種聯係戛然終止。
3.
那幾天裏,宋爍的心情如同被烏雲籠罩,沉重而壓抑。醫院的走廊裏彌漫著消毒水的刺鼻氣味,可宋爍卻不敢出現在病房裏探望。
他怕兔子的父母要問東問西,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兔子的父母解釋兔子在學校裏的遭遇,畢竟默默的暗中幫助根本解決不了實際問題,意那些看似不經意間的關懷與保護,不過是杯水車薪,無法從根本上解決那些隱藏在校園陰暗角落裏的欺淩與不公。
宋爍開始反思真正的勇敢與擔當究竟是什麽?
大概,不應該隻是躲在暗處默默守護,而是要勇敢地站出來控訴。
宋爍開始收集起證據,將那些欺負兔子的同學的行為一一記錄下來。
舉報的過程並不輕鬆,每一步都充滿了未知與風險。宋爍的心中既有對未知的恐懼,也有對正義的執著。他小心翼翼地穿梭於學校的各個角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確保信息能夠準確無誤地傳遞到相關負責人的手中。
可等了半個月,等到的卻是兔子轉學的結局。
宋爍曾以為是自己寄出的信件丟失了,但在若幹年後他才知曉,那些證據並不足以證明兔子受到其他同學傷害,而兔子的父母也不願意得罪那些學生的父母,所以選擇了息事寧人。
兔子轉學後,宋爍與他失去了聯係,而其他人還是和往常一樣開心、快樂地生活著,誰也沒有為兔子的離去感到有一絲一毫的落寞。
當然,宋爍也沒有。
他隻是從中明白了道理,也不會再為任何人去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
這就是他會選擇依附付衡的原因。
慕強是人類的天性,他不止一次地勸告過丞童,不要和比自己強大的人擰著來,那樣沒有好果子吃,要學會忍讓,畢竟付衡也會給丞童好處的,這像是一種交換,根本就沒什麽好羞恥的。
丞童當時卻對他露出了非常憐憫的表情,她說:“宋爍,你真是個可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