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又沒做錯什麽,賢惠的在將來一定是個家居太太,於世嘉每次都狠不下心開口。
可惜的是根本不需要他再練跆拳道了。因為假期在群裏聽到了其他男生聊的消息,說是要為丞愛辦一次聚會。於世嘉困惑的問:“什麽聚會?”有人回答說:“送別聚會啊。”
“啥?”
“丞愛她爸送她去了私立大專,花錢直接去的那種,高三不用念,開學直接走了。大家都過來,給丞愛辦場送別聚會。”
於世嘉直接退出了對話框,望著中學畢業照特意放大的丞愛的桌麵狠狠地踢了一腳主機。他不想去打丞愛家的電話,她什麽都事先告訴他,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她用過的抹布,隨手扔給別人,隨意扔到一邊,不需要解釋,隻因可有可無。
那天的聚會於世嘉還是去了,故意接來馮瑤瑤一起過來。見到丞愛後就大方地笑著,首先倒了一杯酒敬她,說:“來,喝一杯,祝你在外得心應手,早日找到婆家!”他這一句,其他同學四麵八方都舉起酒杯起哄,連“丞愛早生貴子”這樣的祝詞都瞎掰了出來。
丞愛那天特別興奮,來者不拒,誰敬都喝,不到一個小時,桌上就空了四打幹啤。倒是首先挑起事端的於世嘉看不下去了,陰著一張臉去搶她的酒杯,“你少喝點兒,當你家自來水不花錢啊。”
丞愛趁機拉住他,搖搖晃晃的把他推到馮瑤瑤身邊,拍著兩人的肩膀說:“馮瑤瑤,拉稀大王人其實不錯,為了讓我放心的奔赴外地,你們倆就在我們大家麵前來個百年好合之吻吧,大家說是不是?”
起哄聲在包廂裏響個不停,丞愛帶頭拍著手:“親一個!親一個!”
馮瑤瑤臉紅的要大家別這樣,不好意思地笑著。於世嘉也笑,可他是心碎地笑,他笑他怎麽就放不下這麽個樣的丞愛,他笑他不能掏出心給她看一眼,看那心上寫的到底是誰的名字。他有種血涼了的感覺,賭氣似的將馮瑤瑤拉到身邊,飛快的在她的嘴唇上印了一吻,又在眾人圓滿的歡呼聲中做出了一副理所當然的輕巧表情。
丞愛,你看你笑的多開心,好啊,我就陪你一起裝傻。
夜深酒酣,大家從包廂裏走出來不舍道別,有男生向丞愛最最後的告別,叫了一句“丞愛你回來嫁給我吧,我一直等你!”丞愛沒心沒肺地回應了句:“行啊,你現在就娶我吧。”大家就笑醉了醉了,都醉了。
於世嘉給馮瑤瑤找了輛出租,和她一起坐了上去。心裏擔心在那邊醉醺醺的丞愛,便匆忙找借口走下車朝丞愛跑去,他沒有看見的是馮瑤瑤微怔的表情。
夜深人靜,於世嘉半拖半拽的扯著丞愛的胳膊走在空曠的小巷裏。丞愛喝的太多,扯著嗓子唱起來:“正月裏來是新春,趕了豬羊送出門,豬啊羊啊送到那裏去啊……”
她唱完就笑,伸手拍了拍一直沉默著的於世嘉的臉,問:“我唱得好聽吧哥們兒?你能聽出我唱的悲傷嗎?你不懂藝術,你聽不懂,你呀就好好的做校花男友,等我到外麵找一個好樣的——”
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完,於世嘉突然將她按到了牆壁上。那大概是他十八歲時對丞愛做出的最大膽的舉動,手都在顫。可他什麽都不敢做,並且自己先莫名其妙地流下了眼淚。丞愛一愣,反手就是一巴掌揚到他臉上。她轉頭跑出小巷,撞倒了巷口的垃圾筒。
心太小,能住下的人少之又少。我把全部的位置空出來留給你,你卻逃之夭夭,像是一場明了的嘲笑。
為何長大之後,連愛都變成了煩惱。
7.
時間過得稱不上有多麽快,但是眨眼之間,就到了高三地獄的赴死時分。於世嘉每個周末都要跑去補課,各種科目。於是和分到文科班的馮瑤瑤接觸的時間更是屈指可數,雖然偶爾會一起回家,可能說的共同語言本來就不多。
高考結束後的暑假,所有人得以解放。馮瑤瑤在聊天軟件上和於世嘉說有個班裏男生在追她,她可不可以答應。
於世嘉就笑了,回複她:“別耽誤自己了。”
分手愉快,又好像從未真正在一起。不痛不癢,還覺得分的太晚。馮瑤瑤到底不是那個可以喊他“拉稀大王”的人。
就算在考試之後就被高中裏大批的女生告白,他和她們玩感情遊戲,拉拉小手,親親小嘴,可於世嘉始終在為一個人留出虛位以待的內心空間。
究竟是還等待著,還是隻在填補內心的空虛?
沒有了丞愛的於世嘉就像沒有了心,和誰在一起都一樣,不過是消磨時間的方式。從高二寒假到高三的現在,半年時間,不管學習再忙,也還是每天晚上都守在手機旁,等待著丞愛出現。而他習慣性地不去找她,大概是怕她發現他還在她的聯係人名單裏而拖黑。
高二那年的分別讓彼此兩人都互不聯係,丞愛走時甚至沒有留下新的聯係方式給他,又不敢去找她家人要,害怕她知道後被罵糾纏不清。
終於有一天,於世嘉鼓足一百萬分的勇氣上了次線,去和她說話,想了半天隻用了一句“你還好嗎”這樣老土的開場方式,等了將近半個小時都沒有回複,可很快就看到丞愛發了朋友圈,隻不過是不想理他罷了。於世嘉急忙將臉仰起來。
怕眼淚會掉。
於世嘉去跆拳道館裏打沙袋,一腳一腳地踢,練了半年,虛胖也沒有胖起來。大汗淋漓地倒在地板上望著棚頂喘粗氣,聽到外麵傳來了馮瑤瑤的聲音,身後還跟著她新交的男朋友,大概是陪對方來練跆拳道的。
見到了於世嘉,馮瑤瑤在男朋友換衣服時走過來,帶有歉意地說了句:“對不起啊,我不該那麽快就答應別人……”
於世嘉笑著搖頭:“你早該甩掉我,我一直對你不忠。”
馮瑤瑤像是都明白似的,坐到他身邊說:“我早就知道,你其實喜歡丞愛。你喜歡她,怎麽就不敢去追她?她去哪裏,你就追到哪裏不行嗎?”
於世嘉說不出話來。
馮瑤瑤終於說了:“當初都怪我,丞愛來問過你,如果她去外地念書你會不會不答應,但我當時喜歡你,就替你騙她了。”
於世嘉怔了。
8.
從小學到中學一直同班,倒也不是什麽巧合,關鍵是這個鎮子小的沒幾所學校。人少,班就少,兩個班而已,碰到一起的概率是二分之一。
想一想,要不是當初她肇事撞了他,她和他也就不會太過彼此關注。
什麽“拉稀大王”,什麽“壓榨行為”,為什麽都不是別人?因為別人之間缺乏地心引力。
十五歲的時候,丞愛的成績爛成了西紅柿。老師三天兩頭地往她家裏打電話,說這樣下去別說考高中,去念本地技校都沒指望。可於世嘉不同啊,他腦子衝,名牌大學都不是問題。丞愛不服輸,就拚了命的熬夜學習背書,整整煎熬了半年,她最後還是和於世嘉考到了一起。可在一個班裏見麵時,他卻一臉的鄙夷,讓丞愛的心涼透半截。
十六歲,她試探他喜不喜歡馮瑤瑤,不知道他那句是賭氣的“我自己會”,丞愛幹脆在第二天硬把他們湊到一起,省得心煩。隻是再沒人給她買果奶冰粥,可她從來沒說的是,她喜歡的並不是果奶冰粥,而是在他買給她時的背影,就算他再不願意,也還是會為她做的心甘情願。
十七歲時,她要被家人送去外地讀書,高中念得不好,害怕考不上大學,幹脆花錢先去找地方,念完再說。她那天就在微信上問他:我要去別的地方,你答不答應?你不答應,我就不去。然而她不知道是馮瑤瑤來到於世嘉家裏借作業,於世嘉剛好要出去,馮瑤瑤就看到他沒閉的微信上有丞愛的消息顯示,她一眼看到桌麵上丞愛的初中畢業照片就什麽都明白了,故意在微信上假借於世嘉的名義回複:去就去,少問我,和我有什麽關係。隻這麽一句,丞愛再沒說話。
那天晚上丞愛激他去吻馮瑤瑤,沒想到他真的照做了。她隻是想,如果他不去吻,她就在臨走前把心裏的話都告訴他。可沒有,沒有。在小巷裏,她打他的那一巴掌,是因為那段時間她家裏的變故有些多,而他又表現得那樣軟弱,讓她更加生氣罷了。
可惜的是這些,到了於世嘉的十八歲才都明明白白地撿起來。所以她不理他的原因,是她一直在生氣。
其實不用任何的擔心。
敢不敢,賭不賭。
這些都比不上於世嘉在通知書下來的前三天跑去丞愛家要了她的地址,執拗地坐著火車跑去找她。那年夏天,他跑到她的學校,到守衛室的門口去打聽她的班級。問了一圈也沒有問明白,倒是聽到了身後有個女生拎著暖瓶在唱:“正月裏來是新春,趕了豬羊送出門,豬啊羊啊送到那裏去啊,送給那親人……”於世嘉一臉茫然的回過頭,快步走到她麵前,在她一臉驚詫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的時候,他無比堅定的點頭,說:“丞愛,好、好久不見了啊。”
丞愛露出了釋然的笑臉。
那是她還可以被叫做丞愛的時期,那個時候的她,還沒有成為林一羅。
她也曾以為時間會停留在那一刻,可惜命運推著她前行,她沒有回頭與選擇的權利。
真希望人生可以停留在十八歲。
她想永遠做丞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