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員卻很認真地回答：“可是我看到他上次和那個茶室老板一起牽著個小男孩，關係很好的樣子，一般人誰會那樣做啊？”

正說著，店員的視線忽然落到了林一羅身上。

林一羅原本還沒有意識到有什麽特別的，直到那店員試探性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是本名。

林一羅愣了愣，錯愕地看向他。

店員驚喜道：“真的是你啊！丞姐！”他放下手裏的貨，興奮地指著自己說：“我是小朱，咱們以前是一個村子裏的！”

林一羅不由地睜大了眼睛，她認出了他。

曾經才到她肩膀的小男孩已經長成了高出她一整個頭的大小夥子，大概是在縣城裏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讓他很激動，他甚至忘記自己還在工作時間。

收銀員咳嗽幾聲，對小朱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繼續回去幹活。

小朱雖不情願，但為了工資，他也得做好自己分內的差事。搬起貨箱時，他匆匆地和林一羅說了句：“姐，你去對麵的咖啡店等我，馬上就到我換班時間了，我交接完就過去找你。”

他們快有7、8年沒有見過麵，小朱很想要和老熟人敘舊。

但林一羅的目的就沒有那樣單純了，她是為了得到更有用的信息才會答應小朱。

至於敘舊，如今的她根本沒有半點那種心思。

12.

坐在咖啡店裏，林一羅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她選擇的是靠窗的位置，剛好可以將對麵小區前的景象一覽無遺。

推著嬰兒車的年輕媽媽、路口擺著水果攤的小販、從驛站裏取出快遞的情侶、正在點煙的中年男子……

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風吹日曬過的痕跡，就連小販的頭頂也有遮陽擋雨的大傘，還與附近的居民熱絡地聊天，仿佛麵前擺著的蔬果隻是他的業餘副業。

林一羅發覺這個小區的周圍都是一片祥和，或許這就是有錢人的世界。

對於這個巴掌大的小縣城來說，麵前這小區裏的房價已經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得起的。

這裏不僅僅是學區房，放眼一望，醫院就在一條街開外，便利店也有三家，球場、體育館和小學、中學已經重點高中都在周遭，甚至還有公園和家具城，所有的建築都是圍繞著這棟小區開展起來的，但是隻有小區裏的住宅樓建得最高，那是因為開發商不準其他建築物遮擋小區住宅的陽光。

而開發整個小區的人，就是付衡的父親，付大山。

據說這棟小區是他送給付衡的新婚禮物，準確來說，是用來討好他的兒媳陳鈺的。

樓與樓之間並不密集，綠化也很講究，物業費高得離譜，可有錢人都願意住在這裏來彰顯自己在縣城裏的地位。

即便是在一個小城裏，人們也要費盡心思地將階級分出三六九等。

仿佛人活著就是要證明自己比別人強，連走路的快慢都會產生較量、攀比的心理。

而從收銀員口中得到的描述，是付衡每天都會陪伴他的愛妻成雙入對地進出小區，這對家境寬裕的夫妻彼此寵愛著，他們甚至有了孩子，是世俗眼裏成功的存在。

可她的妹妹呢？

她的妹妹丞童連未來都不會再有。

付衡卻高枕無憂、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高人一等的完美生活。

林一羅的眼底滲透出黯然的冷色，她也想讓付衡嚐嚐從高台墜落到泥潭裏的滋味。

再喝一口咖啡，已經有些涼了，林一羅抬起眼，望著小朱從對麵的超市裏急匆匆地跑向她這邊。

店門被推開，小朱熱情地與林一羅揮手。

她也回以笑意，點了點頭，示意他坐到自己的對麵。

“想喝什麽？我請你。”她說。

“那多不好意思啊，姐，咱們AA吧！”

“你打工的錢還是存下來給自己花吧，我請。”說著，把菜單推到了他的麵前。

小朱感激地咧嘴一笑，他不是個貪婪的人，所以選了一個最便宜的咖啡。

在等咖啡的期間，小朱問起：“姐，你從離開村子之後就一直在縣裏了嗎？聽老家的人說，你在縣裏混得挺好的，也買了自己的房子是不是？那你結婚了嗎？他們說你一直都和那個叫鐵哥的人在一起的。”

“沒結婚。”林一羅回答他：“他叫李鐵，是我和丞童很親近的人。”

“原來你不是和他結婚的啊？村子裏的那幫人真是瞎說，我差點就信了。”小朱撇撇嘴，忽然又問：“那丞童姐呢？我這幾年都沒怎麽回村子裏，也沒聽人說你們的事情了，她還好嗎？”

林一羅很平靜地告訴小朱：“她死了。”

13.

小朱其實根本不想知道丞童是怎麽死的、為什麽死的，但偏偏林一羅把丞童的死因一字不落地告訴了他。

她甚至沒有任何隱瞞，就連細節、人名都知無不言。

小朱的表情逐漸變得惶恐、震驚，在咖啡杯端來的那一瞬間，他看到杯子裏渾濁的**，竟然有些想吐。

林一羅卻對他說：“我不是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裏的，雖然遇見你這件事不在我的預料之中，可幸好你出現了，這一定是被安排好的，你覺得呢？”

小朱的臉色很難看，他連連搖頭道：“我……我隻是覺得很久沒見到你，但其他的我沒想過，我就隻是想和從前的熟人多說幾句話罷了。”

“那是因為，一個人背井離鄉很難熬吧？”

小朱抿緊嘴唇。

“你之所以喊住我，不也是想和我建立一種能夠排解你寂寞與空虛的情感關係嗎？就好像你能有個熟人說話，這一天的痛苦你就能熬得下去，幾句簡短的安慰，也能支撐你自己走下去。”

小朱的眼神逐漸變得渙散。

林一羅像是看穿了他的心，她說：“否則，你可能會活不下去的，割腕、安眠藥……都嚐試過了吧？”她目光下移，落在了小朱露出衣袖的手腕上的疤痕。

小朱趕忙拉起自己的衣袖，他額角都是冷汗，那種被看穿的恐懼讓他無所適從。

林一羅卻微微一笑：“如果你願意幫我，我就會給你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