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遠懷著激動的心情匆匆出門,配合夏臨準備宰肥羊。

杜遠離去後,花淩霜突然有些疑惑的看向夏臨,“就怕外地糧商不相信這些消息。”

夏臨笑了,沒有回花淩霜,而是又拿出一支煙,明順又第一時間打燃了火折子。

他吸了口煙,才看向旁邊的劉清問道:“剛剛我們說的事,你應該已經猜到本宮的計謀了吧,那麽你來替花將軍解解惑。”

他有意再考考這個劉清,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劉清一怔,隨即認真思考起來,大約一兩分鍾後,他眼睛突然一亮,看向花淩霜,躬身行了一禮,才笑道:“花將軍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人性。

這幫外地糧商跨越幾十裏來賣糧,路上最少損耗十分之一,徭役,夥夫每日需要工錢和飯錢,每多拖一天,他們的成本都在拔高。”

“縱然他們硬挺不賣,返回更是一大筆的成本,這個時候,哪怕是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都會令他們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並且這個局真正厲害的點在於踩踏,第一批出手的糧商還能賺,後出手的糧商湯都沒得喝……”

“這就是殿下的這陰謀陽謀齊出的效果,單單一某就夠這些糧商受的了,現在雙謀合一,虛虛實實,就算是四大糧商,也抗不住幾天的。”

“不錯,不錯,如此眼光,隻當一個師爺,的確有些屈才了,以後就跟著本宮好好幹吧,總有你大展才華的地方。”夏臨很是滿意,沒想到這劉清還真有些本事,這麽短時間就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著實有些才能。

當然,夏臨敢如此鎮定,就是他相信外地糧商肯定會扛不住。

隻要外地糧商一慌,大肆賣糧,四大糧商不攻自破。

“多謝殿下!”劉清又向夏臨行了一禮。

花淩霜深深看了夏臨一眼,不知道為什麽,此時的夏臨,竟然讓她感到了一絲害怕!

是的,就是害怕!

夏臨城府之深,心思之毒辣,竟然讓她這個十三歲就在戰場上殺過不少敵人的女將軍都有些膽寒!

都說武將殺人如麻,但她卻發現,夏臨殺起人來,真是一點都不含糊,甚至比她們這些武將不知道要狠辣多少倍。

她都可以想到,此事之後,陽武縣不知道有多少小糧商要破產,有多少投機到把的小糧商們會因此家破人亡!

“天下貪官,奸商,其心之狠,之毒辣,難以想象,尋常手段,難以遏製,惡人當以惡人磨。”

“有些人本就死有餘辜,他們的存在,隻會讓更多的受害。”

似是察覺到了花淩霜的情緒變化,夏臨說道。

花淩霜一怔,忽然有所明悟,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中牟縣的二皇子,精通治國,但用盡手段,也隻是將中牟縣糧價遏製在八十二文一鬥,便跌不下去,與平時的正常五十文一鬥還是高出了三十一文,那些糧商已經博得好名聲了。

殊不知,這一切,糧價之所以突然飆升,完全就是那些糧商設下的局,說是發國難財,還不如直接說他們設了局,要喝幹百姓身上的所有血!

但在陽武縣,這幫糧商更是毫無底線,將糧價抬到兩百二十文一鬥還不知足。

花淩霜都可以想象,這些糧商的心髒肯定是黑的!

黑的毫無人性!

他們甚至比那些貪官汙吏還要可恨!

貪官汙使們貪汙之後,多少還會為百姓們做點事,甚至他們都不敢大肆貪汙,隻能暗中進行。

但陽武縣這些糧商,毫無底線,毫無人性,甚至就算百姓們真的餓殍遍野,他們也不會在意。

夏臨這手段,陰謀陽謀齊出,哪怕會因此讓不少小糧商們破產,讓他們家破人亡,她突然覺得有一種快哉的感覺在心間升起。

花淩霜甚至覺得,把這些糧商們全部殺了更好!

……

西街,一個牆壁龜裂的民房裏。

一個中年漢子赤著上身,露出精壯的肌肉,他一言不發的磨著手中的大刀,刺耳的磨刀聲回**整個房間。

很快,大刀磨的鋒利無比,映照出男人冰冷的雙眸。

“你不讓我活,我就要你的命!”

“光腳的,不怕你穿鞋的!”

“我一個窮老百姓,換你狗太子一命,值了!”

男子緩緩說著,眼中滿是絕然!

“夫君,別做傻事!”

正當男子提著刀要推開門的時候,身後一道聲音襲來。

“李虎,你想幹什麽?還不快快將刀放下!”

同時,一個老婦人也走了出來,眼中滿是淩厲!

叫李虎的男子身體一怔,驟然回過頭,看著一老一少兩個婦人,眼中滿是複雜。

“娘親,小蓮,家裏已經沒有糧了,我手中這幾百文銀子,也買不了多少糧,要不了幾天,我們家怕是都要全被餓死!”

“反正都是死,早幾天晚幾天罷了,都是一樣!”

李虎盡量保持平靜,但他的內心卻平靜不下來。

被逼到這個份上,沒誰給平靜得下來。

年輕女人哭著搖頭,“整個陽武縣十萬百姓,無一人出手,你為何要去?”

“就當是為了我,留下來,成麽?”

李虎沉聲道:“陽武縣糧價從五十文一鬥暴漲至兩百二十文一鬥,尋常百姓根本吃不起糧,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無能太子,隻有殺了他,這陽武縣的糧價才能降!”

“我李虎自幼習武,快意江湖,陽武縣是我的家,我可以死,但決不能看著這個家屍橫遍野!”

老婦歎了口氣,說道:“虎子,你怎麽那麽傻,這一切都太詭異了,娘懷疑這其中怕是有什麽陰謀詭計,你先不要衝動,再等兩天可好?”

“對對對,娘親說的很有道理,我也覺得那位太子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簡單,一旦百姓騷亂,縱然他是太子,也難以承受後果。所以這其中肯定有什麽陰謀詭計,夫君你就聽娘親的,再等兩天吧!”年輕女人也急忙勸說道。

李虎滿臉自嘲,搖頭道:“他們這是官商勾結,他們聯合起來喝我們百姓的血啊!”

說著,他賭氣道:“若這太子真有本事,令陽武縣糧價降了下來,我李虎一輩子給他當牛做馬都願意!”

“但這可能嗎?我意已絕,今日哪怕是拚了這條命,也要令他血濺當場!”

兩個女人歎息一口氣。

陽武縣現在的糧商空前的團結,糧價怎麽可能降?

她們隻是不想自家兒子自家夫君前去送死罷了。

刺殺當朝太子,哪有那麽輕易的成功?

但李虎心意已決,她們也勸不動,隻得擔心害怕,心裏著急,看著李虎藏著刀出了門。

“小蓮,你跟著他去,關鍵時刻,千萬不要讓他做傻事!”老婆子擔憂說道。

“嗯。”年輕女子應了聲,也快速跟了出去。

李虎提著刀出了門,頓時就愣住了。

隻見陽武縣的街道,有身穿盔甲的將士策馬狂奔,以自己最大的聲音吼道。

“傳太子殿下令,張貼榜文!”

“從此刻開始,開倉放糧,隻需一百零五文一鬥,便可買到低價糧,數量不限,百姓可自行排隊購買!”

此話一出。

李虎瞪大眼睛,身後的女子也瞪大眼睛。

“什麽?”

“開倉放糧,以一百零五文一鬥的價格售糧?”

李虎身子顫抖,不敢置信。

一百零五文一鬥,對比現在陽武縣內兩百二十文的天價,足足低了一百一十五文。

雖然還是很高,但對比現在的兩百二十文一鬥,他們已是十分感恩!

不光是李虎滿臉訝然,陽武縣的百姓全都傻眼了。

這糧還真降了?

還一次性就降了一百多文?

無數麵色蠟黃的百姓走了出來,他們紛紛前往張貼榜文的地方聚集。

當真切的看到榜文上的內容。

無數百姓激動不已。

“開倉放糧了,終於開倉放糧了!”

“一百零五文一鬥,有救了,有救了啊!”

李虎也夾雜在人群之間,滿臉的不可思議。

“竟然真的降了?”

下一秒,李虎驟然朝著陽武縣糧倉跑去,他必須要眼見為實。

但當看到已經排了幾十米,甚至不遠處還有絡繹不絕的百姓趕來排隊的時候。

李虎身子顫抖,眼睛瞪大。

與此同時。

陽武縣的每一條街道,身穿盔甲的將士都騎著高頭大馬,奔騰而過,他們扯開嗓子以自己最大的聲音喊道。

“傳太子殿下令,張貼榜文!”

“從此刻開始,開倉放糧,隻需一百零五文一鬥,數量不限,百姓可自行排隊購買!”

一時間,整個陽武縣的百姓都聽到了消息,滿城震動。

顧府。

假山假水,婢女端著托盤穿梭在長廊內。

大殿內,十幾個舞女正在翩翩起舞。

顧老和三大糧商正看的津津有味。

一門之隔,卻仿佛是兩個世界,門外百姓瘦骨嶙峋,垃圾中討食,門內,錦衣玉食,舞女起舞,頗有一股暖風醉人的奢靡。

長的有些胖的錢家主忍不住的道,“顧老,陽武縣糧價已經到了兩百二十文一鬥,我等還不出手嗎?”

顧老揮揮手,舞女紛紛退下,他淡然道:“慌什麽?”

“陽武縣內,隻要我四大家族齊心,便可壟斷糧價,這一波潑天的富貴最低要兩百五十文一鬥!”

眾人齊齊震驚,“兩百五十文一鬥?”

別看一鬥隻是漲了三十文,但對他們而言,最起碼能多賺幾萬兩,甚至數十萬兩!

“我等能有這等財富,多虧了太子殿下,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竟張貼榜文嚴令不得賣低價糧!”韓家家主摸著下巴上的胡須有些輕蔑的道。

“他本就是不學無術的廢太子,他能懂什麽治國之道,可能以為糧價一高,就有糧商開始拋售了吧,看來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此話一出,眾人哄然大笑。

“顧老,大事不好了,縣衙忽然張貼榜文,開倉放糧,以一百零五文一鬥的價格賣低價糧!”

“百姓聞風而動,排起了大長隊,一眼看不到頭!”

此言一出。

顧老臉色驟然一變。

“什麽?”

錢家家主更是有些怒了,“太子陰毒,他這擺明是想坑我們一把!”

韓家家主憂心忡忡的開口道:“顧老,我們該怎麽辦?”

顧老目光冰冷,冷哼道:“別慌,陽武縣前些天就放過糧了,再加上前段時間更是借了五十萬石給別國,我敢斷定,此時陽武縣糧倉裏肯定沒有多少糧食!”

眾人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心裏長長鬆了口氣。

“陽武縣百姓超過十萬,再多的糧食也不夠放的,他這不過是要逼我等恐慌,拋售糧食,降低糧價,倒是老夫小瞧那廢太子了!”顧老又冷哼道。

“是挺陰險的,我們差點就著了他的道了!”韓家主也冷笑道。

“陽武縣糧價決不能大跌,最起碼得等我們拋售完,獲利離場!”

“既然開倉放糧,他出多少,我們就吃進多少!”

“老夫倒要看他有多少糧食!”

顧老眼中滿是陰狠之意。

真正的博弈才開始呢!

一個玩物喪誌的廢太子也想和他鬥?

顧老眼中滿是諷刺。

“好!”

三大家主齊齊點頭,他們手中的糧除了低價的陳糧,還有高價從市麵上囤積的糧食。

若他們一起拋售,糧價可就不可能隻有一百零五文一鬥了!

這場博弈,他們決不能輸!

錢家家主咬牙道:“我等榮辱一體,緊跟顧老的腳步!”

“願跟隨顧老!”

其他兩人也紛紛表態。

……

縣衙。

“殿下,小人剛去觀察了一會,有種不好的現象,怕是要及時處理。”

劉清來到夏臨身前,躬身說道。

“嗯,什麽現象?”夏臨問道。

“前來買糧的百姓之中多了一些陌生麵孔,他們爭相買糧,並且是大手筆購買,甚至從中起哄稱糧倉無糧,擾亂民心,小人覺得他們應該是四大糧商派來搞事情的。”劉清道。

夏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那肯定是他們啊,陽武縣糧價大跌,他們首當其衝,這才瘋狂掃**,想要維持屯糧壟斷!”

劉清點了點頭,道:“殿下,要不要派人去阻止四大糧商搶糧?小人怕他們會引發新的恐慌,那時候就不好了處理了。”

夏臨不以為意,拿出一支煙點上,才緩緩道:“四大糧商本就財大所限粗,他們肯定不想坐以待斃,那孤就成全了他們吧。

既然他們要掃**,還要繼續屯糧,那就給他們。讓他們掃**糧食。

本太子倒要看看他們能吃下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