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這樣關著？”
望尊殿的會議結束之後，蕭承桓長孫公與陳默安走在一起，前者忍不住問道。
“當然不可能。”陳默安不假思索的說道，“那些名為六泉的人會對雲汐出手，多半也是因為幽兮雲。而如今我們既然知道雲汐和幽兮雲屬於獨立人格，那麽隻要我們想辦法將幽兮雲的人格抹除了，雲汐依然還是天靈盟的弟子。”
蕭承桓和長孫公一驚，但立刻便意識到了這的確是一個非常好的抉擇。
這幾年，他們三番五次的對雲汐出手，主要便是因為雲汐莫名招惹了六泉十淵等人的襲擊，以至於他們一度認為雲汐身上藏著什麽秘密，始終瞞著天靈盟。
如今雲汐的秘密解開了，她是幽兮雲魂轉，六泉等人會對她出手應該也是因為幽兮雲。
那麽，現在對他們而言，就是想辦法除掉幽兮雲，這樣不僅能夠解決了他們所忌憚的人物，還能夠給魏歸衣他們賣下一個人情，一舉兩得。
“那我們什麽時候動手？”蕭承桓問道。
陳默安說道：“先等天神大陸那邊的事情告一段落吧。而且這件事，屆時我們也還需要再和魏歸衣他們商量一番。”
……
……
幽兮雲離開望尊殿後，便在東方問源的看管下朝著玄冥穀的方向前去，同行的還有影念綾和青嬋紅菱幾人。
祥雲如電，在天空中一閃而逝。
青嬋和紅菱站在幽兮雲和東方問源的身後，看著幽兮雲的背影，想要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有意義嗎？這個時候去見那幾個孩子。”
沒有管後麵沉默的幾人，東方問源主動開口。
幽兮雲說道：“我倒是無所謂了，但是對於雲汐來說不一樣，總得給她一個告別的機會。”
東方問源忍不住瞥了她一眼，然後很快又收回了目光，他和蕭泠鳶她們那些人不一樣，他不僅熟悉雲汐的容貌，同樣還見過幽兮雲很多次，此刻看著雲汐的臉卻將其當作幽兮雲來對待，多少還是有些別扭。
“真想不到，你還有為別人考慮的時候？”他說話間透著一絲笑意，看來是真的有些驚訝。
幽兮雲淡聲道：“你可別想太多，我不是為別人考慮，而是為我自己考慮。雲汐也是我。”
“那你們之前在望尊殿內還將你們兩個分的那般清楚？”
幽兮雲挑了挑眉：“那孩子不想讓疼愛她的人失望，我和她做過交易，自然要向著她。”
東方問源想到雲汐說的那些話，輕輕歎了口氣：“如果不是她就好了。”
天靈的天之驕子很多，近些年優秀的女修也是遠勝以往，但唯獨雲汐，對魏老和若甘雨來說尤為重要，很多人會覺得強者孤獨、修道無情。
但事實上，活得越久的人，往往愈發注重感情。
他和魏老、若甘雨認識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見他們對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後輩這麽好，尤其是若甘雨，甚至不惜為了雲汐直接和長孫公大打出手。
東方問源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他開始有些擔心若甘雨出關後聽到這件事後的反應了。
幽兮雲穿著一身白色的衛衣，雙手插在口袋裏，她低著頭，俯瞰著天靈的自然大地：“如果不是她，你們也見不到她。”
如果幽兮雲魂轉後的身份不是雲汐，早在當年西林山脈中的那處遺跡內的地下熔岩內，雲汐便已經死了。
東方問源不知道這些過往，但也沒有去反駁這一點，他和幽兮雲交手多次，很明白這個女人的強大。
如果雲汐以前真的遭遇過什麽險境，那幽兮雲必然有辦法幫助她脫困。
他又想到了六泉那些人，問道：“六泉他們，是因為你才襲擊雲汐的？”
幽兮雲很清楚並非如此，但這個鍋，如果自己不幫雲汐背下來，那未來隻會有更多的人好奇她身上的秘密，係統的事，自然不能讓外人知道。
於是她不假思索的說道：“嗯。如果我所料不錯，我的身份會暴露，應該也和他們有關，要不要幫我去打探一下？”
她轉頭看向東方問源。
東方問源拒絕的很果斷：“你們魔族的事情，我可不想管。”
不管這件事的暴露是否和六泉等人有關，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魔族內部絕對有人在搞鬼，東方問源可不想參與到魔族三聖殿的恩怨之中。
身後的三位年輕人聽著他們的對話，神情稍顯詫異，不是說雲汐的前生是幽兮雲嗎？不是說幽兮雲是魔族聖女嗎？為什麽大將軍和聖女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敵人的樣子？
見東方問源拒絕，幽兮雲也沒有再多言。
反倒是東方問源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道：“你看上去一點也不擔心？”
幽兮雲淡淡的說道：“難道要把擔心寫在臉上才說明很擔心？我說我其實內心已經害怕在發抖了，你信嗎？”
看著幽兮雲頂著雲汐的臉麵無表情的說出這番話，東方問源一時間竟是忍不住笑了一聲，看著麵無表情說出這句話的幽兮雲說道：“感覺你變了不少。”
“你要是跟那樣一個家夥共生了一百五十多年你也會發生改變。”
幽兮雲想到太威秘境內的那一百年，這一百年間，在雲汐的默許下，她打破了一月七天的規矩，經常和雲汐進行意識替換，兩人通過藏憶珠交流，談論的話題多為修行，幽兮雲見識廣博，雲汐悟性極高，兩個人格之間的交流頗為和諧自然。
因此，她們在同魂同體的羈絆下，隨著時間的增進或多或少還是有些情感的遞增。
那麽自然也會受到來自對方一定程度的影響。
東方問源不是沒想過這點，隻是在他的記憶裏，幽兮雲從來都是一個我行我素的人，她從來不會在意別人的想法看法，更不會受她人左右，否則當年她就不會在慕神傾、幽玄馗的強勢阻攔下依舊執意魂轉了。
因此，他直接說道：“我可記得你不是一個會受人左右的人。”
“那也要看是誰。”幽兮雲露出無所謂的表情，“我受我自己左右，有什麽問題嗎？雲汐要是出事了，我也得跟著出事，那我總得照顧著她不是？”
聽她這些話，再想著雲汐和幽兮雲之間的複雜聯係，他最終忍不住搖搖頭，輕歎了一口氣，兩個人格相互交流相互影響，又沒辦法分開，那雲汐和幽兮雲之間的確是有些剪不斷了。
沒再和幽兮雲去討論這些，反正即便他再欣賞幽兮雲或者雲汐，也不可能為此改變自己的立場，違背盟內的決定。
他轉頭看向影念綾，問道：“你早就知道了？”
先前雲汐自爆身份的時候，他注意到影念綾表現的似乎並不意外。
影念綾搖搖頭，一如以往的乖巧，但眼神裏掛著擔憂：“沒有，不過出來時得到了消息。”
她的確知道，但雲汐早就與她們說過，一旦事關幽兮雲的情況暴露，她們必須裝作不知情，否則萬一被連累到便會變得非常麻煩。
青嬋和紅菱手牽著手，兩人看著幽兮雲，這陪伴了她們許久年華的姐姐在這一刻忽然就成為了另一個人，換誰都會不適應。
兩人張著嘴，想要開口，卻又不知道到底應該如何稱呼。
若隻是普通的雙重人格便也罷了，偏偏雲汐的第二人格卻是幽兮雲，這讓她們很難將幽兮雲當作雲汐來對待。
幽兮雲看出來了她們的欲言又止，神色淡淡的說道：“讓雲汐自己跟你們解釋吧。”
隨後，她雙目閉上，眉心處妖豔的紅色魔紋迅速褪去，使她整個人又變成了雲汐的感覺。
雲汐睜開眼睛，茫然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處境，對著東方問源問道：“我沒被抓起來？”
東方問源見幽兮雲這麽輕易地就切換成了雲汐形態，真心覺得有些驚奇詫異，他說道：“幽兮雲給你爭取了一個和你的夥伴們告別的機會。”
說是爭取，其實這是天靈盟眾人對幽兮雲的尊重。
雲汐眼神微漾，又問道：“盟內對我的處罰是什麽？”
東方問源沉默了一下，道：“關入寒鏡淵。”
寒鏡淵本是關押遠古凶獸的地方，但是她卻要被關在其中，這對於雲汐來說，多少有些不公平。
雲汐聞言後，也不禁有些沉默。
東方問源輕歎一口氣，猶豫了一會兒之後還是說道：“我們會保住你的安危的。”
如果雲汐隻是幽兮雲平日偽裝扮演成那般樣子便也罷了，但既然知道了雲汐和幽兮雲之間的關係，那麽不管是魏老還是他，都不太希望雲汐出事。
“多謝大將軍。”
雲汐露出一絲笑容，看著有些牽強，讓東方問源一時間覺得有些心疼。
然而，他殊不知，雲汐此刻的心思正無比活躍。
‘告別的機會……’
雲汐和幽兮雲現在認識也不是一時半會兒了，以她對幽兮雲的了解，幽兮雲絕不是一個會去做無意義事情的人。
告別？
如果意識的主體是她，那麽她的確可能產生出這個想法，但幽兮雲絕不像是這樣的人，再說，寒鏡淵說到底也還是在天靈鏡內，以蕭泠鳶她們的身份，隻是探望的話也不至於不被允許，畢竟她們也沒能力將雲汐從寒鏡淵內救出來。
除非……幽兮雲指的告別，並不是指要被關入寒鏡淵。
想到這一點，雲汐悄無聲息的將意識潛入藏憶珠。
畫麵在腦海中浮現，幽兮雲隻給她留了一句話。
“把該交代的都提前交代掉，我們要準備逃了。”
雲汐：“……”
聽著這句話，雲汐有些沉默，她轉頭看了眼東方問源，大將軍神色自若，似乎完全沒想到幽兮雲的打算。
也是，這裏可是天靈大陸，擁有十數位誅靈強者，而雲汐現在的境界還尚未突破劫靈，旁邊還有大將軍這位誅靈大成巔峰的強者在守著，怎麽也不可能逃得掉吧？
而且應該也沒幾個人會想到，幽兮雲這樣的人，在遇到麻煩之後第一時間想的便是逃跑吧……
雲汐不清楚幽兮雲的安排，但那個女人行事向來謹慎，想來還是留了不少的後手。
既然如此……那自己的演技就得更加精湛一點了。
於是下一秒，雲汐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悲傷，情緒低落的問道：“大將軍，我……會死嗎？”
“想什麽呢？”東方問源抬了抬手，但又放了下去，安慰道，“不會的。幽兮雲可不是什麽普通人物，即便是天靈盟，也不敢就這麽殺了她。而且我估計，過不了幾天，魔族和妖族定會派人前來商量你的事，到時候具體怎麽處理還不知道，但肯定不會危及到你的生命安全。”
不想看到雲汐這般低落，他趕緊轉移話題說道：“你先跟你的同伴們解釋一下吧，她們對你很擔心。”
雲汐轉頭，看到青嬋和紅菱眼巴巴的看著她，眼神裏滿是憂色。
雲汐微微一笑，走過去伸手摸了摸她們兩個的腦袋，語氣中帶著歉意：“瞞了你們這麽久，對不起。”
兩人連忙搖頭，青嬋抓著雲汐的手問道：“小姐，你不會有事的吧？”
雲汐說道：“大將軍不是都說了嗎？我不會出事的。”
青嬋眼中擔憂不減，她看了看東方問源，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可是，你和那個幽兮雲的關係……”
如果事實正如她們說的那般，是雙重人格，那麽豈不是意味著她們永遠無法分開了，那麽會不會有一天，兩個人格合而為一，最終變成一個既不是雲汐，也不是幽兮雲的人？
從青嬋的眼神中，雲汐看出了她的意思，她握緊她的手，眼神堅定：“不會有事的，我永遠是我。”
青嬋見雲汐這般堅定，隻好伸手用力抱緊雲汐，紅菱也是相擁而來，她們都很清楚，今日之後，未來的一段時間內，再想見到雲汐隻怕會很困難，除非……她們能夠與隱閣的那些長老們平起平坐。
雲汐輕輕撫摸著她們的頭，目光同時落向影念綾，低聲道：“別擔心我。你們好好修行，別錯過了這次機會。”
“嗯。”
兩人重重點頭，心中自是愈發堅定了要獲得太威名額的決心。
實力，才是真正的話語權。
影念綾目不轉睛地看著雲汐，沒有說話。
雲汐轉頭問東方問源：“大將軍，她們不會因為我的關係參加不了太威名額的選拔吧？”
東方問源忍不住一笑，說道：“自然不會，這件事說到底，其實也隻是你的私事，不會連累到她們的。但是你們雲家，或許會受到一些影響。”
雲汐愣了愣，隨後低頭，有些愧疚：“嗯，我知道。”
雲家本就是因她而崛起，而如今她要被關入寒鏡淵，那麽雲家自然會受到打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