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知從雲汐之前的表現上便已經知道了她的決心,因此也沒有因為她的決定而感到意外,它對著雲汐說道:“隨我來。”

它轉身,帶著雲汐向著黑暗中走去,四周群狼跟隨,在微弱的光芒下,這樣的畫麵竟是有著莫名的威嚴感。

雲汐跟在狼群的後麵,偶爾轉頭看了眼四周,被赤炎籠罩的妖獸還在火海中發出痛苦又疲憊的哀嚎,除此之外黑暗中已經看不到那些幽色的眼睛了。

但雲汐知道,那些目光並沒有完全收回,這如墨的空間內,依舊危機重重。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一路走來,發現寒冥山脈內劫靈之上的妖獸,比她預料的要多上很多。

這麽多劫靈妖獸,再加上寒鏡淵內的那些運靈誅靈凶獸,這麽多年了居然沒能引出什麽麻煩?

以寒冥山脈這些妖獸的整體實力,隻怕比起一些天獸族都不弱下風,天靈盟竟能夠長時間鎮壓住這樣一座山脈?

越是了解這個世界,雲汐覺得自己對於天靈盟的強大越有了一個深徹的認知。

跟著宗知沒走多久,對方便停下了腳步。

“到了。”

它說。

雲汐抬頭看去,發現在這片漆黑的空間中,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一麵足有數人高的巨大水鏡。

水鏡成暗黑色,像是夜色下的湖泊,水麵輕輕**漾,好似幻境入口。

宗知轉身,對雲汐說道:“將你獲得的朝天妖取出來放進去,門便會打開。”

雲汐聞言,伸手打開玉瓷,將朝天妖取了出來,走到前方,將其伸向那麵有著漣漪波動的暗黑水鏡。

在朝天妖靠近的水鏡的那一刻,雲汐感受到了一種奇妙的力量從鏡中傳來,奇異的吸力傳來,將雲汐手中的朝天妖吸了進去。

啵~

仿佛水滴滴落水中,一聲悅耳的輕響,雲汐看到一道白光從朝天妖被吸入的方向傳來,一道漣漪散開,原本暗黑的水鏡在漣漪散開後逐漸變作白色,在漆黑的深淵內顯得格外明亮。

宗知看著已經打開的入口,說道:“進去吧。”

“多謝。”

雲汐對著它道了聲謝後,邁開腳步,走進了水鏡之中。

雲汐的身影消失,宗知看著白色的水鏡鏡麵上漣漪不斷**漾,互相衝撞,眸光有些深邃。

它守在這裏已經幾千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化靈境的女修走進寒鏡淵內,它略為感慨的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寒鏡淵是鎮壓天靈凶獸的地方,天靈盟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穩固這裏的陣法,但卻並不會限製他人進入寒鏡淵。

這裏相當於是一個半開放的區域,隻要能夠獲得朝天妖,不管是任何人,都可以進入寒鏡淵,之所以這麽安排,是因為古往今來,企圖進入寒鏡淵的人並不少。

對於普通的修者而言,寒鏡淵無疑是一處極其危險的地方,但對於一些境界達標的靈者而言,這份危險中也充斥著某些機緣。

比如天靈盟的桂督安亭櫻,她那隻運靈境的契約靈獸,便是在寒鏡淵內獲得的。

……

……

踏進水鏡的那一刻,雲汐的眼前先是一道白光升起,待白光消散,水鏡背後的畫麵便浮現於雲汐的眼前。

這是一個完全封閉的地下空間,她所站之處為一塊石台,石台從她腳下延綿,一路筆直地伸向前方。

雲汐抬頭看去,發現在自己的頭頂,層岩將一切覆蓋,頂部的石頭上探出一些尖銳晶石,發著幽藍色的微光,將這片空間照的微亮。

她猜測這多半是一個類似於地下洞穴的空間。

她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石路一路向前,約莫在十米開外,就可以看到石路有了寬度,兩邊空空****,像是崖壁。

“這裏還真是冷啊……”

她小聲嘀咕著,伸手抱了抱手臂,身為一名化靈境的修者,她在進入這片空間之後,能夠感受到一陣徹骨的寒意,這份寒意直逼體內,幾乎要把五髒六腑都給凍住。

雲汐靈力無聲運轉,驅除寒意,準備往前走走。

不過恰在此時,她目光一掃,突然發現了在旁邊不遠處的一個角落中,有一道盤坐的身影。

雲汐被嚇了一跳,因為如果不是目光正好掃過,她根本都不知道那裏有個人,便是靈識也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的氣息。

她凝著眉,透過微弱的光芒和出色的視力,勉強看清了那個人,那是一名男子,他坐在一旁的石墩上,身上穿著一套簡陋的灰色布衣,頭發又長又亂,看上去像個乞丐。

“當你進入寒鏡淵後,你首先會看到一個人……”

雲汐想到了宗知跟自己說過的話。

‘宗知說的那個人,就是他嗎?’

雲汐悄悄打量了這個男人一眼,這個男人閉目而坐,隻是坐姿並不像是正常修者閉關修行打坐時那般端正,倒是更符合打盹睡覺時的姿態。他肩膀低垂,駝背的樣子看上去十分頹廢。

雲汐主動走上去,出言打招呼:“晚輩雲汐,見過前輩。”

……

四周一片死寂,男子依舊保持著頹然地坐姿一動不動,對於她的問候沒有半分的反應。

雲汐猶豫了一下,試著靠近了幾步,她豎起耳朵仔細聽,發現自己根本聽不到任何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是……死了?’

雲汐不敢確定,但也沒有冒險去確認,隻是再度出言問候了一遍。

“晚輩雲汐,見過前輩。”

空間內有回聲輕**,她依舊沒有聽到任何除她之外的聲音。

兩次詢問無果,雲汐又叫了第三次,在確定此人真的不會回答自己之後,她便主動邁開腳步,從此人身邊離開,踏上了那條石道。

走上石道,雲汐便愈發直觀的感受到了空氣中的那份寒冷,她來到石道邊緣低頭俯瞰,看到一副與眾不同的場景。

那是一汪麵積不小的寒泉,也許是因為光亮的關係,寒泉呈現出幽暗之色,從上往下看,雲汐能夠看到水麵上倒映著的些許微光,但更多的還是深邃到讓人感到心驚的黑暗。

黑暗之中,雲汐還看到了一株株朝天妖,它們生長在寒泉的泉麵之下,在水中成倒立之姿,頗為詭異。

而除開寒泉外,這裏還有一麵麵身形高大的鏡子,這些鏡子立在水上,根部埋於水中,仿佛是從寒泉中生長出來的一般。

鏡子的鏡麵和雲汐平日見過的鏡子並無差別,但是鏡框卻呈現黑紫色,上麵有著奇異的紋路。

‘像是朝天妖的紋路……’

雲汐敏銳的發現這些紋路有些熟悉,再低頭仔細觀去,發現好像寒泉中的朝天妖尾部皆是有細微的黑線探出,這些黑線在水下與鏡子相連,像是某種陣法。

‘這或許就是天靈盟壓製寒鏡淵諸多凶獸的手段。’

雲汐這般想著,安靜地觀察著這些恐有幾層樓高的鏡子,這些鏡子中有些鏡麵暗淡,一如這裏的光色,但有些則透出格格不入的光亮,就仿佛鏡麵之內有個手電打出。

“按照宗知的說法,這些鏡麵發亮的鏡子背後,都關押著一隻境界至少都在運靈境的妖獸。”

她將左右兩邊的鏡子都細數了一遍,發現這裏一共有十三麵發光的鏡子。

也就是說,寒鏡淵內關押著十三隻頂尖靈獸,算上宗知的話,整個寒鏡淵內便共有十四隻不低於運靈境的妖獸,這份力量,放在任何地方都絕對能夠用“恐怖”二字來形容。

她看著這些鏡子,開始有些犯難。

自從她來到這裏之後,心底的那種牽引感覺便淡去了,她知道自己是來對了地方。

可地方來對是來對了,但沒有了心中的牽引,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進哪一麵鏡子。

‘難不成所有的鏡子我都得進一遍?’

雲汐覺得就算這任務價值三萬積分,也不至於這麽搞。

她閉上眼睛,再次試圖感受那份心跳。

結果自是以失敗告終。

‘按理來說,越是靠近,我的感受就應該愈發清晰才是,可為何自從我來到寒鏡淵後,這牽引的感覺反而消失了?’

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雲汐幹脆也就不浪費時間,她目光鎖定十三麵鏡子中的比較對眼的一個,直接跳了下去。

從石道上躍下,寒泉中散發出來的寒意直逼骨髓,這寒意就像是江南的冬天,帶著潮濕,即便穿的再厚也難以抵擋。

雲汐身形不快不慢,來到一麵鏡子前時,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試著觸摸這麵鏡子。

如她預料的一般,這透露出光芒的鏡子在她伸手觸摸的時候,就如同流水一樣溫軟,輕易地便能穿透。

雲汐轉身,抬頭看向石道,什麽都沒有看到,整個密閉空間內,依舊是那般的沉寂。

她身形一轉,徹底進入了鏡麵之中。

而就在她身形消失的那一瞬間,那條空寂無人的石道上,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一雙幽森的眼瞳,靜靜注視著雲汐進入的那麵水鏡。

……

雲汐進入鏡子之後,發現鏡中的世界不再是一片幽森的深淵之地,而是一片一望無垠的沙漠。

天空明亮,掛著一個很大很近的太陽,剛剛還覺得寒意入骨的雲汐,此刻隻想**十大桶冰鎮西瓜汁!

她回頭,發現背後並沒有鏡子,她進來的入口已經消失了。

雲汐柳眉一蹙,發現情況和想象中的不一樣。

宗知說想要見哪隻妖獸就直接進入對應的鏡子即可,對方被陣法困壓,隻要不靠的太近,就不會有事。

她原本還以為鏡中是一處地牢,凶獸被陣法困住,但現在看來,這畫麵與她想象的有著不小的偏差。

靈力流轉,雲汐頭頂升起一朵祥雲,幫助她遮蔽了頭頂的太陽光,不僅如此,祥雲上甚至還有雪花飄落,幫她驅走暑意。

身為一名修靈者,雲汐總是能夠很好的利用到修靈者的便捷。

站在雲下,雲汐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處在的地方是一處非常純粹的沙漠,地麵上沙礫細碎,目光所及,看不到一絲綠色。

她沒有莽撞的行動,而是靈識展開,觀向四周,確定沒有發現什麽其他的痕跡後,方才靈力一展,向著前方循序漸進的飛去。

沙漠看上去很大,但實際上雲汐在飛行了不過三四分鍾後便看到了金黃中的一抹青色。

那是一片綠洲,雲汐遠遠看到那片綠洲,目光微凝了一下,向著那邊飛了過去。

沙漠中出現一麵綠洲,這明顯是在為她指引方向。

不過,在距離綠洲還有一裏之距的時候,雲汐前進的身形停住了,她看著前方的那抹翠綠,突然想起了宗知之前交待的話。

“它們皆是被陣法困壓,正常情況下,隻要你不靠太近,就不會有事……”

按照宗知的說法,寒鏡淵內的凶獸都被陣法困住,活動的範圍應該是非常有限的,正常來說是危及不到外來者。

這個消息它應該不隻給她透露過,以前進入寒鏡淵的人,它肯定也有說過,但即便如此,它也依舊見過很多人進入寒鏡淵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這多少有些不正常。

總不可能有那麽多人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去作死。

“如果說,我們是要避免距離那些凶獸太近。那對於那些凶獸而言,它們是不是應該想辦法主動讓外來者靠近?”

“……比如在沙漠的環境中製造出一個綠洲。”

雲汐眼神認真,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她站在原地,不再向著那片綠洲靠近,隻是遠遠觀著,眼神微凝,銳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綠洲的虛假,看清背後的真實。

四周平靜,沙漠中偶爾刮起一陣熱風,雲汐取出一個躺椅,擺在祥雲下,直接躺了上去,手裏真的變出了一塊小西瓜。

她以靈力為刃,將西瓜一切為二,收起其中一半,手中捧著另一半。再將仁之玉化作一個玉勺,一邊盯著前方的綠洲,一邊用勺子挖著西瓜吃。

場麵一度十分滑稽。

雲汐半靠在椅子上,吃完了半個瓜後,直接伸手將西瓜皮一丟,完美的拋物線下,西瓜皮被她丟盡了綠洲之中。

見四周沒有任何的反應和變化,雲汐又取出剩下的半個瓜,低頭繼續吃了起來。

這一次,還沒有等她將剩下的西瓜吃完,一道沉悶的聲音突然從前方傳來。

“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雲汐抬頭,看向前方。

綠洲不知何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四根灰黃色的土石柱,以及被圍在石柱中間的,一個穿著黃色衣袍的年輕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