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會在夜深之時穿過雲層,將茭白的光輝灑在大地。
雲汐看著床尾的光輝,聽著耳邊均勻舒緩的呼吸聲,思考著自己是不是該行動了。
泡完澡後人的身體往往是較為沉重的,因此青嬋和紅菱躺到**後沒過多久便睡著了。
雲汐等到兩個小丫頭睡的都比較沉之後,方才從**偷偷摸摸地從**爬起來,穿著自己的涼拖鞋,躡手躡腳地離開的房間。
離開房間後,雲汐直接朝著一間房走去,葉念寒和蕭泠鳶的房間就在她左右隔壁,但雲汐一點也不擔心被發現。
兩人都知道今晚青嬋和紅菱會在她房裏睡覺,自然是不會想著來打擾她的,更別說今天自己還讓她們罰站了這麽久。
雲汐直接來到了李梓簫的房門口,伸手擰了擰門把手。
沒鎖。
雲汐不禁一笑,悄無聲息地打開房門,側著身子鑽了進去。
房門關閉,李梓簫的房間內靜默無聲,雲汐不太確定李梓簫到底睡了沒睡,隻得悄悄走過去。
家裏的房間基本都是在同一邊,各房間布置大體上相差無幾,李梓簫的房間也有窗戶和陽台,隻是相比雲汐的主臥要小上一些。
雲汐站在床邊,借著點點月光可以依稀看清李梓簫的容顏。
她背對雲汐的方向側躺著,呼吸均勻,睫毛彎長,睡容恬靜。
在雲汐的這些好閨蜜裏麵,李梓簫無疑是最有氣質的一位,她自幼而來的痛苦經曆給她培養出了一個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性格。
當年在風雲郡的時候,她給與雲汐感覺便是不願表達、性情冰冷、對任何人都充滿了敵意,她相信有這樣感覺的不止她一個。
但事實上,隻有和李梓簫認識久了才會發現,這其實一個十分堅強,但又很愛撒嬌的女孩。
隻是她撒嬌的方式,和正常人很不一樣。
現在是炎炎夏日,但李梓簫的房間並沒有開空調,不是因為她是靈者不怕熱,而是她本身就是冷的,她裹著輕薄的小毯子,因為側著身,所以雲汐看不到起伏的小肚子。
雲汐脫下拖鞋,爬上李梓簫的床,正要往被窩裏鑽,卻發現毯子被壓住了少許,她伸手輕輕扯了扯,沒扯動。
“嗯……”
她抿著嘴沉吟著,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大力出奇跡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耳邊的呼吸聲節奏產生了微小的變化。
‘醒了?’
雲汐眼眉一彎,朝著李梓簫壓去,低頭附在她的耳邊,用自己那甜美的嗓音輕輕唱:“小梓簫乖乖~把被掀開~我要進來~”
李梓簫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繼續裝睡。
雲汐頓時一副惡作劇得逞的笑容,她身一翻,躺在了李梓簫的身邊,跟她枕著同一個枕頭。
雲汐也不蓋被子,穿著短睡衣和短睡褲的身體就這麽暴露在空氣中,涼快的很,她怔怔地看著天花板,輕聲問道:“梓簫,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認識是在什麽時候嗎?”
耳邊沒有傳來回答。
“你肯定不記得了,但是我記得哦!是在那次修學旅行。”
雲汐露出緬懷之色,感慨道:“其實在之前我就知道你,龍鳳賽上你老有名了,但那個時候隻是知道,真正互相見麵和認識,還是我們因緣際會在海邊的時候呢!”
“那時候第一次近距離見到你,就覺得你真漂亮!性格冷冰冰的,雖然不是很討別人的喜歡,但是我很喜歡啊!所以我才接近你了。”
雲汐轉身,看著李梓簫的後腦勺,發出陰暗的笑聲:“你這家夥,肯定會認為我真的很溫柔很好對吧,嘿嘿嘿嘿!”
靜謐的房間裏,雲汐的笑聲顯得又得意又張揚,讓人忍不住想打她。
在雲汐不知道的時候,李梓簫的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因為她的一段話,這個性子冰冷的姑娘此時小臉此時仿若熟透的蘋果一般紅的通透。
如果月光在這個時候照在她的臉上,隻怕也會變成紅色吧。
隻是在聽到雲汐後麵那肆意張狂的笑聲之後,李梓簫臉上的紅潮又飛快地褪去了。
她隻是猶豫了很短的一會兒時間,然後“簌”地轉身,雙眸和雲汐對視著。
“呀!你醒著呀!”
雲汐的驚訝顯得很是浮誇。
李梓簫冷著臉道:“真吵。”
雲汐嬉皮笑臉的說道:“不吵你怎麽知道我來了?”
說著,她拉起李梓簫的毯子,自己也鑽了進去,隨後嘖嘖說道:“沒想到啊沒想到,這毯子內部還更涼快呢!”
李梓簫的身體一直都很冰冷。
李梓簫瞪了雲汐一眼,往後稍稍撤了一小段距離。
不過還沒等她撤遠,雲汐便直接伸手過來攬住她的腰,將她直接一把扯入懷中,說道:“你比冰箱還涼快。”
雲汐將腿搭在李梓簫的腿上,那種冰涼的感覺傳來,讓人一陣涼爽,所謂移動空調,不外如是。
“咦?你臉怎麽紅了?”
正享受這這股子冰涼的雲汐發現李梓簫那張俏臉逐漸緋紅。
李梓簫低下頭,聲音變得很輕:“太、太熱了。”
雲汐的體溫和常人無意,兩人肌膚相貼,一個是涼快了,另一個自然就會覺得有些熱。
不過李梓簫臉紅卻不是因為熱。
“這樣啊。”
雲汐見她臉紅成這般模樣,趕緊將自己的手跟大腿收回來。
可下一秒,李梓簫又抬起了頭,一雙漂亮的眼睛靜靜盯著她。
“又……又怎麽了?”
這個女人真難懂。
“其實……”
李梓簫眼神閃躲,支支吾吾的補充道:“其實……也、也沒那麽熱。”
“……”
雲汐又抱住了她。
“想要姐姐的懷抱就直接說嘛,不寒磣。”
雲汐笑嘻嘻的調笑道。
嗒!
李梓簫用腦袋輕輕撞了下雲汐的額頭,冷聲道:“再廢話就滾回自己的房間。”
“誒~?”
雲汐長噓一聲,就這樣跟她麵對麵躺在一起,她向前輕移,幹脆和李梓簫額頭相觸,道:“額頭的溫度好像要高一點哦。”
李梓簫重新閉上眼睛,不說話。
雲汐看著她這樣子,笑了笑,也閉眼睡去。
等雲汐真逐漸步入夢鄉的時候,李梓簫又悄無聲息地睜開了眼睛,月光從她身後灑來,即便沒有落在雲汐的臉上,她也能清晰的看清楚後者的臉。
雲汐比自己更好看。她想。
她靜悄悄地移了移身子,像雲汐靠的更近了。
“第一次認識的場景……我一直都記得。”
聲音輕的像是母親在哄孩童睡覺。
……
……
漆黑的世界,沉悶的空間,恐怖的壓迫感在雲汐的心間縈繞不絕,雲汐猛地睜眼,從**飛速坐起。
“哈呼!哈呼!”
雲汐手撐著床,上半身有些頹廢的彎下,呼吸深沉且急促。
又做惡夢了。
“嗯?”
身邊傳來一聲疑惑,雲汐轉頭,看到李梓簫也醒了,正一臉疑惑的看著她,眼神中隱約藏著一縷擔憂。
雲汐撓撓頭,強笑:“早、早上好!”
李梓簫靜靜看著她。
雲汐轉頭看向窗台,窗外天色漸涼,看上去應該才五六點的樣子。
想著房間裏青嬋和紅菱還在睡覺,雲汐跟李梓簫說道:“我先回房間了。”
李梓簫沉默一瞬,點點頭。
雲汐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還是說了句:“放心,我沒事的。”
隨後躡手躡腳地離開了。
像個賊。
李梓簫看著她的背影,愣了一會兒後,從**坐了起來,開始換衣服。
她大概能看出來,雲汐是因為遇襲一事多少產生了點心理陰影,做了噩夢,但是看出來也沒什麽用,因為她什麽忙也幫不上。
李梓簫換上寬鬆的練功服,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劍,走向後院,開始了她的揮劍練習。
“就去練劍了?”
回到自己房間的雲汐依稀聽到了後院傳來的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音,猜到了是李梓簫在練劍。
她回到自己的**,看著兩邊還在睡覺的青嬋二人,伸手摸了摸她們的頭,然後將枕頭立起,背靠床頭,開始思考自己這幾天做的噩夢。
在雲汐看來,自己這個還談不上是心魔,隻是當時的感受的的確確讓她感受到了死亡一般的絕望,因此會害怕也是當然的。
就像溺水獲救之人再也不敢近水一樣。
‘不過就算不是心魔,一直這樣下去,我的身心早晚也會感到疲累,之後萬一真的來一次走火入魔就糟糕了。’
雲汐深吸一口氣,不僅沒有拋開當時的感受,反而仔仔細細的去回憶。
她做噩夢的場景,是自己當時被九銘隔空轉移的那一刻,那時候,如果不若華廷及時出手,自己可能就已經被抓走了。
空間轉移……那種空間操控之術,跟自己的移幻夢影陣法完全不一樣,自己施展空間陣法的時候,根本看不到那種黑幕,感受不到虛無的恐怖。
但如果都是空間之術的話,應該殊途同歸才對,自己感受不到,或許是因為時間太多短暫,自己根本沒有注意。
事實上,對方轉移自己的時候,也隻是短短的一瞬,可自己能感受的如此清晰……
‘是不是因為我內心其實本來就在害怕呢?’
雲汐忽然誕生了這麽一個想法。
她低著頭,覺得應該是這樣,於是她直接起床,換了身休閑服後來到了後院。
“梓簫。”
因為沒有對手的關係,李梓簫用劍的時候稍微動用了一點靈力,但是很好的控製了力度。
聽到雲汐的聲音,李梓簫放下手中的劍,轉過身來疑惑地看著她。
“幫個忙?”
雲汐問。
李梓簫看著她臉上的和剛才不一樣的神情,點了點頭。
“那我就開始了,你不要反抗,我想仔細感受一下空間轉移時的狀態。”
雲汐說著,手指已經開始凝結印記,移幻夢影陣法施展,雲汐和李梓簫腳下同時升起一個靈陣。
光芒一閃,兩人直接互換了一個位置。
“……”
雲汐看著李梓簫,眨了眨眼。
“太快了……根本反應不過來,再試試?”
李梓簫沒有拒絕,淡淡點頭。
光芒再閃。
“……要不、再試試?”
光芒又閃。
“再來!”
……
“再來一次!”
“有點感覺了!”
“別停!再來!”
“快、快了!你再堅持一下!”
“我就快好了!最後一下!”
……
清晨,日出東方,夏日的白晝來的快,天熱的快,人起的也快。
當蕭泠鳶她們來到庭院的時候,雲汐正站在一顆樹下,她閉目,似乎在回味著什麽,而李梓簫則是整個人癱在了旁邊的另一棵樹下,臉色蒼白,一副被玩壞了的樣子。
沒辦法,對於空間轉移,她不是很適應,短時間內轉移這麽多次,不難受才怪呢。
不過,她轉頭看向雲汐……隻要她有收獲就行。
蕭泠鳶先是看了眼閉目不知道在回味什麽的雲汐,然後再走到蕭泠鳶身邊,問道:“小汐這是怎麽了?”
李梓簫思考了半息,道:“除心病。”
“除心病?”
幾人先是一愣,然後忽然想起來回來的第一個早晨,雲汐那聲驚呼,頓時關心的問道:“那成了嘛?”
李梓簫搖搖頭:“不知道。”
雲汐的入定比大家想象的還要久,當所有人都醒來了的時候,她還站在那棵樹下。
好在天靈大陸並不存在飛機航班之類的東西,她們回家完全靠自己飛的,因此也不用擔心誤點之類的狀況發生。
雲汐站在樹下,自己回憶著剛才自己不斷施展空間轉移陣法時的感受,就像人重複寫多了同一個字後會逐漸對這個字陌生一般,雲汐在重複了許多次的空間轉移之後,也有了新的感悟。
‘強者們靠撕裂空間轉移,而我的陣法是互相之間調換位置,局限雖然很大,但本質上應該是沒什麽差別的。剛才我在多次的轉移中,仿佛在一瞬間感受到了一片漆黑的世界。’
‘這麽說來,之前可能真的隻是我單純的感到恐懼才會有那樣的反應。’
雲汐愈發認定了自己的猜想,她覺得自己當初並沒有接觸到死亡,隻是自己太怕死了。
前世的自己、現在的自己,無論是哪個自己,都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但事實證明,即便是死而複生的人,也不會從此無畏死亡。
‘所以搞了半天,隻是因為我怕死嘛?’
雲汐睜開眼,有些茫然地撓了撓腦袋,不敢將這個結論告訴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