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琴是對李梓簫的身世具備一定了解的,當初在修學旅行期間,便是她將李梓簫的身世告知秦素笙的。
那時候的李梓簫,還是一個將自己內心完全封閉,全身心隻投入在修行中的孤寂之人。
顧琴很心疼這個孩子,同情她的遭遇,因此對於李梓簫,她從來都是十分寬容,不愛說話沒關係,不愛交流也沒關係,她隻需要做自己愛做的事即可。
顧琴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李梓簫成為了一名優秀的修靈者,那她的父母是否會因為當年的所作所為而後悔?是否會主動來找李梓簫認錯?
而獨自一人生活這麽多年的李梓簫又是否會去重拾這段早已丟失的感情?
如今猜想變成了現實,這一天來的很快,李梓簫的父母真的開始聯係她了!
顧琴回憶著校長電話裏說過的話,道:“校長說,你父母帶著你弟弟是於五天前來到的天元高校。他們沒有錢來天靈郡,便隻能試圖在學校找到你的聯係方式,現在已經等了五天了。”
誠然,以顧琴的角度而言,她其實還是希望李梓簫能夠重歸家庭,在有生之年能夠好好享受到天倫之樂。
隻是,李梓簫的反應讓她有些震驚和意外。
李梓簫柳眉淺淺的勾起,神情稍有疑惑。
“我……沒有父母。”
她說的很輕很柔,但卻無比堅定和肯定。
顧琴頓時一愣,隨後忽然醒悟過來。
是啊,那個她印象中孤寂孤單、性子冰冷從不與人交流的李梓簫早已經是過去式了。
在過往的三年裏,有一個同樣優秀的姑娘以蠻不講理的方式用力闖進了她的世界,改變了她一成不變的生活和生活態度。
她想起天靈賞開賽的第一天,李梓簫和隊友說的安慰話,忽然笑了起來。
李梓簫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了,不需要別人再來幹涉,那些人當初既然選擇了拋棄,現在又有什麽資格來挽回?
她身為老師,居然看的還沒有學生本身來的透徹,她欣慰的笑容又轉成了苦笑。
在心中將一切思路捋清楚之後,顧琴點點頭:“好,我明白了,那你好好休息,那邊我會回絕的。”
“嗯。”
李梓簫稍稍低頭,算是行了個禮。
待顧琴離開後,她又躺在了**,整個身軀蜷縮在了一起,發出淒哀又低緩的輕吟:
“我……早就不屬於那裏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房門再一次被敲響,隻不過這一次敲門聲毫無規律,吵人無比。
會這麽敲李梓簫房門的,在全天靈大陸也隻有一個人。
李梓簫深吸了一口氣,將情緒穩定下來後,方才走向房門。
隨著一聲“哢”的輕響,李梓簫看到了雲汐那張近乎快貼在房門上的俏臉,她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下。
雲汐見房門開了,趕忙就是往裏麵鑽,嘴裏還一邊說著:“快點快點,放我進去,不然被別人看到就不好了。”
李梓簫將她放進來之後才發現雲汐居然隻穿著一身睡衣就來了,她疑惑地看向她。
結果就見雲汐大大咧咧的往她**一坐,嘴裏碎碎念道:“小鳶兒的睡姿太不禮貌了,老是伸手過來,我實在待不下去了,今晚就來你這裏休息一晚好了。你沒意見吧?”
李梓簫愣了半響,自她有記憶以來,她就從沒跟誰在同一張**睡過覺。
雲汐這般突然而至,又如此突兀的提出這樣的要求,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雲汐見她沒說話,便單方麵幫李梓簫同意了。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毫不見外的掀開被子,往裏麵鑽去,舒舒服服地躺下,發出美妙的感歎:“安靜、寬敞、舒適,斯巴拉西~~”
李梓簫看雲汐就這樣耿直地竄進她的被窩裏,小臉滿是無奈,這要擱別人敢這樣做她此刻直接就一把尚方寶劍過去了,可這人偏偏是雲汐。
在不熟悉雲汐的人眼中,她是天靈校花,是女神,是無數人憧憬和追求的對象。
但了解雲汐的人都知道,她其實是一個相當隨意的人,她既不會因為自己的身份而矜持,也不會仗著自己的實力欺負人。
如果硬要拿一句話來形容她的話,那就是“既具備男性的隨性灑脫,又擁有女子的心細善良”。
李梓簫被雲汐的厚臉皮所折服,無奈之下隻好歎口氣,隨她如此。
不過當她走到床邊時,看著**躺著的雲汐,心裏又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別扭。
見雲汐正睜著她那雙卡姿蘭大眼睛對自己撲閃撲閃,李梓簫不知為何竟感覺到了一絲緊張。
她偏過頭去,沒有看雲汐:“我……我今晚打算打坐修煉,你先休息吧。”
“誒~?”
雲汐發出長長的軟音,一屁股坐起身來,看著臉色有些不自然的李梓簫,忽然皺了皺眉頭,似乎察覺到什麽似的說道:“你有心事?”
李梓簫疑惑地回過頭,不知道她為何這麽問。
雲汐看出了她眸中的疑惑,主動解釋道:“你看你,我好不容易來找你一次,你居然說要打坐,肯定是有心事吧!”
‘這是什麽邏輯……’
李梓簫跟不上雲汐的思維邏輯,剛準備否定,不過立刻又想到之前顧琴跟自己說的事,終是低下了頭。
“那……我不打坐了。”
雲汐眼神忽閃。
‘果然是有心事。’
李梓簫全然不知自己的一切反應都被雲汐摸得清清楚楚,在心中猶豫和糾結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一咬紅唇,掀開被子的另一端,慢慢躺了進去。
“噗嗤!”
輕笑聲在耳邊響起,李梓簫立刻轉頭看向雲汐,眼眸微冷,似乎想以此嚇住雲汐。
然而雲汐不光沒有怵她,甚至還調笑道:“看你這動作僵硬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準備去坐牢呢!”
雲汐的話音剛剛落下,房間的溫度驟然低了十幾度,輕薄的夏被上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寒冰。
“別!我錯了!”
雲汐二話不說直接認慫,雙手抓著被子上沿,乖巧地躺在被窩裏,溫暖的靈力輕飄飄地傳出,將寒氣驅散。
見她終於乖張了不少,李梓簫方才將心裏的尷尬舒緩了不少,不過當她真正躺下之後,身體又立刻僵硬了起來。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與別人同床共枕,雖然那個人也是個女生,但她還是沒辦法適應。
因為這一切來的太突然。
明明剛才自己還在因為他們來找自己的事而感到一絲心煩,為何下一秒這個女人就躺在自己**了?還擺出這麽一張乖巧可愛的表情?
李梓簫一直都覺得,和雲汐認識久了,容易被她帶壞。
她深吸一口氣,盡量將自己那跳的有些快的小心髒平靜下來。
“咚咚——咚——咚——”
心境逐漸安寧,李梓簫舒了了口氣。
“簌簌……”
她手臂稍稍舒展,結果忽然碰到了一個溫暖又柔軟的東西,她瞬間就往回一縮。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變得比之前更快了。
“你怎麽了?不就是碰了下手臂嗎,怎麽這麽緊張?枕頭也不枕了嗎?”
因為靈亭居的安排是一人一間房,所以提供的枕頭也隻有一個,隻不過這個枕頭稍長一些,但即便如此李梓簫也沒有將腦袋枕到上麵。
她將身子往下縮了縮,大張臉都埋在了被子裏,隻有光澤透亮的黑發顯露在外。
雲汐有些被她可愛到了,忍不住玩心四起,她瞧瞧伸出手,朝李梓簫的軟腰上輕輕一戳。
“啊!”
李梓簫本能的尖叫一聲,整個頓時就往旁邊一縮,蜷成一團。
“鵝鵝鵝鵝……”
雲汐直接笑出鵝叫,身軀不住的顫抖。
李梓簫這才反應過來這是雲汐的惡作劇,立刻抬起頭,生氣地瞪著雲汐。
逐漸冷靜下來的雲汐側身,俯看著從被窩裏探出的那張氣呼呼的精致容顏,笑容恬靜,帶著莫名的溫柔。
看到這樣的笑容,李梓簫的氣又莫名的消除了。
她眼神閃躲:“別……別這樣。我還是第一次。”
“第一次?”
雲汐愣了愣……
“簌簌簌……”
雲汐立刻就往後退了足足二十個公分,一臉警惕的盯著李梓簫。
然後就聽到李梓簫低頭繼續說道:“我以前……從來沒和別人一起睡過。”
“……”
雲汐長舒一口氣,又“噌噌噌”地湊上來。
李梓簫不知道雲汐話中的涵義,隻能盡量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避免身體上的接觸。
雲汐見她是真的有些緊張過頭了,也不調戲她了,主動伸出手,牽住李梓簫略顯冰涼的小手。
李梓簫下意識就想同之前一樣縮回去,可是卻被雲汐死死抓住。
“沒事的。”
雲汐輕柔的嗓音在耳邊回**,李梓簫抬頭,雲汐的俏顏近在咫尺。
“我們關係這麽好,沒關係的。”
雲汐笑眯眯的看著她。
李梓簫見退縮無望,隻能任由她抓著,但依舊是不太敢與雲汐對視,她眼神飄忽,看上去仍舊緊張。
“我……不太習慣。”
“以後就習慣了。”
雲汐說的很輕易隨意,就好像以後她真的還打算繼續來找自己睡一樣。
李梓簫張了張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提前阻止這個行為。
“好了,現在跟我說說你有什麽心事唄?說出來我說不定能幫你分擔一下的呢!”
雲汐話題轉移的很突然,可語氣又讓這一切好似水到渠成一般。
李梓簫稍稍一愣,本能的就脫扣而出:“剛才,顧老師來找我了,說……”
聲音一頓,她立刻回過神來,隨後用力瞪著雲汐,覺得自己被她算計了。
然而雲汐卻是一臉關心的看著自己,讓自己完全沒辦法生起氣來。
李梓簫知道自己這輩子都別想在雲汐這裏得到便宜了,隻能猶豫片刻之後,還是將顧琴和自己說的事告訴了雲汐。
一夢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想雲汐拿捏女人還真是有一手,也不知道她哪裏學來的這些招式。
雲汐握住李梓簫的手,將自己的溫度緩緩的傳遞過去。
她聽完李梓簫所說之事後陷入了沉思。當初在鄖陽城的時候,李梓簫就將她的過往告訴了雲汐。
可以不加誇張的說,雲汐是全世界唯一一個知道李梓簫過往全部經曆的人,李梓簫願意將她父母主動來聯係她這件事告訴雲汐,說明她對雲汐是很信任甚至依賴的,但在之外,也說明了她內心中依舊存在一絲的糾結。
否則她自己已經有答案了,又何須將此事告知她人?
雲汐明白這一點,所以在很認真的思考。
不過這說到底是李梓簫的家事,即便她早已被那個家拋棄,血緣卻沒辦法斷,她心中僅有的那一絲糾結肯定也是來自於此。
所以在雲汐做出自己的結論之前,她首先必須清楚李梓簫的態度。
雲汐問道:“你是怎麽回複顧老師的?”
李梓簫道:“我說……我沒有父母。”
早在弟弟誕生的那一天開始,她就已經不屬於那個家了,而在父母將她賣給別人之後,她就再也與她們沒有任何瓜葛了。
李梓簫將自己的心冰封了多年,絕不會因為那兩人的突然聯係就產生動搖,她之所以會產生糾結,是因為……那個弟弟?
雲汐立刻明白了。
李梓簫雖然對父母沒有感情,但是那個弟弟還是她的親弟弟,她離家的時候弟弟還小,她不會將自己的苦難怪罪在那個當時還未啟蒙孩子身上。
相通了這些之後,雲汐柳眉微微一蹙,開始思考應該怎麽做。
李梓簫看著雲汐蹙眉苦思的雲汐,眼眶不知為何居然有些微微的濕潤了。
她低下頭,再次往被窩裏鑽了鑽,不想讓雲汐看到自己的糗態,但被雲汐握著的手卻主動反握住了雲汐。
雲汐察覺到了李梓簫的動作,沒有做出什麽反應,而是在繼續思考有沒有什麽好的對策,終於,她展言一笑,對李梓簫說道:“要不要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
李梓簫疑惑抬頭,以為自己之前的表達不夠明確,不過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雲汐在她耳邊低語。
“你放心,他們是通不過我的考驗的。”
不知道為什麽,李梓簫在雲汐絕麗的容顏中,看到了小惡魔的微笑。
“好了,睡覺睡覺!”
雲汐看上去並不打算說什麽,拉著她擠在一起,打著哈欠閉眼睡去。
她定睛看著雲汐那張恬靜的睡顏,心中竟有種說不出的安寧。
漸漸的,李梓簫也閉上了眼睛。
這是她二十多年來,第一次感覺到被窩原來還能這樣溫暖和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