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厭玩了一個月的“你追我逃”, 盡管在輸贏上不見顯著進步,但身體素質和體能大有提升。
他過去的瘦,是經受不起風吹雨打的孱弱;經曆了這三十天, 還是瘦,但蹦蹦跳跳的靈活性、反應力、肺活量, 都有了質的飛躍。
起先丁厭擔心是否會練出硬邦邦的肌肉, 他是要穿小裙子, 還要穿婚紗的人,不能身材走樣。
愛撒嬌聽了, 捏著他的小細胳膊說:“你想長肌肉,做夢更快點。”
這不盡然是輕蔑。人與人的身體條件不同, 他這種天生體弱的資質, 想要練就結實精悍的肌肉, 難度不小於變性手術。長跑隻是訓練他調動四肢, 增強耐力和敏捷度。
而且丁厭月末上秤一稱,他的體重竟然還掉了兩斤……為了補救,他隻能每天加餐一頓,確保營養的攝入量。
楚瀛看他吃宵夜還一臉鬱鬱不樂,關切道:“怎麽了?為什麽這個表情?”
“我覺得,我贏不了了……”丁厭愁悶道, “愛撒嬌是專業運動員嗎?他比蜘蛛俠還會爬,我才一雙手兩條腿, 哪兒跑得贏他……”
“你不要想著跑贏他, 那不現實, 他給你出的遊戲規則, 勝利條件應該不會很苛刻。”
丁厭唉聲歎氣道:“但天天像小雞崽被人抓, 我作為愚笨平凡人的積極性已嚴重受挫……我該不會真要下輩子才能一雪前恥了吧?”
楚瀛自然更偏心他這個愚笨的平凡人, 問:“你想怎麽一雪前恥?”
“當然是讓他嚐嚐我的厲害!否則他天天笑話我是長發公主,除了頭發長,一無是處。我感覺他有點討厭,是表裏不一的綠茶。”丁厭說起別人的小話絕不嘴下留情,“裝得溫柔可親,實際比誰都嚴苛計較……還喜歡撒謊,我問他本職工作是幹嘛的,他說他是幼兒園老師,你說氣不氣人?怎麽有人比你還不要臉。”
楚瀛:“怎麽又扯上我了?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我是幼兒園老師?”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看你,帶我認識的都是些什麽人,淨是奇葩中的奇葩。”丁厭吃飽了,咬著吸管喝果汁。
“那怎麽辦,我的生活中就隻有奇葩了。”
丁厭有了小脾氣,說:“你快幫我想想,我怎麽樣能扳回一局,我每次都輸,心裏難受死了。”
“你們玩遊戲,有沒有限製使用道具?”楚瀛幫他琢磨道。
丁厭:“沒提過這個……但道具不頂用啊,拿水槍滋他嗎?”
“你坐近些,我告訴你。”
丁厭擱了杯子,搬凳子挪到楚瀛那兒去,探聽鬼主意。
楚瀛一說完,他又驚又喜地大叫:“——啊啊啊你好壞啊!”
“可以,我明天就試試!”丁厭勝券在握道。
“你小心些,不要提前露餡了。”楚瀛告誡他,“就我知道的,他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放心吧!我會一鳴驚人的!”丁厭不管有沒有用錯成語,他想想明天就激動,哇哇哇哇哇!他摟著楚瀛的脖子啃人的耳朵,“謝謝你!你這個壞東西!”
“謝我還要罵我?”
“這是誇!是誇!”
楚瀛出的主意是真損,丁厭一聽就知道這混蛋小時候沒少搞整蠱惡作劇。
其實說簡單也簡單,隻是出奇製勝而已。
第二天遊戲進展到一個半小時,他又被愛撒嬌追到了,躺倒在草坪上求饒,假裝肚子痛,騙人關懷他。
“哪裏痛?是陣痛還是抽痛?”愛撒嬌上當了。
丁厭裝作疼得厲害,咿咿呀呀亂叫;待雙方距離拉近,他單手摸進衣兜,指甲摳掉了注射器針口堵的小蓋兒,然後攥手心,再等著自己被扶起。
“這位置嗎?還是這裏?”愛撒嬌的手指輕按著他的胸腹部位,詢問他的狀況。
丁厭趁其不備將針管喂到對方嘴裏,推動推杆,把滿滿一管青色芥末灌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喜歡吃辣,我請你吃個爽!!!”丁厭滾到一邊,衣服頭發都沾著草屑,歡快地直蹬腿。
他不敢想象吃一管芥末是什麽感覺,但看愛撒嬌的表情,恐怕是難以言喻的痛苦,流了好多眼淚啊!
丁厭笑了十來秒,驀地噤聲,笑不動了。他總歸是心慈手軟,見他人飽受折磨,不禁心生愧疚;跑回屋抱出三瓶礦泉水,送上前道:“抱歉啦……我就是想報複報複你……你還好嗎?”
愛撒嬌沒功夫跟他說話,被辣得滿臉眼淚,擰開三瓶水,喝一半吐一半,漱幹淨口腔;可是眼眶腫了,鼻尖和嘴唇也紅了。
“這是誰教你的?”
“沒、沒誰……”
“好的,”愛撒嬌喝光了剩餘大半瓶水,宣布道,“你完蛋了。”
強人果然是強人,稍一緩神,魔爪便再次伸向了他!
丁厭的反射神經在多日磨練下被激發出了麵對危險的直覺與本能,在主觀意識對當下作出判斷之前,他的身體已率先作出反應,邁步往反方向跑去逃離眼前的威脅。
哇啊啊啊!
他宛如一枕清風刮進門,直奔樓梯衝向高層。腎上腺素飆升的快樂衝昏了他的頭腦——能隨心所欲地支配自己的身體,好爽!
在樓梯拐角處,他險些撞上戴心誠,但這人眼神兒好,禮貌地避讓他,等他先通過了再下樓。
躲回房間,背抵著門,久久沒能等到愛撒嬌追來,丁厭大獲全勝,開心瘋了,在比鄰的沙發上蹦來蹦去,把抱枕扔得到處都是,還拆了一盒巧克力,坐在窗台上吹著風,補充能量。
他觀察著樓下的風吹草動,當敵人重新出現在視野內,他無所畏懼地朝人家做鬼臉,還吹了聲口哨。
但是愛撒嬌完全不搭理他,而是在跟後方的戴心誠吵架,是真吵,還會動手的那種。
一對比,他和楚瀛那隻能叫拌嘴和他單方麵撒嬌。
可惜隔得太遠,他聽不見詳細情形。
當看到愛撒嬌的巴掌是切切實實地落到了戴心誠的臉上,丁厭驚掉了下巴——真打啊!什麽深仇大恨啊!
樓下的爭執愈演愈烈,他趕忙在房間裏找手機——這還是得跟楚瀛說一聲吧!
待他笨手笨腳地找到手機時,窗外已恢複了寧靜,蘋果樹下空空如也,四周都沒人了。
:你在哪兒啊!大瓜!!我吃到了大瓜!!!
楚瀛隔了兩分鍾回複他:我在一樓的花園,你要下來嗎?
:我馬上來!
丁厭換了雙鞋,咚咚咚地跑下樓,在偌大的花園找到楚瀛,同時還有一名蒼白的中年女人。
他沒有貿然靠近,站在一叢翠綠蔥鬱的植物旁,踢著腳下匝地的白色碎石子,時不時張往著他們談話的進度。
那位女士年約五十餘歲,頭發染成灰白色,氣質出眾,裝扮偏中性化,有點像……蒂爾達斯文頓!她與楚瀛聊完,婉拒了他送別的好意,獨自走向遠處的大門。
丁厭仍佇立在那裏,看著楚瀛朝他走來。
“那是誰?”
“老太太的女兒。”楚瀛回望了一眼女人的背影,再麵向他說道,“她來告訴我,她的母親在上周五淩晨去世了。”
“……就是那個送我鑰匙的老太太?”丁厭驟然感到惆悵,問,“那她女兒是來找那把鑰匙的?你還給她沒有?她需不需要把閣樓上的娃娃屋搬走?”
“不,她不需要。我和她說了鑰匙的事,她說我買下的是這座莊園裏的一切,包括那個房間和裏麵的東西。她隻是來為她母親生前的冒失表達歉意。”楚瀛道,“你呢?你要和我說什麽?”
“哦……”丁厭抽離情緒,回歸現實,“戴心誠和……他們倆吵架了!好凶啊,還打起來了!”
楚瀛對他的表情更感興趣,問:“你沒見過人打架嗎?”
丁厭:“你經常看人打架嗎?”
“怎麽說呢,雖然我不讚同用暴力解決問題,但勸架也不是我的作風。”
“那你就不管啦?隨便他們吵翻天?”
“不然呢?我並沒有義務去維護治安,他們是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了,隻要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做什麽都是他們的自由。”
丁厭想勸架,但害怕被誤傷。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楚瀛卻是冷眼旁觀,他鄙夷道:“我想用四個字形容你。”
楚瀛:“請賜教。”
“狐朋狗友!”
“謬讚了。”
***
丁厭抽出一天時間,泡在閣樓的小房間做大掃除。那些玩具和人偶都是精巧易碎的純手工製品,他隻能打一盆清水,用毛巾慢慢擦洗。
清水變成汙水,毛巾由白色變黑色,那尊半人高的陶瓷洋娃娃才露出原本麵貌。
她的眼珠比大海更加湛藍,睫毛是深棕色,金燦燦的卷發光耀迷人,細筆尖描畫的嘴唇連唇紋一並清晰可見。
“以後就讓我來照顧你吧……”丁厭摸摸她雪玉般光滑的小臉,撣掉她裙擺的灰。
……這得洗一洗,吹一吹才敢放進臥室。
他對這隻娃娃的珍愛,被楚瀛會錯了意。過了兩天,他收到一條和娃娃的洋裝高度相似的長裙。
裙子的擺長很優雅,內裏層層疊疊的裙撐為它撐起華麗的蓬度;魚骨束腰將腰身箍得細盈,他第一次穿沒經驗,差點被勒死。叫喚了好多聲,楚瀛才給他鬆綁了些。
丁厭穿戴完好,在臥室裏走了一圈,呼吸困難,晃頭晃腦地擺手道:“不行了不行了……快幫我脫下來,這不是人該穿的!”
楚瀛聽候差遣,幫他把才將穿上的裙子一件件脫下。
“洋娃娃不好當?”
“這是你的惡趣味!我根本沒有想當洋娃娃!”
“穿一次不容易,你卻沒有拍照。”
“你說的對哦……”丁厭宛如錯失了一個億,“快快,再幫我穿一遍,我還沒有拍照呢!”
兩人待在房間折騰到了晚上,衣服沒穿上不說,還被丟在地麵踩來踩去,徹底弄髒了。
丁厭讓人壓得死死的,麵頰比束腰加身時還要紅,他扯過枕頭砸楚瀛的臉,“你還敢捆我!你膽子見漲啊你!”
“是你說要玩一二三木頭人,但你又動來動去。”
“我說的和你說的能是一回事嗎!”
……
夜晚十點,丁厭半死不活地趴在床沿,微弱地喘著氣。
不過隻是那片刻鍾頭,轉瞬他又坐起身,勻速呼吸道:“好了,該吃飯了。”
楚瀛:“不用叫人送上來?”
“有手有腳,為什麽不下去吃?”丁厭鑽入鬆垮的套頭衫,冒出腦袋。
“也是,你今天都沒叫累。”
“今時不同往日,我不再是那個我了!”
如果換作從前,這樣無節製地胡搞瞎搞幾小時,他會缺氧頭暈四肢癱軟。
但現在他感覺良好,隻有肚子餓了。
“等一下……”丁厭扭頭逼視著**的人,“這難道才是你的詭計?”
楚瀛一臉正經地搖頭。
可丁厭明察秋毫地洞察到他嘴角微略上翹的弧度。
“你笑了!你又說謊!”
丁厭爬回他身上,也不敢打人,隻能在他的左臉輕拍兩下,鬧一鬧。
“你本性難移!打你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