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正式接受自己有了男朋友以後, 丁厭就不是很喜歡周末了。
這件事得從頭說起。
眾所周知,他當了二十多年的直男,在26歲生日的當天, 才意識到自己被掰彎了。
他的男朋友,高大英俊, 年輕富有, 家教良好且見多識廣, 是千萬裏挑一的優質人類。——隻有一個問題,也是最致命的問題, 他對他沒感覺。
此處提到的感覺,就是指身體上的性吸引力。雖然不討厭不反感, 但要他熱情似火、膠漆相投, 那他也確實提不起勁……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某一個周六。
丁厭在衣帽間試穿一件剛收到的古董浴衣, 這是楚瀛在倫敦一場小型拍賣會上競價所得, 具體價格他不清楚,但料想也不會便宜。
19世紀的歐洲曾小範圍地流行過日式和服,有別於傳統和服的繁複考究,歐洲人喜愛的是它雅致精美的刺繡和垂直的衣襟、寬袖帶來的含蓄與神秘感;於是誕生了這種隻作為睡袍的改良式浴衣。
楚瀛拍下的這件保存很完好,裏襯雪白,外衫是很淺很嫩的櫻粉色, 下擺染繪著藍綠相間的山川河流,古典的飛鳥與冶豔的花枝, 景致極美。
畢竟是一百多年前的衣服, 丁厭起初穿上時還有些心理因素作祟, 可一上身站到鏡子前, 他真是被美到暈眩了。
浴衣並不突顯線條, 與他平坦纖薄的身材高度適配, 他的頭發幾個月沒剪短,隻修過型,過長的發尾柔順地搭在頸間,搭配長袍已有天然的秀麗柔美之感。這一件的半幅帶已遺失,敞開的衣擺長至拖地,走動時會露出若隱若現的腳踝,如此粉嫩的色彩曆經百年還能炫麗如初,將他的皮膚襯得剔透雪瑩。
不得不說,楚瀛的品味是真好啊……
丁厭在穿衣鏡前麵轉來轉去,拍了幾張側身照做紀念和參考。遲疑再三還是決心先不發給楚瀛了,留作驚喜吧。
“喵……喵嗷——”罐頭循著主人的氣息,貓腦袋頂開更衣室虛掩的門,探頭而入。
丁厭把它抱起來,單手摟著它的前肢,又對鏡拍了幾張。鬆垮的睡袍和睡眼惺忪的貓,多麽慵懶性感,他自己都快陶醉了。
罐頭對氣味很敏感,大概是不喜歡古董衣物上陌生的味道,嗅了嗅後突然掙紮著想跑。
丁厭一麵要拿穩手機,一麵又不想輕易放走它,於是悲劇就發生了——
罐頭在他的脖子和小腿肚上各撓出一道傷口,倉皇地逃跑了。
“嘶……”丁厭的腿和頸側火辣辣的疼,他沒去追貓,留在原處摸索傷口,皮膚紅腫破裂,果然出血了。
他拍下照片發給楚瀛,憤憤打字道:我試你買的衣服負傷了
楚瀛:它不是不撓人嗎
:應激吧
楚瀛:嗯,痛嗎
:當然痛啊!你好冷漠……/發怒
楚瀛:我很快回來了,幫你上藥
:/右哼哼/右哼哼/鄙視/鄙視/鄙視
丁厭留著那兩道血痕沒管,坐到自家沙發上玩手機。
玩了幾分鍾,還是覺得楚瀛的態度有問題。那明顯是在嫌他嬌氣吧!
你對我冷淡,那我也不理你了。丁厭打定主意。
確認關係後,他家的門鎖錄入了楚瀛的指紋,楚瀛也給了他自家房子的備用鑰匙。
他裹著浴袍躺在沙發裏,聽見人進門,硬是沒抬眼皮沒支聲。
楚瀛走到沙發前,手裏拿著剛在樓下買的酒精消炎藥和棉簽,沉默地坐到地毯上,手探向他的膝蓋,先碰了碰征求他的意見,沒等到他反抗,便輕柔地從層疊的衣裳裏托起他的一條小腿。
但不是這邊。
丁厭這才漫不經意地抬起自己的另一條腿,習以為常地搭在對方的手臂,撩起眼皮道:“是這邊。”
楚瀛也不多言,隻提醒他會有點痛,忍忍。
涼悠悠的酒精滲入傷口,丁厭宛如踩到熱爐灶上的貓,驚嚇得收起腿,然後氣哼哼地下了沙發,躲進衣帽間。
楚瀛緊跟著走進來,對這場莫名其妙的捉迷藏產生惑然。
丁厭退到衣櫃邊,離鏡子很近,恰好能瞥見自己綺麗的側影。
“好了,快過來。”楚瀛不再走動,隻朝他招手。
逗貓嗎你,丁厭不理睬。他做了二十多年男人,自然十分了解男人的心態,所以他盯著對方的眼睛,故意鬆動了半側衣襟,露出一片瑩白圓潤的肩頭和一條細細的內衣肩帶。
垮下的衣襟堆疊在臂彎裏,貼膚的潔白蕾絲露著一邊角。如願看到楚瀛的目光變了,他再佯裝不小心地扯起衣襟合攏在胸前。
這次那隻手伸來的速度太快了,他還未看清,就被人摟著腰拉到懷裏,衣衫如花瓣般抖開滑落,展露出馨香白嫩的蕊心。
“不行……”丁厭掙脫開束縛,攥緊了衣襟穿回原處。他說:“你還沒給我上藥呢。”
他脖子的傷痕不深,尖細的爪印浸著鮮紅,楚瀛想也不想,扣著他的肩膀吻上那塊皮膚。
然後他們就在房間裏待滿了一下午。
由於是對著鏡子,丁厭不可避免地要直麵鏡中的自己,他的手和腿都很漂亮,細細白白,纏著別人寬闊的背脊,纏著精悍勁瘦的腰身,那畫麵堪稱活色生香,可比電影有衝擊力多了。
然後心跳頻率和體溫一並升高,令人昏聵的燥熱從胸腔和耳後擴散至每一條神經。
事後丁厭感慨萬千,他也不愧為世間少有的奇葩了……
第一次和男朋友()有了感覺和興致,居然是因為能欣賞自己的豔色。
因為過於羞恥怪異,所以他從未把這件事告訴楚瀛。他也從不敢說他對楚瀛的腹肌和完美身材毫無興趣……每次他都是閉著眼腦補自己被……
但楚瀛是何等聰明之人,沒多久便覺察出其中的微妙異樣,多番嚐試得出結論後,對方在臥室的天花板裝了一麵完整通亮的鏡子,方便他更直觀地觀賞。
丁厭一開始是拒絕的,不過後來發現有鏡子自己是會更……一點,於是日漸食髓知味地接受了。
說回周末。
他對目前的工作擁有極高的熱忱,連加班都不覺苦了(加班工資很厚道),工作日總是忙得腳不沾地,回家倒頭就睡。
所以平日欠下的都要在周末補回來。
楚瀛這種閑散無憂的生活方式,本就會積蓄許多無處發泄的精力,以前還會靠戶外運動疏解,現在就隻沉迷於拿他解悶了。
這樣一來,丁厭的周末算是徹底荒廢,本來睡足了覺,該打扮打扮出門玩兒,浪一浪;但每每化妝期間就會被人抱著或扛回臥室,然後……然後就出去不成了。
他覺得自己的作息不是996,卻勝似996;聽了他的怨言,楚瀛說:“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付比你工資高十倍的價錢。”
丁厭本想說你給錢我幹嘛要介意,可仔細一想,他要是收錢,那不就真成賣身了嗎。
他氣得打了楚瀛好幾下,“你就會拿我尋開心!討厭你!”
楚瀛捧著他的手,緊皺的眉頭間竟有那麽一絲絲卑微,溫聲和他商量道:“別去上班了,可以嗎?”
“不可以!”丁厭果斷道。
他並非是要靠工作實現自身價值和理想的人,如果是以前那份工作,他可能不會拒絕得如此果決,但現在的公司他很喜歡,環境鬆快,時間靈活,同事又那麽好,他天天都開心死了,怎麽能為單單一個楚瀛就放棄這些呢。
然而楚瀛深感不公,說:“可我是為了你放棄了原來的生活留在這裏的。”
誰叫你要喜歡我的……丁厭心裏想著,但這種話無論如何也不能明麵說出口,太缺心少肺了。他反過來哄著對方道:“我周末的時間都是你的呀,你要再不滿意,那我也沒辦法……”不,醜話還是得說在前頭,他補了一句:“不然我們隻有分手了。”
楚瀛想了想,終於是妥協了,因為也沒有別的路可走。
可脾氣和心氣還是難以克服,所以他在室內點了一根煙,透過煙霧端量著丁厭的臉,慢慢說道:“你……的確是有囂張的本錢。”
“你才囂張!”丁厭撿起他的上衣丟給他,把他往外趕,“不準在我的房子裏抽煙,出去!”
楚瀛側肩躲開,瞄準時機一把將人拽到身前,含著一口煙去咬那兩片嘴唇。
丁厭沒能跑掉,被喂到嘴裏的煙嗆得直咳嗽,他哇哇大叫著抓住楚瀛,也張嘴咬回去——
咬的耳朵,軟骨脆脆的。盡管楚瀛沒叫痛,但他依然不敢咬得多用力,完了還罵道:“你是小學生嗎!好幼稚!我不跟你談戀愛了!”
楚瀛的右耳垂赫然留有他的牙印,笑出聲道:“是是是,那分手吧。”
“你敢!”丁厭瞪眼道,“隻有我才能提分手!”
這一回合,楚瀛甘拜下風了,點頭道:“行。”
不三不四的冷戰持續到飯點。丁厭肚子一餓,什麽骨氣都沒了,一想自己到底是占上風的,便主動給台階,湊上去抱住對方的肩膀,“我們晚上吃什麽呀?”
“你想吃什麽?”楚瀛並不和他鬥氣。
丁厭從善如流地掏出手機找評價高的餐廳,可惜還沒看兩家,就被他老媽的來電提示打斷了。
“媽媽……嗯……什麽?啊?真的假的?不是吧……可是怎麽會呢?哦……”
他花了五分鍾講完這通電話,久久沒出聲。
楚瀛:“出什麽事了?”
“我姐姐……”丁厭握著手機轉過身,發怔道,“我姐姐和姐夫……他們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