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神社。”
七海澄子頓了頓，最後蓋棺定論道：“說白了，其實就是權鬥戰爭後誕生的產物，隻是沾了一些神話傳說的元素而已。”
北原南風點了點頭：“……聽你這麽說，確實。”
“不過那位天照，確實很有心機和野心。”
七海澄子回頭望著泥濘土路的盡頭：“當時那位大國主神依托於神權轉換，以及原先出雲國的子民，獲得了巨大的神力。幾乎可以說是裂土封王般的存在了。”
“但後麵，出雲大社卻越來越式微了，因為最開始給祂建造宮殿的時候，天照曾經提了要求，要求祂每一年，都要讓曆代出雲大社的宮司，前往皇室，向天皇以大國主神之名上奏祝詞，宣告自己成為天皇家族的守護神，大國主神的三個兒子也成為了大和的守護神。”
“這是一種兵不血刃的消耗，就這樣，通過反複延續這樣的儀式，天照和皇室一層層削弱了大國主神身上背負的古代出雲國子民的信念。祂從裂土封王的藩王，慢慢成為了現在這個國家的‘守護神’。而原先的出雲國子民，也早就被同化了，現在大國主神，隻能依托於這個國家‘守護神’的身份存在，權柄已經所剩無幾，近代更是淪為了擺流水席的存在。
現在，不知道因為什麽，更是連神體都消失了。”
北原南風：“……”
神tm擺流水席的存在。
“……事實上，那位天照為了坐穩高天原的位置，還不僅僅做了這些。”
七海澄子似乎說到興頭上了，沉默片刻後，繼續道：“天之禦中主神，伊邪納岐，伊邪那美，這三個人……其實跟天照沒有半點關係。”
“祂們是日本石器時代後期，也就是繩文時代那些繩文人崇拜天空，大地以及死亡而創造出來的神祇。他們滅亡後，到高天原的形成，期間還有大概六批的繼任者，但最後，隻有高天原天照存續到了現在。”
“因為那位天照很聰明，搞了一套原始的傳說，讓自己成為了‘女兒’，成為了正統。並在習得隔壁的漢字後，讓後人將傳說編纂成書，弄出了日本曆史上第一部文字典籍、將日本建國的神話傳說正統化，唯一化。
雖然我很不喜歡她，但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很聰明，跟在人間的長相完全不一樣。”
“……你在人間見過祂？”
北原南風看著七海澄子的側臉，略微有些好奇。
“見過，她父親當權的時候，我把狗奴國的主力軍打掉了，她父親派人來投降，當時那個過來投降的人就是她。”
“……”
北原南風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就是跟這些活得久的人聊天的缺點。
曆史上的人物在他們口中不再是符號，而是一個個鮮活的人，但對於聽眾來說，這就會顯得自己很呆……
不過，北原南風也不是什麽尊敬這個國家曆史人物和神明的人，很快就從微妙的狀態中脫離了出來。
他轉頭望向剛剛惠比壽以及俊美男女消失的道路盡頭，道：“故事我聽完了，但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麽天照要把家庭聚會擺在這裏，因為我們？總不能是因為那位大國主神就是個擺流水席的吧……”
“就算祂是擺流水席的，現在也擺不了了，別忘了，昨天我們去看過，祂的神體被毀了。”
七海澄子同樣看向那邊：“所以具體是因為什麽，盡頭有什麽，我們要親自去看看才知道。”
北原南風沉吟片刻，環視一圈霧氣彌漫的周圍：“……你算祂家屬？他們能讓我們進去？”
七海澄子繃著一張臉：“你到時候說自己是祂爹，我就算。”
“……”
北原南風沉默的看著七海澄子，看著她那雙泛著微微金光的美眸，自己繃不住了：“想不到啊……你還會開這種玩笑。”
“我又不是古代人。”
七海澄子甩了甩秀發，邁步向前，往道路盡頭走去。
北原南風笑了笑，稍微舒展了一下身軀，也跟了上去。
泥濘的土路並不好走。
鞋子一踩上去，感覺十分微妙，這環境真的配不上什麽神祇啊，傳說之類的。
反倒更像是出門務農。
不過往前走了一段距離，情況稍微好了一點。
地麵幹燥起來了。
然後越往前走，路況就越好。
乳白色霧氣最濃厚，剛剛惠比壽和俊美男女消失的地方，快到了。
七海澄子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北原南風一眼，接著越過他望了望酒店方向，示意他在原地等等，然後直接走了進去。
七海澄子的意思很明確，她去看看確定是什麽地方，能不能回來，如果不能回來，北原南風就留在原地保護須永姬月和美緒。
北原南風來不及攔她，隻能站在原地等。
很快。
七海澄子重新回來了，他看著北原南風，示意他跟上後，重新走了回去。
“走吧，隻是一個界域，應該是大國主神留下的，不像高天原。”
北原南風這才跨步往前，跟著她踏進了迷霧中。
隨著北原南風跨出一步。
迷霧扭曲，開始向後倒退。
北原南風眼前黑了一瞬，接著又亮起。
“嘿喲——”
鼓聲和男人的吆喝聲傳入耳中，威嚴壯闊，氣勢十足。
北原南風視線越過七海澄子，向前看去。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座仿佛懸於空中的神殿。
對。
懸於空中。
那神殿酷似昨天他所見的出雲大社正殿，但跟出雲大社正殿在地麵不同，那神殿位於空中。
九根柱子，每一根柱子都由三根圓木捆綁而成，按照‘田’字的分布，在下方支撐托起著神殿，讓其懸掛在空中數百米的的位置上。
而通往正殿的樓梯，從空中的神殿出口處開始，層層往下，一直延伸到不遠處，目視起碼數百米。
密密麻麻的階梯，窄長的甬道，高懸於半空的神殿。
外麵，出雲大社二十米高的正殿，已是算是很多人覺得高大的存在了，但跟這裏的神殿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北原南風微微眯起眼睛，眺望了一眼連接神殿的階梯。
正好便看到。
一行神官，正擁簇著剛剛手臂夾著魚的矮胖子惠比壽，沿著向上的長長甬道，如攬月摘星般地接近著神殿。
惠比壽大笑著。
伴隨著悶雷般的鼓聲和隱隱約約的吆喝。
壯觀而又富有儀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