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質的印璽傳遞出歡鳴,就像離家已久的旅人,突然在異國他鄉見到了熟悉的家人,正在歡呼雀躍。

這枚正式名稱為‘親魏倭王印’的金印,被北原南風握在手中,突然傳遞出來的情緒,在場的三人都清晰的感受到了。

這其實極不正常。

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說,都極其不正常。

正常的聖遺物不會有這樣的情緒,更別說是宣誓效忠的聖遺物被人搶奪這種事了。

甚至,這會金印被握住,連壓製效果都開始消失了。

這一連串的變故,完全不合邏輯,出乎意料。

但又切切實實的發生在了眼前。

與之相比,黑人霍碩特·薩巴的死都變得微不足道了。

不僅哈特曼·威特一臉錯愕的看著比原南風。

就連七海澄子都愣了愣,露出了難得的錯愕表情,看向了北原南風。

“你幹了什麽!?”

最初的震驚過後。

哈特曼·威特下意識大聲質問起了北原南風。

她一直保持的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瞬間崩塌。

“你沒聽到嗎?”

北原南風看著他,此刻的語氣已經平靜下來,但那平靜的聲音中卻帶著另外一種如同隱藏鋒刃般的稅利與冰冷。

“我說,雜種,你他媽用老子家的東西,對付老子的女人?……現在聽到了嗎?”

“……”

或許是被北原南風那如同隱藏鋒刃般的稅利刺痛了。

哈特曼·威特從錯愕震驚的狀態緩了過來。

開始直麵現實。

事情不妙了。

不說這怪異的一幕,單單七海澄子身上的壓製效果消失,就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這極為難纏的半神,加上旁邊詭異的眷屬……自己可能對付不了。

得到這樣的結論。

哈特曼·威特迅速下了決斷。

他放棄重新和聖遺物建立連接,直接將捏在手中的羊皮紙舉起,對準眼前的北原南風以及七海澄子,繼續起了剛剛未完的禱告。

“你叫人,歸回塵土……你!?”

他這次禱告,依舊沒能完成。

因為一件更加驚悚的事發生了。

北原南風丟下右手提著的正在往下滴落著血珠的頭顱。

伴隨著黑人霍碩特·薩巴的頭顱向側邊滾動。

北原南風突然伸手,一把握住了哈特曼·威特拿著的羊皮紙。

他的手指慢慢收緊,攥拳,暗黃色的羊皮紙在他手中開始變形,扭曲。

哈特曼·威特再一次被打斷。

這一次。

就不是出乎意料那麽簡單。

他看著北原南風。

驚慌、錯愕,恐懼。

所有的一切,最後都化作了一句話。

一句質問。

“你到底幹了什麽!?”

哈特曼·威特聲音變調,帶著尖銳之感。

他徹底慌了。

“‘聖言’是吧?”

北原南風雙目逸散著紅芒,看著驚慌失措的哈特曼·威特,氣勢開始攀升:“托你那同伴的福,一個聖棺騎士,因為莫名其妙的好勝心,一定要跟我肉搏,這讓我發現了你們的小秘密,你們脫離了所謂的聖言,根本就不會使用術式,你們使用術式,其實就是照本宣科,羊皮紙是你們的扳機,而你們僅僅隻是靈的載體,一個啟動羊皮紙記載術式的‘保險’,對嗎?

那既然你們是載體,是保險,那你們能用得,我用不得?”

哈特曼·威特尖叫著:“但你根本就不是騎士,你也不是眷屬,你到底……”

“你叫人歸回塵土。”

北原南風一手捏著金印,另一隻手用力捏著羊皮紙,麵無表情,在他把話說完之前,字正腔圓的吐出一句話。

他腳下細碎的石子慢慢漂浮了起來。

下一秒。

隨著最後一個字母被吐出。

羊皮紙。

炸了。

火光伴隨著強烈的衝擊力,騰空而起。

一團刺眼的、由各色光斑混亂雜糅而成,仿佛劣質聖光般的球型光芒籠罩起了北原南風三人。

咚——

北原南風在球型光芒籠罩的一瞬,右腿抬起,腳跟一蹬地麵。

地麵出現一個凹坑,混凝土濺射而起。

北原南風緩緩吐氣,往前一步,右臂一擺,對著哈特曼·威特的臉——

拳頭在半空中,劃出一道能量的光痕,正中了哈特曼·威特的臉。

刹那間,拳能爆發。

哈特曼·威特五官扭曲,下巴脫臼,整張臉如同水麵一樣**漾。

仿佛凝固的時光,在短短一瞬後,恢複了正常。

哈特曼·威特宛如炮彈般,飛了出去。

他在空中翻滾,失衡,落地,接著撞破街道盡頭鱗次櫛比的建築。

瞬間消失在了視野之外。

地麵震**。

直到他消失。

轟隆聲這才隨後而至。

由各色光斑混亂雜糅而成,仿佛劣質聖光般的球型光芒。被北原南風揮拳所產生的環形氣浪,硬生生轟散,消散在了天地間。

七海澄子和北原南風兩人的身形重新出現。

北原南風放下手臂,緩緩舒了口氣。

“……你幹了什麽?”

身後傳來聲音。

七海澄子看著他,錯愕的表情消失,恢複了以往的模樣。

北原南風呼吸微微急促,扭頭回道:“揍飛了一個傻逼。”

“我是說你手中的東西。”

七海澄子視線下移,看著北原南風握著金印的手:“另外,你為什麽能強行將靈倒灌進對方的羊皮紙,這根本就不是一個係統的術式。”

北原南風想了想:“……這難道很難?”

“這很難。”

“……那就是我運氣好。”

北原南風隨口回道,重新看向哈特曼·威特消失的方向。

他其實沒有說實話。

……畢竟,他總不能跟七海澄子說。

他遠遠看到她快要死了,又被黑人霍碩特·薩巴嘲諷,他覺得爆炸般的憤怒充斥胸膛,便失心瘋一般一把握住了對方想要發動術式的羊皮紙,把自己的靈倒灌了進去,最後發現自己的靈可以攪亂他們的術式,甚至可以反客為主,發動劣質的‘聖言’術式吧?

他丟不起這個臉。

七海澄子伸出手,將手心輕輕按在北原南風的胸膛上:“你心跳很快,而且血液在沸騰。”

“正常。”

“……”

七海澄子看著北原南風的臉,木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所以,金印又是怎麽回事?”

“差點忘了。”

北原南風回過神來。

他拿起手中的金印,稍微思索片刻後,將其貼在了七海澄子的額頭上,道:“具體的事,過後我再跟你說,那位哈特曼·威特要跑了,我要去看看……所以,七海澄子,你自由了。”

七海澄子:“……”

額頭上傳來冰涼的觸感。

她和金印的聯係,開始瓦解斷裂。

瓦解的瞬間,天地變色。

……

同一時間。

伊勢神宮。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伏見宮禎子內親王腳步急促,搖搖晃晃來到皇大神宮麵前——因為走得太急的緣故,他剛剛踩到緋跨,還在半路摔了一跤。

此刻。

伊勢神宮的正宮,木質的皇大神宮,卻有金屬與岩石斷裂的聲響時不時從深處傳來,而伴隨著這些斷裂聲的,還有從腳下深處不斷傳來的震動——這是某種訊號。

是來自另一端某位存在的‘怒火餘顫’。

本來這種餘顫隻有身為祭主的伏見宮禎子內親王能聽到,但現在卻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那是衝天的怒火。

讓伏見宮禎子內親王都有些站不穩的怒火。

她勉強維持站立,在另一端那位存在的怒火與咒罵中,聽到了某個完全出乎自己意料的消息。

伏見宮禎子內親王瞪大眼睛,下意識就大聲辯駁道:“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她怎麽可能解開束縛!那是橫田空軍基地的人!又不是我們的鄰居……更何況就算是我們的鄰居,他們也不可能解開束縛,她是甘願稱臣的,不是被逼的!而且曹魏已經亡國千年,誰能解開……誰能解開!”

哢!

皇大神宮那懸山式的屋頂,居中斷了。

就像是視線與空間另一端的存在,在怒斥著伏見宮禎子內親王,宣泄著自己的怒火。

大地深處的震撼隆隆作響,整個伊勢神宮都在發生連續不斷的震動。

伏見宮禎子內親王一個踉蹌,跌坐在了地上。

她看著開始解體的皇大神宮,猛地扭頭,看著神戶市所在的方向,不敢置信道:“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那個為了自己那愚蠢的子民,甘願在別人麵前俯首稱臣的七海澄子,怎麽可能解開束縛。

怎麽可以解開束縛。

……

神戶。

金質的印璽依舊在向外傳遞著自己的歡鳴。

“嗯,我不知道這樣做行不行,但姑且試一試好了。”

北原南風將金印貼著七海澄子的額頭,另一隻手捧著她半張臉蛋。

“你現在不是什麽臣子了……嗯,大概就個意思。”

七海澄子束手而立,靜靜看著北原南風。

哢嚓。

仿佛開鎖一般的聲音,突然響徹整片天地。

隨著這聲響動。

遙遠的天邊,一點鉛灰色的雲層,不知何時悄然浮現,開始一點點地朝著城市的方向聚攏過來。

氣流似乎在往上攀升,像是在往鉛灰色的雲層裏聚攏。

空氣中突然出現了躁動之意。

明明剛剛還是個好天氣。

七海澄子看了天邊一眼,秀發如同失去重力般在空中飄**,瞳孔中逸散的淡金色光芒越發明顯了。

“……你有什麽感覺?還好吧?”

北原南風看著她,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導致的。

“我沒事。”

七海澄子低頭看著北原南風,聲音剛開始還有些冰冷和生硬,但她很快就調整了過來,恢複了平常有些清冷,但感情充沛的語氣:“你先去追那個哈特曼·威特,他應該去警察本部了,他帶來的人在進攻警察本部。”

“你呢?”

北原南風收起貼在她額頭上的金印,覺得有些奇怪。

七海澄子木著臉道:“有點小事,我馬上就來。”

兩人頭頂。

鉛灰色的雲層越聚越多,越聚越厚。

最後,仿佛伸手可觸。

黑壓壓的雲層,極具有壓迫感。

明明才過去幾分鍾而已。

“行。”

北原南風看著她的眼睛,好一會後,點了點頭,選擇相信她,轉身就要離開。

但七海澄子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北原南風回過頭。

七海澄子看著他,仔細打量著他的臉,將他臉部所有細節記住的同時,道:“……你隨便說句告別的話。”

“……”

北原南風嘴角抽了抽,雖然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麽,但他還是耐著性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最後,北原南風的視線停留在了她豐潤雪白的**上,突然道:“黑色高跟鞋挺適合你的,雖然在這種情況下,怎麽看怎麽別扭。”

七海澄子驀然笑了出來,放開了他的手:“行了。”

“有病。”

北原南風留下最後一句話,扭了扭脖子,朝哈特曼·威特飛出去的地方,狂奔而去。

冰冷的殺意,隨著北原南風離開消失,

但很快。

新的殺意,仿佛充斥整座天地的龐大殺意,隨著雲層一起壓了下來。

七海澄子目送著北原南風遠去,抬頭看向天空。

“……七海澄子?”

須永姬月的聲音響了起來。

灰頭土臉的她來到七海澄子身後,看著頭頂鉛灰色的厚重雲層,輕輕打了個顫。

“丟人,救人沒救到,還給人添亂。”

七海澄子瞥了她一眼。

“你以為我想啊!”

須永姬月略微有些尷尬,有些惱怒道:“而且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你到底幹了什麽,祂發什麽瘋了?為什麽會在這種時間節點強行下來?”

是的。

現在一切異象,皆來源於那位傳說中的天照大禦神。

此刻祂的狀態,就像是探出半個身子,正俯瞰著七海澄子。

其中的壓迫力,須永姬月清晰的感受到了。

“祂嫉妒我找到了個好男人。”

“我說認真的!七海澄子,你……”

“我也是說認真的。”

七海澄子打斷了她,接著抬頭看著天空:“站我身後,祂來了。”

七海澄子話音剛落。

一道光柱,便刺破了厚重的雲層。

一股恢弘浩大的、仿佛衝擊波一般的能量,驟然落下。

緊接著。

一道又一道輝煌的光柱,在城市升起。

在昏暗的大地上,蔓延至遠方。

……

“這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哈特曼·威特從廢墟中爬起來後,就拚命往警察本部方向前進,在金印被奪的瞬間,他就知道自己必須要離開了。

但那兩人不會任由自己離開。

正在進攻警察本部的那些手下,無疑最佳的阻礙物。

所以他朝警察本部跑去。

但他還沒跑到警察本部。

後麵就發生變故了。

看著一道又一道輝煌的光柱落下。

他錯愕的同時,忍不住咒罵了起來。

可惜,留給他咒罵的時間,並不長。

因為那個詭異的男人,帶著冰冷的殺意。

出現在了他視野的盡頭。

北原南風追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