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識科的木村抬頭說了句:“我們其實在接到報警的時候就派了一輛車,結果開車的是個新手,沒走單行線,直接堵在路上了,通過無線電報告之後就讓我騎了輛電驢先過來。我們本來以為連單行線都堵上了……”

和馬點了點頭,指著地上的高爾夫球包:“你趕快拍照存證,我怕她再在裏麵待一會兒有些地方就掰不回來了。”

“我是個塑料假人嗎?這麽容易就彎不回來?”包裏的日南抗議道。

和馬兩手一攤:“如果你是個抱枕什麽的,我可能就每天抱著睡覺了。”

“哦,那好像也不錯哦。”日南回應。

這時候木村拍完照,檢查了一下相機確認沒問題,對日南說:“你可以出來了。”

“終於!”日南長歎一聲,然後把手伸出包,然後先把上半身從包裏弄出來,然後突然臉色一變,“哎喲哎喲,我的腿!”

和馬上前兩手抱住她的要,一把把她拽出來,這時候和馬才發現她的腿折得非常藝術,充滿了扭曲的美感。

日南重新站起來,結果發現站不穩,隻能搭著和馬的肩膀。

和馬扭頭奚落高田警部:“你這個彎折的手法,要不是日南身體柔韌性好,早就脫臼了。”

高田警部咧嘴笑道:“要是脫臼了,你就可以告我們故意傷害了。你內心應該對沒有骨折非常惋惜吧?”

日南:“我也覺得沒脫臼有點遺憾。可是我好歹是按照我媽媽定下的路線進行了那麽多舞蹈訓練,身體柔韌性還是不錯的。我可軟了。”

和馬點頭:“是的,我知道。”

——尤其是現在就貼在身上的這裏和這裏。

這時候,白鳥的年輕人搭檔帶著大柴美惠子從電梯上下來。

大柴一看到和馬立刻臉色一變,大喊:“我是被逼迫的!”

和馬抑製住不由自主要揚起的嘴角,問道:“你被怎麽逼迫的?”

大柴美惠子剛要回答,白鳥就插進來:“這種事還是等回到本部再說。記者們已經聞到新聞的味道了。”

說著他對地庫入口那邊努努嘴。

幾名記者已經出現在那邊,攝影師拿著手持式的DV機,那可是現在的最新產品,記者們現在裝備這個都是用來偷拍的,就是那種會在畫麵上標記“非正常拍攝”的東西,現在電視上的社會調查新聞經常喜歡用這種。

當然還有各種綜藝上的整蠱也會用這些畫麵。

日後這些都會成為日本電視節目的標配,但現在這些還是剛剛興起的新潮流。

和馬看了眼最先趕到現場的記者,這才想起來頭頂上就是電視台本部,跑得很快的記者們很快會蜂擁而至搶新聞。

於是他點了點頭:“行。不過我們回去不能走單行線了吧?”

白鳥點了點頭:“隻能堵車了。好消息是現在已經到了下班通勤時間的後半段,擁堵情況大大緩解。”

這時候在檢查日南身上傷痕的木村插嘴道:“日南小姐你身上,完全沒有捆綁痕跡啊。我本來還以為會找到這樣的勒痕呢。”

和馬看了眼甲佐正章:“他們是故意不捆綁的。很諷刺吧,他們把人弄暈了裝進包裏,但是因為沒有捆綁,所以就不算限製人身自由。因為法律裏沒有規定把人裝進包裏算限製人身自由。”

木村瞪大眼睛:“還能這樣?不過這也是因為我們大體上算是羅馬法國家,如果是海洋法係國家,麵對這種前所未有的情況,陪審團就能把這個定義為綁架並且判處有罪了。”

和馬:“但是也可能陪審團拿了錢,做出了無罪判決,然後因為有這個判例存在,以後遇到被裝進包裏的情況就不能算綁架了。”

“哦對哦,還有這種可能。”木村點了點頭。

日南:“你們在說什麽?海洋法係?羅馬法係?”

“世界上的兩種法律係統,日本戰前是純粹的羅馬法係,戰後因為接受了占領軍的改造,所以也具備了一些海洋法的特點,但是總體上還是羅馬法係。”

和馬簡單的介紹道。

日南:“哦,這樣啊。”

“你好歹也是當過學生會長的高材生,別表現得像美加子和晴琉一樣啊。”

日南歎了口氣:“我好羨慕美加子學姐啊,她人不在日本那麽多年,卻處處都有她的影響。”

白鳥插進來催促道:“我們快走吧,剛剛還隻有拿DV機的攝影記者,現在扛火箭筒的已經下來了。”

和馬看了眼地庫入口,果然看見扛著標準攝像機的攝影師,還有拿著話筒的新聞記者正在對著攝像機介紹情況。

日南:“啊,那是社會新聞部小西小姐,她還是那麽勤奮。”

日南話音剛落,大柴美惠子就接口道:“聽說她成了伊藤專務的情人,人家可是有在充分活用自己的美貌呢。”

白鳥:“這種八卦你待會可以在審訊室說個痛快,現在我們趕快走。收隊!”

和馬叫住白鳥:“等一下!不能把大柴美惠子和那邊那邊那幾個關在一起。那位甲佐先生是明治大學心理係的高材生,他可能會用話術讓大柴小姐噤聲。”

甲佐微微一笑:“雖然我是明治大學的,但是心理學並沒有那麽神奇的力量。那都是不懂心理學的人的誤解,實際上心理學是一門精密的科學,心理治療需要精心布置的場景,不像有些人以為的那樣,拿個懷表拎著鏈子來回擺就能把人催眠。”

說著甲佐拿出懷表,捏著表鏈頂端,把它像鍾擺一樣晃動。

和馬一把抓住懷表,不讓它繼續晃動。

甲佐微微一笑:“看吧,不懂心理學的人還以為我這就是在催眠。他們總這樣。”

和馬正要開口,白鳥就先說道:“行吧,本來就需要把人分成幾輛車裝回去。大柴美惠子小姐就坐我們的車。”

和馬:“我也一起。我踩自行車過來的,待會把單車折疊一下塞你後備箱。”

說罷他指了指隨手仍在旁邊的折疊單車。

白鳥看了單車一眼:“那是最新款的折疊單車嗎?你這家夥,明明窮得叮當響,但卻總能用到這種時髦的新產品。”

和馬:“我家的大學生明年會畢業一個,再過兩年我就可以過上年薪八百萬的單身貴族生活了。雖然是八百萬日元。”

“行啦,趕快把車搬過來,我們走吧。”

白鳥話說完,和他搭檔的年輕人就一路小跑衝過去搬車子。

白鳥:“額……”

他看了和馬一眼:“我其實是對你說的。”

“有什麽關係嘛,而且我是警部補,你的搭檔應該隻是巡查部長吧?合理。”

白鳥挑了挑眉毛:“我倒是想他們再給我派一個職業組的精英過來。放後備箱吧!”

後一句是對扛著自行車過來的搭檔說的。

年輕人把車塞進後備箱的同時,白鳥打開後座的車門,對大柴美惠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大柴點了點頭,坐進車裏。

和馬則繞到另一邊,自己開門坐進去。

剛坐穩,大柴美惠子就開口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隻是被脅迫了而已。”

“我相信你。所以你詳細的說一下你怎麽被脅迫的。”

大柴又問:“我不會被治罪吧?我不想蹲監獄啊!”

剛剛坐進副駕駛位置的白鳥說:“不管怎麽樣,你一個從犯的罪名少不了,但如果你肯作為證人出庭,可以減刑,但最少半年肯定少不了。”

大柴美惠子直接哭出來:“半年?那我完蛋了啊,工作肯定會沒,現在我還沒有對象,以後更不可能有對象了,誰會娶我一個蹲過監獄的人呢?我長得還不咋滴。”

和馬仔細觀察了一下大柴:“在監獄裏減肥一下的話,其實還是不錯的。”

白鳥:“可以考慮往搞笑角色方向發展。搞笑行業有前科的人不少,還有曾經是極道大佬的人呢。”

白鳥說完他的搭檔就驚訝的問:“誰啊?北**?”

“不是啦。你別管啦,這種傳聞會引起周刊方春的興趣的。開你的車。”

白鳥揮揮手。

搭檔撇了撇嘴,乖乖的開車。

和馬則回頭確認日南的狀況。

她作為被害人,單獨坐一輛警車。

其他嫌疑犯全都要擠在兩輛警車狹窄的空間裏。

和馬咋舌,問白鳥:“另外兩輛車上,嫌疑犯和警察的比例是三比二,他們會不會搶車逃走啊?”

“那不就正合你意?正好可以用拒捕,襲警的罪名把他們全送進去,少說五年。”

和馬挑了挑眉毛:“也是啊。”

大柴美惠子打斷和馬跟白鳥的對話:“我怎麽辦啊?能不能不要給我定罪啊!就算不定罪,我回到台裏也會被冷暴力的,從此以後升職也好,聯誼也罷,都沒有我的份了,等待我的隻有淒慘灰暗的人生,這已經算是對我的懲罰了!”

和馬:“別想啦,你現在肯定會進監獄了,爭取減刑吧。而且你在法庭上伸張正義的話,沒準會形成同情你的輿論,搞不好電視台會停薪留職呢。”

大柴美惠子抿著嘴,沉默了好幾秒,這才歎了口氣:“確實。你們問吧,我保證知無不言。”

和馬鬆了好大一口氣。

幸虧沒讓她跟那個甲佐正章同車,那個家夥肯定會察覺到大柴的心思,然後利用這點,忽悠她一起說是邀請,在法庭上爭取無罪。

關鍵和馬自己都覺得現在對大柴來說最好的途徑就是爭取無罪。

和馬:“你先說說你怎麽接下這個活的吧。”

“今天中午,甲佐先生打電話給我,說要我配合一下,給日南裏菜一個驚喜。我一開始以為驚喜是那種……就是那種普通的驚喜,你知道吧?聽完他的計劃之後,我大驚,說:‘這不就是綁架嗎?’

“甲佐反駁我道:‘隻是個驚喜,一次假的綁架,我們不會有任何傷害日南裏菜的地方。但是它看起來像個真的綁架。’”

和馬嘟囔了一句:“這種這麽扯淡的事情居然發生在日本了,假的綁架,該死。”

白鳥說:“但是聽說日南遇到的事情後,我專門查了下日向公司的案底,確實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人失蹤,更沒有遇害者,還有那麽多對他們的服務給與好評的客戶。法官會判定這個不屬於違法也正常,當然你的同校前輩們的精彩表現也是重要的原因。”

和馬:“我從來沒有如此對身為東大人感到抱歉。”

大柴來回看著和馬跟白鳥:“我還要繼續說嗎?”

“你在車上說的一切,都不能作為呈堂證供,得進了警局的審訊室,有錄像錄音的情況下說的東西,才能算。另外你還得在上庭之後把你說過的事情再說一次。”白鳥說,“但是現在堵車反正沒事幹,你先把來龍去脈說一遍也成。”

大柴點了點頭,繼續道:“我終於被甲佐說服了。他的話有種很奇怪的說服力……”

和馬:“因為他是明治大學心理係。雖然他沒有臨床心理行醫執照,但是他們這種人都很擅長說服人。”

“心理係這麽可怕的嗎?剛剛你要是沒有抓住他的懷表,是不是我就要被催眠了?”大柴一臉後怕的問。

和馬搖頭:“不會,實際上那種催眠是不存在的。我不是說催眠不存在,而是用一個懷表鍾擺一樣的晃一晃就能把人催眠了的技術不存在。”

大柴驚呼:“催眠是存在的嗎?”

“是啊。你看美國政府對蘇聯的抹黑宣傳,其實就是一種催眠。”和馬發現自己開始口若懸河了,立刻自己打住,“這不重要,說案情。你同意了他們的計劃,然後?”

大柴回答:“他們大概是兩點鍾到的電視台,那時候我們組正在實際錄製今天的節目,我找了個理由溜出來。畢竟我在錄製過程中的職務隻是個可有可無的場務,沒我也沒什麽影響。

“他們打扮成了管道維修工,我從運貨用的後門領進門,把他們帶到了我們樓層的女廁所。直到下班前,那個廁所都擺上了維修中的牌子,不讓人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