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間,日南裏菜有種一探龍潭虎穴的衝動,但她馬上冷靜下來。

一罐防狼噴霧,很可能對刑警桑構不成太大的威脅——畢竟防狼噴霧理論上也算警械,警視廳買了不少預備著用來對抗他們預想中的學生運動。

萬一到時候自己用了配防狼噴霧沒能對付得了這位高田警部就糟了。

經過一瞬間的思考,日南裏菜決定放長線釣大魚——對,用和馬最喜歡的中國成語來說,叫欲擒故縱。

等這位高田警部成為我日南裏菜的舔狗,那不是想打聽什麽隨便打聽?

於是這裏日南裏菜果斷決定先讓對方吃個閉門羹。

“抱歉,我還是打電話讓我師父來接我吧。”她說,然後不著痕跡的接了一句,“我師父對女孩子很溫柔。”

高田警部笑道:“你還不知道吧,你師父今天被人故意撞了。”

日南裏菜相當的驚訝,心裏咯噔一下。

但和馬像這樣的事情遇到太多了,他的妹子都有心裏抵抗力了——當然像千代子那樣完全不擔心的還是少數。

而日南裏菜從小就被期望她成為明星出道的媽媽送去培訓班練演技,所以麵部表情的控製力非常的強悍。

所以她完全沒有露出半點驚訝,還馬上露出笑容:“那想必他暴打了犯人,並且將犯人捉拿歸案了。畢竟我師父是這幫壞人的克星。”

高田警部點頭:“確實,他確實抓到了犯人,車子隻有一些剮蹭。但是那輛車已經作為證物被扣押在警視廳證物科了,你師父今天沒有車可以開來接你,你打電話喊他,他也隻能搭電車過來再和你搭電車回去而已。”

日南裏菜本來以為對方會在和馬那個可麗餅車上做文章,她應對都想好了:就說我正好想吃可麗餅了,等回了道場就讓師父在自家院子裏用車上的設備做。

沒想到和馬直接失去了他的車。

但是她反應很快:“我師父還有一輛哈雷,可帥了。他開那個來接我更好了。”

高田:“你都喝成這樣了做哈雷,我可不想明天在報紙上看到你墜車身亡的消息,那多可惜啊。”

“那我就把師父的皮帶拿下來,讓他穿大褲衩開車,用皮帶把我的腰和他捆在一起。”

這話一出,旁邊豎著耳朵聽這邊對話的電視台男同事立馬嚼舌根:“這是什麽玩法?”

“這麽自然就說出脫皮帶這事情,肯定做過了。”

“可惡的桐生和馬。”

日南裏菜也不澄清,畢竟她自己妄想中比這還過分,這些猜測也不算全錯。

高田還想說什麽,日南裏菜直接站起來:“我去服務台打電話了。”

在旁邊待機的女招待立刻說:“出門右轉走到底,有個電話機,可以隨意使用。但是請注意不要長時間通話,以免影響其他人使用。”

說完女招待拉開拉門,畢恭畢敬的鞠躬。

日南裏菜趁機出了房間,快步走到電話機旁邊。

這電話居然還是老式的轉盤電話,撥號要等轉盤複位。

日南裏菜耐心的撥出了尋呼台的號碼。

和馬搞到警視廳配發的尋呼機之後,就把尋呼台的號碼和呼機號都告訴了妹子們,日南裏菜特別用心的記住了號碼,可以不用翻電話本就撥打。

“你好,請讓機主立刻回複我的電話。我的號碼是……”

日南裏菜把貼在電話機轉盤中間的號碼念了出來,等那邊確認過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她盤算著,要是五分鍾後和馬還沒有回電,就直接打到道場。

不過一分鍾後電話零就響起來。

日南裏菜閃電般的接起電話:“摩西摩西?”

“是你啊,怎麽了?”桐生和馬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

“我今天參加了同事的酒會,喝多了點,你過來接我吧。”

日南裏菜原本覺得和馬會先說自己的車被扣了,卻沒想到他二話不說就同意了:“行,你在哪裏?”

“啊,我在***這個料理屋。”

“我去,那不是和鬆屋齊名的高級料亭嗎?不愧是四大私營電視台之一啊。”

“這不是季度尾巴了嘛,所以為了把還沒花完的招待經費花完,就來了這裏。”日南回答。

然後和馬的回應讓她滿頭問號。

“你們也紀念巴普洛夫誕辰?”

日南裏菜疑惑寫在臉上:“今天是巴普洛夫誕辰?”

“額,不是,我發神經,別在意。”

盡管和馬這麽說,但日南裏菜還是拿起電話機旁邊牆上掛著的便簽本配的筆,在本子上寫下“巴普洛夫”幾個字,然後撕下便簽。

她準備找時間去圖書館查一查巴普洛夫生平。

這個年代沒有穀歌沒有百度,想要了解不知道的事情很不方便,要麽問專家要麽自己去圖書館翻書。

後世隨便打幾個字就能得到的知識,這個時空要付出很多的時間和精力才能得到。

後世的人們已經習慣了伸手可得的信息,絲毫沒意識到這是多麽的偉大的進步,也沒有意識到2000年左右人人都在熱議的“信息大爆炸”真的已經發生了。

日南裏菜正要把便簽揣兜兜裏,便簽卻被人一把拿走了。

高田刑警看著便簽上原子筆寫的字,驟起眉頭:“巴波羅夫?”

日語記外國人名都是片假名組成音節串,所以看著長長一串。

尤其是日語記俄國人名,那是真的跟老太太的裹腳布一樣長。

高田刑警念完名字來了句:“蘇聯人?為什麽你要在紙上寫下一個蘇聯人的名字?這是某種暗號嗎?”

日南裏菜:“不是。還給我!”

她伸手要搶,但是高田刑警舉高了手。

日南要搶回來便簽,就必然要貼緊高田,被他占便宜。

她直接放棄,轉身又在便簽紙上寫了一個巴普洛夫撕下來,直接揣兜。

高田本來想湊近看她寫什麽的,結果日南寫太快,他靠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寫完揣兜了。

日南裏菜轉身的時候差點就撞進了高田的懷裏,但日南反應很快,直接後撤步。

高田笑道:“這個反應,不愧是桐生和馬老師的徒弟啊。”

“高田警部,您這樣會讓女孩子討厭的。”

“怎麽會,我那麽帥。”高田刑警說著還帥氣的捋了捋頭發。

這句話直接把日南裏菜對高田的印象拉到了冰點。

平心而論,高田刑警確實還挺帥的,說他是傑尼斯新推出的男星都有人信。

但是日南裏菜已經見識過桐生和馬的靈魂之光了。

不管高田多帥氣,對她都沒什麽用。

所以她隻覺得這高田刑警又自戀又討厭。

於是她揶揄道:“你這麽自戀,幹脆以後一邊走路一邊跳舞算了。”

“我還挺喜歡跳舞的。”高田刑警直接接著日南裏菜的話,也不管合適不合適就摁接,“我曾經參加過業餘拉丁舞大賽並且拿到金獎,我的舞伴可是鈴木財團的千金,她一直想嫁給我。”

日南裏菜故作驚訝:“真的嗎?好棒,那以後警部你就走到哪裏跳到哪裏唄?像這樣……”

日南裏菜也有舞蹈底子,畢竟小時候她媽媽一直把她當明星來養,這個時候她即興來了段從踢踏舞改的舞步。

可惜和馬沒看到這舞步,不然一定會以為日南也是穿越者,因為這段舞步和後來一部日劇裏的舞步簡直一模一樣。

這日劇叫《自戀刑警》,男主是個走到那裏都載歌載舞,自帶BGM的男人。

這劇跳舞的段落還成了著名的模因,在A站病毒傳播了很久,很長時間都是A站播放最高的視頻,甚至被稱為鎮站之寶。

搞不好和馬還會DNA發作,來一段即興伴奏,紀念他那段有A不知B的年少時光。

高田刑警看了日南裏菜即興的舞,非常開心:“真棒啊,這難道是隻給我看的舞?”

“不,這段舞是我師父的作品。”日南說,“我覺得挺適合你的,師父看到有人跳著他創作的舞蹈去警視廳上班,一定會倍感欣慰。”

……

大柴美惠子興衝衝的回到會場。

編導主任向她投去詢問的目光。

大柴點頭:“成啦,他們在走廊上就跳起舞來。”

“跳舞?”編導主任挑了挑眉毛,“花樣還挺新的。唉,帥哥就是無往不利啊,這下我們節目組的一枝花就被豬拱囉。”

“你這話說得,她不知道被那個桐生和馬睡過多少次了。”大柴美惠子說,“這麽漂亮的女人,怎麽可能還是‘未貫通’狀態,你們想太多了,肯定都鬆啦。”

編導主任沒搭話,而是喝了一大杯。

……

日南這邊她奚落完高田正要走,卻突然被高田用敏捷的身法繞到另一邊,手往牆上一拍擋住她的去路。

日南裏菜也是見得多了,白眼一翻沒好氣的說:“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日南小姐,別這麽凶嘛,據我所知,你和你的老師其實沒有任何不清不楚的進展,這是他親口承認的。也許我們意料之外的合得來呢?要不這樣,明天晚上我請你去代官山的西餐廳吃飯。”

代官山基本都是高級餐廳,日南裏菜大學時代的同學中,有不少人會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到代官山的酒吧蹲凱子。

當時日南還調侃她們說搞不好釣到的是去代官山釣富婆的假凱子。

“還是不了。”日南裏菜莞爾一笑,然後很流暢的搬出了和馬經常掛在嘴邊的說辭,“我一個中產的女孩,還是不要去那種富人區給夫人們添堵了。”

高田愣住了:“額……”

他大概沒想到從日南嘴裏會聽到這種話。

“不愧是桐生和馬的徒弟啊。”他憋出這麽一句,“東大果然是左翼巢穴。”

日南歎了口氣:“高田刑警,你這個應變能力不行啊,你知道我師父這種時候會怎麽回應嗎?”

高田搖搖頭。

他可能是真的挺好奇和馬會怎麽接這種話。

日南咧嘴露出燦爛的笑容:“他會立刻說,‘你可以去代官山看看哪個路燈適合吊死他們’。”

高田整個表情都僵住了。

日南裏菜哈哈大笑,仿佛自己得了勝一般。

然後她推開高田擋路的手臂,昂首闊步的從高田麵前走過。

“我師父應該很快就到了,我直接到門口等他。拜拜啦,高田警部。”

她頭也不回的揮揮手。

這個時候日南裏菜十分的確定,高田極有可能被自己釣上了。

這種自戀的家夥,自尊心很高,不會允許自己敗給另一個男人的。他一定會處心積慮的要找回場子。

在這樣確信的同時,日南裏菜忽然有點心虛——該不會他到最後惱羞成怒來硬的吧?

這個想法一產生,日南裏菜就害怕起來。

然後更加可怕的想法產生了:該不會到最後,他決定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就毀掉吧?

該不會他找幾個黑哥們……

她晃了晃頭,甩掉這些妄想。

不會的。

這個時候日南裏菜還覺得高田怎麽說也是個刑警,來泡自己最多就是警察內部的權力鬥爭的需要。

她完全不知道已經有一個警部被自殺了。

她回到會場,拿上自己的包包,對大柴美惠子揮揮手:“我走啦,我的師傅很快就來接我。”

“誒?你這就走了?高田刑警呢?”大柴美惠子十分的驚訝,“誒?”

日南裏菜莞爾一笑:“我把高田刑警甩了,對了,美惠子你要是想乘虛而入,現在就是好機會啊!畢竟高田刑警隻看外表還是不錯的。”

大柴美惠子整個人都不好了,完全說不出話來。

日南裏菜笑得非常開心,仿佛她又贏了一次。

她就這樣翩然離開。

喝酒的電視台同事都看著她的背影。

編導主任用力放下酒杯:“怎麽回事!大柴!你不是說搞定了嗎?”

“我以為是搞定了啊,他們都開始,開始跳舞了!我去問問高田刑警。”

“別去!”編導主任阻止了她,“現在去是找罵嗎?”

……

日南裏菜到了門口,一吹夜風臉上的熱氣散去了許多,大腦也快速的冷靜下來。

這個時候她開始懷疑,這個高田警部該不會真的隻是偶然路過吧?

就在這時候,一輛豪華轎車停在日南裏菜麵前。

高田刑警搖下車窗,看著日南,笑道:“你這麽有趣的女人,我很久沒有遇到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