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又過了幾天,和馬在從學校回來的路上碰上了美加子的老媽藤井女士。

藤井女士在和馬身邊停下車,笑眯眯的說:“回家啊,上來阿姨送你最後一程。”

和馬上學都搭乘公共交通,最後一段路沒被包含在月票的範圍內,乘車要花錢,所以一般從公交站到家裏這一段都是用走的。

他倒是覺得沒什麽所謂,就當散步了。一般玉藻會陪著和馬走完最後一段,跟美少女散步這種事,簡直求之不得呢。

今天玉藻被甘中學姐拖去見她認識的編輯了,所以和馬一個人回來。

雖然已經到了秋天,但是“秋老虎”十分的厲害,和馬已經一身汗,藤井女士的車裏開著空調,從敞開的車窗吹向和馬的冷氣讓他幹脆的同意了阿姨的邀約。

“那就拜托您了。”和馬一邊說,一邊開了車門上了車。

藤井女士鬆開腳刹,換擋起步。

“和馬啊,”她忽然開口,“我那姑娘最近在道場的表現怎麽樣,還正常嗎?”

和馬:“正常啊……額……”

他猶豫了,一個妙齡少女,像猴子一樣上躥下跳還爬樹爬房子,這好像不能被歸入正常的範疇吧?

“最近啊,”藤井女士憂心忡忡地說道,“美加子她在家裏很怪啊。自打暑假在你那邊住了兩個月回來,她就這樣了。”

“怎麽個怪法?”和馬好奇的問。

“她每天看新聞!晚上的時候會看NHK的晚間新聞,早上還會搶她爸的報紙看!她爸現在每天早上都隻能先看體育和娛樂新聞,國際新聞版都會被搶走!”

和馬挑了挑眉毛:“這……也不到說怪的地步吧。她學這個的啊。”

“這當然怪了好嗎!那可是美加子啊!”

和馬心想你這個當媽的到底是怎麽看自己的女兒的?

他安撫道:“美加子隻是在學校被他們國際關係學教授數落了一下,不服氣。過一段時間她忘了這事情就好了。”

“這樣啊,希望如此吧。”藤井女士歎了口氣,看起來完全沒有釋懷,“我之前很認真的問過她是怎麽回事,你猜她怎麽回答我的?”

和馬:“怎麽回答?”

“她居然說,等撒切爾發動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和馬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此刻美加子的造型和某個小胡子重疊在了一起。

“她這樣說啊,可能她有點魔症了,我和她說下吧。”和馬安撫藤井女士,“待會她從大學回來我就說她,您要一起聽聽嗎?”

藤井女士明顯猶豫了,沉默的開著車,拐過一個拐角和馬的道場就在不遠處了,她才回答道:“還是算了。她自從上了大學,說的東西我就開始聽不懂了,也就她爸還能跟得上她。”

和馬心生好奇:“美加子平時和她爸爸都討論什麽?”

“有時候是股票,有時候是中國和越南的戰爭,都是我插不上嘴的話。一個女孩子家懂這些有什麽用啊?將來教給孩子嗎?”

和馬一下子沉默了。

藤井女士一直以來給和馬的印象都是個開明的母親,現在忽然露出傳統婦女的一麵,讓和馬有些措手不及。

正好這時候車到了道場前麵,於是和馬沒有回應藤井女士,而是開門下車:“您進來喝杯茶再走吧?”

“不了,我還要去接我的小侄子。”

美加子有個小自己很多歲的表弟,現在應該在上幼兒園。

因為年齡差距太大,所以美加子幾乎不會提到這個表弟。

和馬點點頭:“那阿姨再見。”

話音剛落,道場玄關的拉門刷啦一下被人拉開了,美加子衝出來:“和馬!快來!阿根廷動手了!”

和馬挑了挑眉毛:“真的?”

“真的呀!剛剛的緊急特報。”

“不是,你跑到我道場看電視來了?”

“哎呀這不是你沒回來嘛,我看看電視怎麽了?”美加子過來拖著和馬就往屋裏去,當然走的時候不忘跟她媽媽說了句“老媽慢走路上小心”。

藤井女士目送女兒和“備選女婿”進了房子,重重的歎了口氣,憂心忡忡的開車走了。

……

道場裏,美加子指著電視機上的特報:“看!”

電視上正在連線阿根廷特派記者。

英阿局勢緊張已經一個多月了,NHK有記者組在布宜諾斯艾利斯也正常。一名記者正一臉“這次出差中大獎啦”的表情對著鏡頭介紹後麵的人群:“因為阿根廷軍隊占領了福克蘭群島,群眾自發的走上了街頭慶賀!”

這記者估計一開始以為這一趟是個純粹的苦差事,阿根廷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在美國的後院對美國的盟友英國做什麽。

就好像很多年後在安克雷奇他的同行們壓根沒想到會在冰天雪地中迎來21世紀最勁爆的外交新聞。

所以現在他們就跟中了彩票一樣開心。

要知道記者的晉升和他們做的報道的影響力有很大關係,有時候還是挺看運氣的。

畢竟不是所有記者都能像花房隆誌這樣自己去追尋大新聞。

美加子興奮的抱著和馬的胳膊:“撒切爾就快進攻了對不對?”

“額,別急,首先要等美國表態,畢竟南美洲那個地方,是美國的後院,如果能靠著美國解決,英國應該會同意給美國這個麵子。”

和馬知道後來的結果,美國現在因為越戰失敗、70年代布雷斯頓森林體係解體正處在一種國民士氣非常低迷的狀態。

他們現在不想管閑事,所以最後美國拿出來的調停方案純粹和稀泥,被英國和阿根廷一起拒絕了。

和馬順手跟美加子講解了一下這些內容,美加子握緊雙拳,聽得非常認真。

和馬很好奇:“你……最近對這個事情是不是有點太上心了?隻不過是在課堂上和教授爭吵了一頓而已嘛。”

美加子撅起嘴:“我就是不開心!那天我和他吵了一架之後,第二天的課上你猜他說什麽,他說‘放心吧作為女人能提出這種程度的見解已經很不錯了我會給你及格的’,‘我的課你隨便應付一下就好了反正當闊太太也用不到這些知識’。”

和馬一聽也不爽了:“這教授什麽意思?”

“對呀!所以我特別生氣,拍了桌子站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就說了!”

和馬突然預感到美加子要說啥。

“我說我來這裏才不是為了當闊太太,我要當外務次官,到時候我的好閨蜜保奈美當了女首相,我就去給她當外務大臣!”

和馬不由得扶額。

美加子果然還是那個意氣用事說話不過大腦的美加子。

“然後你就被霸淩了對不對?”和馬問。

“還好啦,大學不用換室內鞋所以不用擔心室內鞋被藏起來或者放圖釘,平時也沒有固定的位置,上課都隨便做,所以也不會被亂畫桌子,吃飯也都是自己下館子所以午餐不會被動手腳。

“而且,大學的男生們笑我歸笑我,但感覺他們其實想借這個機會和我搞好關係。”

和馬看了看美加子挺拔的胸大肌:“那是啊,他們都想泡你啊。”

“你呢?”美加子忽然問,“你想不想?”

“等你接吻的時候不會把我的門牙撞出豁口,我可以考慮考慮。”和馬說。

美加子咋舌:“之前操之過急了嗎,失策了。

“總之,現在大學裏人人都在笑我,特別是那些女生,看見我就喊我‘未來的外務次官’。

“那個教授上課的時候,每一次都點我起來回答問題,還時不時拿國際形勢提問我,而且從來不點我的名字,都是叫‘外務次官小姐’。”

和馬:“這也太過分了。”

“對吧?所以我現在天天看報紙看新聞,就是為了保證他問啥我都能答上來,不給他機會嘲笑我‘外務次官小姐業務技能很生疏呀’的機會。”

原來如此。

和馬正想說話,美加子忽然撲向電視機,雙手像抓住別人肩膀那樣抓著電視機的外殼,對著電視機上的撒切爾夫人喊:“你快進攻啊,撒醬!”

撒、撒醬?

新聞播報員這個時候說:“據悉美國國務卿黑格將會在今天抵達倫敦進行調停……”

美加子:“不要被調停啊!進攻啊!隻要你發起進攻,就能團結英國,得到支持,然後就有足夠的聲望把你的改革推行到底了!”

雖然美加子嘴裏說的這些,都是和馬教她的,但是看她這麽自然而然的說出來,和馬總有種奇妙的感覺。

撒切爾夫人的畫麵結束後,美加子也放開了電視機,回頭一臉擔心的看著和馬:“所以,撒醬一定會進攻的對吧?”

“對,這對她是個好機會,阿根廷雖然有一些先進的技術裝備,但整體實力和英國還是有差距,而且戰爭潛力上,工業國的英國比阿根廷強得多。

“還有最關鍵的,這次蘇聯管不了了,離蘇聯太遠了。”

美加子連連點頭:“原來如此,我記住了,等明天上課那教授肯定會問‘外務次官小姐你對現在的英阿局勢怎麽看’,我就把這些扔他臉上。”

和馬看著一臉認真還有些氣鼓鼓的美加子,忽然很想看看這個場麵,於是對美加子說:“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上智大學吧,我看看你怎麽和教授桑辯論的。”

美加子愣住了:“誒?你要來嗎?你自己的課沒問題嗎?”

“沒問題,事後就跟教授說我路遇極道尋仇,痛扁了他們一頓然後被警察帶走做筆錄去了。”

美加子:“這麽扯蛋的理由也行?”

“當然可以,教授們甚至懷疑都不會懷疑。”

美加子挑了挑眉毛:“這樣啊……行,你來吧。但是,不能幫腔!那教授氣死我了,這是我和他的battle!”

還battle,怎麽你準備來一段Rap?

這時候和馬聽見門口有人的聲音,接著保奈美的聲音傳來:“有人在家嗎?嗯,有鞋子,和馬!”

“我在,怎麽了?”

“還問我,玄關的門就這麽開著。”

和馬這才想起來剛剛自己是被美加子強行拽進來的,根本忘記關門這回事了。

“鞋子也沒擺好,就這麽扔著。”保奈美繼續說,有種妻子在數落丈夫的感覺。

和馬:“啊,剛剛我被美加子拖進來的,就隨手一脫一扔,我這就去擺。”

“不用了,我已經收拾好了。什麽事情啊這麽心急火燎的?”

美加子已經到了客廳門口,伸腦袋對保奈美喊:“阿根廷占領福克蘭群島了!”

“和馬不是說了會這樣發展嘛,這有什麽值得驚訝的嗎?”

“沒有,但是這樣離我翻身就近了呀!那個該死的教授,他現在怎麽嘲笑我的,等撒切爾夫人發起進攻,我就要加倍嘲笑他!”

和馬拍了拍美加子的肩膀:“加倍怎麽夠。你要十倍返還他才行!”

“好,十倍返還他!”美加子摩拳擦掌,“所以那是什麽時候啊?”

“應該不會太久。”

和馬記得另一個時空阿根廷四月初占領馬島——也就是福克蘭島,沒過幾天撒切爾就決定反攻,半個月後SAS就在南喬治亞島發動登陸作戰吹響反攻號角。

考慮到集結和動員艦隊需要的時間,應該是阿根廷登島沒幾天撒切爾夫人就下令反擊了。

於是和馬補了句:“應該就幾天。”

美加子笑了:“是嗎,隻要再等幾天就能看見那教授吃癟的樣子了嗎?這樣啊,那我明天可要好好刺激一下他,讓他多說一點貶低我的話!”

保奈美:“有這個必要嗎……”

“當然有了,現在他嘲笑我越狠,之後我的反擊就越狠啊!”美加子露出奸詐的笑容,“叫他看不起我!”

和馬看保奈美一臉擔心的樣子,於是開口道:“明天我會曠一天課去她學校看著她,不會讓他做出太出格的事情的。”

保奈美看了眼和馬,歎氣道:“你這話讓我怎麽放得下心來?我總覺得你跟著去會讓事態更加失控好嗎。”

“你放心吧,”美加子開口道,“這次我跟和馬說好了,他不能出聲,讓我來。”

保奈美盯著美加子看了好幾秒,歎了口氣:“算了……我總感覺這次的事情過後,美加子你進不去外務省了。不過本來所謂要當外務次官,也是我們激將法的結果。趁這個機會,你好好考慮自己將來要做什麽也不錯。”

美加子撅起嘴:“怎麽保奈美你也開始給我潑冷水了。能不能當得上,不試試看怎麽知道?沒準經過這一輪事情,我反而備受器重呢?”

保奈美:“哪有這樣的好事啊。”

“也是。”美加子聳了聳肩,“無所謂了,反正我現在就隻是想要那教授吃癟而已。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