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馬靠在警車上,稍微緩了緩,才抬頭看著眼前的東都警署。

“這就是這次要炸的警署麽……”他來了這麽一句。

佐藤巡查部長直接慌出了九州口音:“別炸啊!”

“開玩笑啦。”和馬擺了擺手,“對了我要打電話給我的……呃,家人,沒問題吧?”

“不是刑事拘押,沒問題啦。到辦公室用我們的電話吧。”

和馬:“等一下,這不符合規矩吧?難道不應該專門有個給外人用的電話嗎?”

“東京可能是這樣沒錯,但是你看我們這個警署大樓,這可是從戰前殘留到現在的建築,我們就這麽一直用著,你覺得這裏麵會有一個專門給人犯打電話的單間嗎?”

和馬又抬頭看了眼這警署,確實肉眼就能看出來歲月的痕跡。

“行吧,隻要能打電話就行了。”和馬說。

“放心,我們對你的通話內容沒有任何興趣。”

和馬聳肩,其實他也沒什麽秘密的事情要說,就是想打個電話看保奈美能不能過來把他弄出來。

明天玉龍旗就要開戰,頭天晚上卻還在警署過夜,對明天的狀態鐵定有影響。

現在和馬至少已經看見兩個有威脅的強者了,五所野尾敬二郎劍道等級比他高,還帶特殊詞條,下稻葉雖然沒有特殊詞條,但劍道等級也是實打實的。

畢竟下稻葉這也算警察世家出身了,劍道強很正常的。

但是下稻葉沒上東京大學,那就意味著沒辦法進警視廳成為金表組接他老爹的班。

當然一般來講接班的應該是長子或者次子,三兒子可以玩得野一點。

但下稻葉對警視廳內部的事情這麽關注,怕不是也有一顆想進入警視廳繼承老爸衣缽的心。

理論上是有可能的,如果能做到搜查一課的課長,然後直通刑事部長,還有那麽一點點的機會從警部升警視。

下稻葉背靠他老爸,成功的機會要略微大那麽一點。

像白鳥刑警這種永遠的警部,就隻能等退休才能形式上升一級,升級當天就卷鋪蓋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

這個下稻葉,估計非常渴望在玉龍旗上擊敗最近一年在警察麵前出了不少風頭的和馬,這多少算個資曆,拿回家估計也能跟爸爸和哥哥們誇耀一番。

除了這兩人,鬼知道明天玉龍旗上還有多少強者。

自己得保持萬全的競技狀態。

和馬打定主意,就大踏步的往警署走去,一邊走一邊回頭問:“要去辦公室的話,進去以後走哪邊?”

佐藤巡查部長跟上和馬,指了進門右側的走廊,然後調侃道:“你這輕車熟路的架勢,真就把進警局當旅遊唄。”

和馬兩手一攤:“又不是我自己要來的,這叫既來之則安之。對了我打了一架有點餓了,你們警署提供夜宵嗎?”

“有是有,不過我們警署的後勤科晚上隻提供拉麵。”佐藤巡查部長摸著自己的肚子,“我也有點餓了,多叫一份給你?”

“好。”和馬點頭。

這時候佐藤的搭檔,那個才入行三年的小警察好奇的問:“都說東京的警署,闊氣到會給囚犯吃肉食,真的嗎?”

和馬點頭:“真的呢,不過也要看是哪裏的警署啦,之前被炸的那個神田川的警署,就比較窮,隻能給豬扒飯。像世田穀區的警署,會給犯人吃鬆阪牛排呢。”

世田穀區雖然在東京的邊緣,緊貼著神奈川縣——就是作為《灌籃高手》主要舞台的那個神奈川縣。

但是世田穀並不是“城鄉結合部”,而是東京有名的富人區。

年輕警察瞪大了雙眼:“鬆阪牛排嗎?我到現在吃鬆阪牛的次數,一個手都能數得出來好嗎!”

“他肯定在胡說啦,你啊功夫不到家,等你在警署熬到我這個年齡,就能一眼看出來眼前的人有沒有在胡說。”佐藤巡查部長頓了頓,看著和馬,“就算是世田穀的警署,也不可能闊到拿鬆阪牛排招待人好嗎,頂多就用普通的和牛牛排罷了!”

“你給我等一下,”和馬扶額,“你要否定就一次過全否定了啊,別流一半啊。”

佐藤巡查部長兩手一攤:“我又不知道東京世田穀的富人過什麽樣的日子,世田穀的警察又怎麽樣。不怕你說我當警察那麽多年,沒出過九州島。我兒子倒是整天嚷嚷著要去東京見見世麵。”

說話間,三人穿過了長長的走廊,到了辦公室。

透過辦公室的窗戶,可以看見裝日本體大劍道部眾人的中巴剛剛開進來。

“別看了,趕快打電話,然後該筆錄就筆錄,弄完吃個宵夜,我再給你整張幹淨的床。”佐藤巡查部長催促道。

和馬點點頭,然後開始摸口袋,翻了半天沒翻到記憶中那張便簽紙。

那便簽紙上寫了玉藻、保奈美她們今天住的旅館的前台電話,以及她們訂的房間的號碼。

隻要打到前台讓前台轉接就房間,就可以聯絡到妹子們。

在沒有手機的現在,這已經算很便捷了。

再過兩年尋呼機就該開始流行了——和馬上輩子大家都管尋呼機叫BP機,那時候大老板的標誌就是手裏一個公文包,腰上是BP機和車鑰匙。

但是這時間不還沒到嘛,和馬隻能繼續用便箋紙來記電話號碼。

然後他現在摸遍了所有的兜,都摸不出那張紙。

——壞了,這沒辦法聯絡保奈美來保人了。

看來今晚隻能在警署睡了。

和馬不由得心裏埋怨福岡的警察們不會做事,你看在東京都,我把美軍飛機都打了也不會被留在警署過夜,到你們這可好,打個架就必須在警署睡一晚。

還好晚上的時候玉藻會過來入夢,到時候在夢裏讓她帶著保奈美一大早過來保人就好了。

不過玉藻她們今晚應該睡一個屋,晚上睡的好好的,明天一大早玉藻直接把保奈美轟起來到警署保人,中間也沒人來電話什麽的,不知道玉藻要怎麽跟保奈美解釋。

佐藤巡查部長在旁邊看和馬木頭人一樣站在電話前不動彈,疑惑的問:“怎麽?把自己家的電話號碼忘記了?”

和馬靈機一動——可以打到桐生道場啊,玉藻算無遺策,肯定在家裏也留下了旅館的電話和房號,讓千代子找找看就好了。

和馬開始撥號,先按東京區號,結果電話直接開始忙音。

“怎麽回事?我剛按了……”

和馬回頭疑惑的看著佐藤。

佐藤用力按住額頭:“幹,忘了,最近我們這裏有人偷著打東京長途去電台點歌,然後導致這個月話費炸裂,所以頭兒把長途功能給停了……”

什麽鬼?

“為啥要打電話去東京廣播台點歌啊?”

和馬問。

“誒?這樣有什麽問題嗎?”至今和馬還不知道名字的年輕警察滿臉疑惑,“我聽那些電台,也經常說‘下麵是劄幌的讀者來電’,劄幌人可以打,福岡人打電話點歌也不奇怪吧?”

和馬咋舌,他剛跟騷尼音樂合作完,在溫泉街跟一幫騷尼音樂的音樂人住了三周,聽了一大堆音樂業界的內幕。

他新單曲發布之後,市場部門會去一些覆蓋麵廣聽眾多的廣播台投放廣告。

這種很偏遠的地方打來點歌的,多半都是磁帶發行方投放的“植入廣告”。

看起來有個家夥把這些當真了。

他要晚生幾十年估計會把那些UP主的恰飯廣告當真,以為這些UP真的在玩他們出視頻的手遊吧。

和馬這樣想的當兒,坐在靠飲水機位置的辦公桌的老警察拎著水杯轉過身來。

“這件事有新的發展。犯人好像是受到那個桐生和馬的事跡的鼓舞,也想寫歌,然後自己找了朋友出了磁帶,滿心以為要大賣了。

“可是事與願違,磁帶根本賣不動,朋友為了給他追夢,賠得快傾家**產了。

“所以他就想出了一個法子,自己打電話去廣播台點歌。

“光是我們福岡的廣播台還好,打幾個電話要不了多少錢,可是福岡的台就隻能覆蓋福岡和周邊一些地區,他覺得效果不好。

“於是他就盯上了覆蓋全國的大廣播台。”

老警察興致勃勃的說到這裏,終於口幹難耐,端起茶杯喝了大大一口。

佐藤巡查部長趁這個空隙評價道:“還有這樣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該罵這個人蠢還是稱讚他有夢想了。”

老警察搖頭:“他最後要不是想到了用警署的電話打長途去東京點歌的餿主意,我倒是可以為他追夢的勇氣豎個大拇指。”

和馬猛然想起今天去吃拉麵,花城訂位置是提前一天打電報訂的。

這個年代長途電話費非常的誇張。

看來東都警署被這個追夢青年薅羊毛給薅慘了,要不也不會把長途給停了。

和馬:“可是,你們把長途停了,不會影響辦案嗎?”

“影響還是有影響的,遇到要打電話去福岡外麵的案子,隻能去外麵打公用電話了。”老警察歎了口氣,“你說打公用電話,又沒有回執的,根本就報銷不了。偏偏我這個月還接了個要跑佐賀的案子,光打電話的鋼鏰就用掉了一整個零錢袋呢。”

這老警察,說著這種話的時候,散發出和馬熟悉的傳達室大爺的氣息。

以前和馬還住在單位大院裏的時候,就覺得傳達室大爺看著很和藹可親。

不管和地方的小孩有多大衝突,隻要衝過了傳達室大爺看守的瑪奇諾防線,地方上的孩子就不敢再越雷池一步了。

和馬再次打量老警察,然後確認老頭離印象裏的傳達室大爺,就還差一個用紅漆寫著“對越自衛反擊戰”的茶缸了。

老警察也打量著和馬:“這個犯了什麽事啊?你們剛剛出警的時候我不在來著。看著腱子肉,健身教練吧?又是和請教練的有錢人家的太太搞上了?”

和馬一下子對老警察的聯想能力肅然起敬:好家夥,一點沾邊的地方都沒有。

佐藤指著和馬:“這位啊,就是‘那個桐生’。”

和馬:“我是大阪的守護者,炸彈魔的克星……”

“啊,是那個桐生啊!”老警察打斷了和馬的報菜名,“這可巧了!現在是七月多少號來著?我看看啊……”

老警察戴上眼鏡,扭頭看牆上的掛曆。

“嗯?這個日期不對吧?”他站起來,走到掛曆前,“我怎麽記得昨天就是這個日期了?真是的,除了我就沒有人撕掛曆了嗎?”

老警察把掛曆上寫著前天日期的那一頁撕掉,扔進旁邊的紙簍裏。

“這個時候了啊,”他看著正確的日期,“所以桐生他是來參加玉龍旗的吧?在玉龍旗之前搞事進了局子?這也太不小心了!”

和馬:“怎麽感覺福岡是個人都知道明天玉龍旗開打?”

“拜托,我們是警察,遇到大型活動舉辦,我們都會提心吊膽啦。”老警察轉身看著和馬,“特別是去年大阪SF大會人質劫持事件之後,轄區有大型活動是個警察都會多留神。”

和馬:“那你們一定很慶幸玉龍旗是劍道比賽,在場的都很能打。”

“能打有個屁用啊,大阪那些恐怖分子不是都上槍了嗎?劍道說到底是一種競技運動,哪裏比得上槍啊。”老警察說。

和馬正想說點“七步之內刀快”的裝逼話,辦公室門口就有人敲門。

夜裏辦公室人不多,就和馬、佐藤搭檔和老警察四個,八隻眼睛一起轉向門口。

南條保奈美一身白領套裝,還戴了一副眼鏡,站在門口。

“請問桐生和馬在嗎?我是來保他出去的。”

保奈美早就看到和馬了,還對上目光了,但是她仍然如此說道,仿佛此刻她不是大小姐,而是受雇於人出手相救的律師,今天才第一次見和馬。

和馬舉起手:“我就是桐生和馬,您是哪位?”

保奈美本來想嚴肅的,但還是笑出來:“算了,不演了。我不是律師,我身後這位才是。”

戴著眼鏡的斯文青年從保奈美身後走出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我是南條財團在福岡的代理人。古美賢治是我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