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日南裏菜閃亮亮的眼睛,和馬正要一口答應下來引薦的事情,玉藻冷不丁說:“你知道該怎麽聯絡岡田杏裏嗎?”

和馬瞬間語塞。

1981年沒有QQ沒有微信,連手機都沒有,電話隻能打座機。

關鍵和馬還不知道岡田她家的號碼。

至於打到學校去,和馬不記得岡田考的哪個大學,他隻是高中畢業前偶然聽岡田說過會考一個中檔次的大學。

日本大學是各校自己招考,考生們去考試的時候高中的畢業典禮都開完了,高中同學早就星散四方,不是私下有聯絡的朋友,壓根就不知道別人報考的什麽學校,更不知道考沒考上。

和馬撓了撓後腦勺:“呃……要不我們拿黃頁過來,把上麵姓岡田的家庭的電話挨個打一遍?”

玉藻歎氣:“我就知道。放心吧,我有記下岡田同學的聯絡方式。”

和馬撓撓頭,尷尬的笑了。

“我知道岡田同學參加的劇團在哪裏。”保奈美忽然說,“我還去看過他們演的麥克白,不過那時候岡田同學剛加入那個劇團,隻能打下手。”

和馬:“你這麽清楚的?”

保奈美看著和馬,一臉無語:“是我告訴你岡田同學在搞劇團這件事的啊。”

“誒?是你說的嗎?”

和馬看看玉藻,後者卻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茶杯,咕嚕嚕的喝茶。

“不是,你為啥有茶喝啊?”和馬疑惑的問。

“你們放行李的時候我順手泡的啊,用的廚房裏的茶包。”

阿茂:“廚房裏的……啊,是我在便利店打工拿回來的快要過期的那些茶包啊,我本來還想就我一個人在過期前可能喝不完呢。”

玉藻咕嚕嚕喝茶。

仔細想想,她好像平時對茶什麽的也沒有什麽過分的講究,也就在外人麵前要裝一下。

保奈美拍了下手:“那麽,我就打個電話給岡田吧。借用一下玄關的電話。”

1981年,就算是財閥大小姐也隻能跟貧窮的道場主人借電話打。

保奈美剛要起身,玄關那邊就傳來電話鈴聲。

千代子歎氣:“不會又出什麽事情了吧?極道、恐怖分子、瘟疫我們都遇到過了,這回該外星人了?”

“也可能是我媽打電話來問中標沒。”美加子說。

和馬站起來:“作為一家之主,我去接個電話。”

阿茂也站起來:“要我拿刀嗎?”

“你幹什麽啊,我接個電話而已。坐下坐下,玉藻你給大家都搞點茶喝喝,放鬆一下。”

和馬說著出了道場,來到玄關接起電話。

“喂?我是桐生和馬,哪位?”

電話那邊傳來東大劍道部部長戶田的聲音:“桐生嗎?你……”

“你找甘中學姐嗎?”

“我找你!等下甘中居然在你那裏?她跟家裏說在大企業實習啊!”

和馬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把甘中學姐賣了。

大概甘中學姐是用在大企業實習的理由跟家裏解釋暑假為啥不回家,沒告訴家裏自己跟著桐生道場去泡溫泉去了。

和馬趕忙圓了一下:“今天我從溫泉旅行回來,帶了土特產,溫泉饅頭什麽的,就把她喊過來分溫泉饅頭。”

“專門喊到你家去吃溫泉饅頭?”戶田學長疑惑的問。

“是啊,反正今天她的實習也結束了。”

“這樣啊,那太好了,正好可以邀請她一起來參加我們劍道部的活動。”

和馬皺眉:“什麽劍道部的活動?”

“啊,你一直躺**所以不知道,我們要參加今年的西日本劍道大賽。”

和馬挑了挑眉毛:“你是說玉龍旗?”

“是啊,往年我們也有參賽,但是被劍道強校虐得滿地找牙,也就隻能打打個人參賽的散兵遊勇,還不一定打得過。今年有你在我們部裏,說不定可以取得曆史性的突破呢!”

玉龍旗的賽製是所謂的KOF賽製,隻要有一個非常強的選手就能一串五,驚天大逆轉。

東京大學劍道部整體實力一般般,打那種正規團體戰比如日本大學劍道聯的比賽可能會因為比分不敵而落敗。

但玉龍旗隻要和馬一個人把對麵都打趴下,就可以把玉龍旗捧回家。

難怪戶田學長這麽興奮,甚至可以暫時忽略他青梅竹馬為啥在桐生道場這件事。

日本大學的社團活動對今後就職很有幫助的,東大這種名校,社團的OB們往往占據社會上的各種高位。

到時候戶田去跟OB們說“我任期內劍道部拿了玉龍旗”,穩穩的刷一波好感度,整個職業之路都會好走很多。

相比之下新怪談研究會這種社團,除非甘中學姐畢業去當民俗學家,不然大概幫不上什麽忙了。

也可能當民俗學家也幫不上忙,因為和馬現在確定這個世界存在神秘側的,雖然衰弱得十分厲害,但弄死個把誤闖禁區的民俗學家大概沒啥問題。

和馬洞悉了戶田前輩的想法後,回應道:“玉龍旗是什麽時候開始啊,我們現在還趕得上嗎?”

“當然趕得上,大學組的比賽要配合高中組的比賽時間,然後高中那邊你們懂的嘛。”

日本高中有各種全國性質的比賽,時間上都安排在七月底到八月之間,給各地留出了舉辦縣大會的時間。

看起來玉龍旗也把時間放在了這裏——盡管玉龍旗並沒有選拔賽,報名就可以去,旅費自負。

順便這個時空東西日本劍道聯合會好像不對眼,所以東日本的魁星旗也放在暑假,和西日本對著幹。

和馬的北高就隻參加了魁星旗。

他拿到的魁星旗個人戰冠軍旗還掛在道場裏呢。

道場門口的牌子上,也畫了魁星旗標誌——道場裏有人拿一次魁星旗,就能放一個標誌上去。

桐生道場到目前也就隻有這一個魁星旗標誌。

加一個玉龍旗標誌,好像也不錯。

於是和馬對戶田前輩說:“好,我參加。所以什麽時候動身?”

“就這幾天,你也別指望有什麽太正規的合宿訓練。

“雖然我們是劍道部,進行著劍道的活動,但說到底就是一群業餘愛好者。

“像你這種強者,要當職業劍道家的話,就該去打全劍聯主辦的全日本劍道錦標賽了。”

戶田這話說到最後有點自嘲的意味,看來他已經認清楚了自己作為一個業餘劍道愛好者跟和馬之間的鴻溝。

劍道部的大多數人之後從事的工作隻怕都和劍道沒啥關係。

全劍聯舉辦的這個劍道錦標賽,和馬沒記錯的話連著幾十年冠軍都是現役警察。

畢竟警察是需要武力的,劍道算職業技能,關鍵時候能用來保命。

和馬:“所以,我們就直接報名,然後過去打就完事了?”

“是的,打完應該還有一些聯誼活動,不過桐生你大概對聯誼沒什麽興趣。”

和馬挑了挑眉毛。

這時候美加子拉開道場的門探出腦袋嚷嚷:“和馬,到底什麽事情啊?”

“戶田前輩打過來的。”

“戶田前輩是誰啊?”美加子大聲反問。

“就是之前來我們這邊開宴會的時候,跟甘中學姐拚酒的那個。”

“啊那個大塊頭啊,怎麽他要跟甘中學姐約會嗎?”

和馬:“沒有啦,他來問我要不要和劍道部一起去參加玉龍旗。”

“哦……誒?玉龍旗不是高中才去打的嗎?”

和馬正要回答,然後他的順風耳聽到道場裏保奈美先開口了:“玉龍旗也有大學比賽,但是因為大學這邊劍道部的強者都把注意力放在全日本劍道錦標賽,所以不算太出名。”

美加子依然是大嗓門:“這樣哦,那這個比賽參加了幹嘛啊,直接去打全日本錦標賽唄,和馬這實力應該可以的。”

“應該能在青年組打出一些名堂吧。”玉藻開口了,“更高級的組別現在的和馬大概不行。”

美加子:“這還不行啊?我家和馬都刀劈武裝直升機了,那些劍道老頭比武裝直升機還厲害?”

和馬心想你給我等一下,我什麽時候刀劈直升機了?

那邊晴琉開口了:“你這話說得……”

和馬心想對,晴琉好好罵一罵這猴子,讓她以後少一拍腦袋就信口開河。

晴琉:“師父什麽時候成你家和馬了?”

對,我什麽時候成你家的了!不對啊,直升機啊!說直升機的事情啊晴琉!

“哎呀不要在意這種細節啦,總之和馬都那麽強了,卻隻能打一打青年組嗎?全劍聯都是什麽妖魔鬼怪啊?”

保奈美:“單純論劍道實力的話,和馬現在參加東西劍道合戰的話,大概能在東日本代表隊打先鋒戰?”

東西劍道合戰,是東日本劍道聯合會跟西日本劍道聯合會定期舉行的大戰,雙方會排出一係列選手進行團體戰。

一般打先鋒的都是年輕選手,新秀。

美加子繼續一驚一乍:“和馬隻能打先鋒嗎?”

“和馬還不到20歲,打先鋒不錯啦。”保奈美說。

“明明連直升機都砍了!”

就說沒有砍了,你們給個人反駁下砍直升機這回事啊!

和馬拿著話筒幹著急,差點忽略了話筒裏戶田前輩的話:“看起來你那邊也很忙啊,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這邊訂好新幹線和旅館之後會把車票和旅館地址一起寄到你道場。你要帶家屬就自己出錢買車票訂旅館。”

“好的,前輩。”

和馬說完就掛上電話,回到道場。

“我沒有砍直升機!”他鄭重其事的對美加子說。

“咦?可是都傳說你砍了一架美國直升機啊。”

“那是假的,你想想看那可是有裝甲防護的直升機啊,刀怎麽可能砍得下來?它還是飛在天上的,我得先夠得著它再說。”

美加子:“你可以用忍術啊,用個木頭和天上的直升機調換一下,然後趁直升機沒飛起來之前……別彈我額頭!我就是展開一下想象嘛,別那麽認真嘛,來笑一笑,哎喲!”

美加子抱著被和馬彈了的額頭蹲下去,表麵上看一臉委屈,實際上全是“下次還敢”。

收拾了滿嘴跑火車的美加子後,和馬看著徒弟們——不對還有個不是徒弟但是卻理所當然的坐在道場裏的甘中學姐。

“總之,我要參加在福岡舉行的玉龍旗——和劍道部的前輩們一起。劍道部隻提供我的路費和住宿,你們要去的話就得自己搞定車票和旅館。”

美加子立刻扭頭看保奈美。

保奈美歪頭想了想才說道:“福岡啊……玉龍旗今年應該也是在福岡市?我家在福岡也有別墅來著,去福岡的別墅和去海島的別墅差不多,都有海。”

“你家到底還有多少別墅?”和馬問。

“十多座吧。主要我爺爺不喜歡夏威夷,不想像其他財團那樣在夏威夷建度假別墅,就賭氣一樣拿錢在日本國內到處買別墅了。”

和馬正要恭維幾句抱一抱富婆的大腿,甘中學姐開口了:“其實度假的話,我家馬場也不錯呢,可以騎退役的冠軍賽馬追逐夕陽什麽的。”

住手啊,退役的冠軍賽馬就老老實實拿去配種啊,你這暴殄天物的混蛋大小姐!

保奈美自然而然的接過甘中學姐的話茬:“坐塞斯納觀賞落日也很不錯。”

和馬聽見美加子小聲問晴琉:“塞斯納是什麽,你知道嗎?”

“為什麽來問我啊?”

“因為你曾經是大小姐,現在落魄了加入了庶民這一邊,問起來比較沒負擔。”

晴琉翻了翻白眼,說:“塞斯納是世界最著名的私人小型飛機生產商,一般用生產商的名字指代他們的產品,也就是小飛機。我也就是去夏威夷玩的時候坐過一次。”

美加子發出“哦”的聲音:“真好啊,真好。”

保奈美看著美加子:“你想坐嗎?這次去福岡玩可以讓你坐個夠哦。”

“好耶。”美加子高舉雙手歡呼起來。

千代子看了眼阿茂,對和馬說:“哥哥這次我就不去了……”

“為什麽啊?”阿茂驚訝的開口道,“玉龍旗將來你也應該爭取一下不是嗎?趁現在長長見識有好處啊。”

“我們家沒錢啦。”千代子說。

阿茂扭頭看保奈美:“南條師姐不準備帶小千去嗎?”

保奈美看了看千代子,壞笑道:“怎麽可能嘛,千代子你盡管來。”

“我……”千代子憋了半天,嚷道,“我要複習啦!為了考大學,現在開始複習!”

阿茂驚訝的看著千代子:“你才高一啊,這就開始備考?難道小千你其實成績很差?”

千代子被阿茂這一句打出了內傷,一副要吐血的模樣。

“我……”忽然千代子表情亮起來,一指晴琉,“我要監督晴琉備考啊!”

晴琉:“誒?”

“晴琉你要考音樂高中對不對?東京最好的音高對文化課也是有很高要求的,晴琉你不好好複習不一定考得進!”

日本這邊音樂高中,很多其實是附設音樂科的正常高中,也會招普通科學生。

另外,去有比較強的合唱部或者吹奏部的普通高中,也是通往音大的路徑。

如果能在合唱部或者吹奏部拿到全國級的獎項就更好了。

因為日本的高中和大學都是各校自己組織招考,所以根據學校不同,對文化課的要求也不同。

有的學校就是要比較高的文化課分數。

大學像東京藝術大學這種,對文化課的要求高到不像是一個藝術類大學。

所以麵對千代子突然扯出來的理由,晴琉竟然完全無法反駁。

千代子:“我看過晴琉你的考卷,你國文隻拿了四分對吧!”

“呃……”晴琉刷的一下臉紅了,“玩、玩搖滾又不要求國文。”

“可你還是不良少女啊,”美加子不會放過這個欺負晴琉的機會的,果斷跳了出來,“不良少女要寫很多漢字吧?到時候你要在特攻服上寫漢字不會寫怎麽辦?喧嘩上等這幾個筆畫很多的漢字,你寫得出來嗎?”

“你這混蛋,看不起人也有個限度啊!我當然會寫啦!還有夜露死苦我也會寫!”晴琉反駁的時候,下意識的就開始彈舌。

該說不愧是前極道大小姐麽,她這個彈舌音發得非常正宗。

和馬:“那晴琉你會寫憂鬱的台灣烏龜嗎?”

晴琉愣住了。

日語中的漢字,很多時候知道讀音並不能確定是哪個字,日語裏漢字還有音讀訓讀等不同的讀法,和馬這直接丟一串漢字讀音,別說晴琉了,連保奈美都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玉藻則笑出了聲。

美加子:“什麽鬼?和馬你在說什麽?日語有這個詞嗎?”

玉藻:“他在用中文訓讀出來欺負你們啦。”

“東大生就能隨便用中文的嗎?東大好厲害!”美加子感歎道。

甘中美羽撥浪鼓一樣搖頭:“不不不不,我不會中文,一點都不會。”

玉藻:“我是因為家裏的關係。就在不到一百年前,日本的上流社會還以能用中文為榮呢,所以那些公卿華族後裔保存的書裏麵,有很多是中文的喲,因此我也學過一些中文。”

和馬看著玉藻,心想不不,您老年輕的時候,日本的上層部應該就是講中文的。

千代子用手拍著道場的木板地:“跑題啦跑題啦!總而言之,晴琉現在情況很不妙,為了讓她考上最好的有音樂科的高中,我要幫她複習備考!”

“嗯……那,謝謝你?等一下,所以我也不能去福岡了嗎?”晴琉突然發現自己被坑了!

千代子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當然了。除非你不想考音樂高中了。”

“我也不是非要去最好的音高啊,去個一般的,大學就選個二檔或者三檔的也行啊,畢竟我這嗓子條件好,隻要有人訓練我就行了……”

千代子瞪著晴琉,散發出驚人的魄力:“晴琉,我們做事,就要精益求精啊。你剛剛才說你要在武道館開個唱,上紅白歌合戰,這種事情你覺得帶著得過且過的想法去做,能做得到嗎?”

“呃……嗯,有道理啊。那我就努力考最好的音高,然後大學就去……”

“當然是東京藝術大學啦!”美加子嚷道,“東京藝術大學聲樂係!”

和馬微微蹙眉。

——等一下,我怎麽記得東京藝術大學聲樂係畢業就特麽不是走流行歌手路線了?

這是去國家劇團唱歌劇的路線啊,這個路線出來去唱流行歌,就相當於李穀一這種歌唱家去唱兩隻蝴蝶啊!

不過……算了,也沒人說這樣不行。

和馬記得自己上輩子,就有東京藝術大學出身的正牌歌劇歌唱家跑去當VTB(虛擬主播)的……

這姐姐用專業級的演唱唱了《告別恐山》,一下子碾壓了一堆歌勢。

千代子為了留在道場豁出去了,大喊:“沒錯,晴琉,就以這個為目標吧!去東京藝術大文化科要求可是很高的,暑假剩下的時間就跟我一起複習吧!”

晴琉:“哦,哦!複習吧!”

和馬在旁邊看看日南。

本來是日南裏菜的人生相談,結果現在卻決定了晴琉琉的未來出路……

人生果然就是一盒巧克力豆,直到吃下去之前,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什麽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