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早上的小插曲,這一天的其他時間就顯得樸實無華,且枯燥。

下午上完最後的課,和馬一邊收拾課本一邊站起來。

神宮寺玉藻伸手把他正要裝進書包的書本拿過來,裝進自己的包。

“你要去調查吧,輕裝上陣比較好。還有,這是水,這是我們家製作的小點心,要好好給那孤傲的公主上貢才能說動她協助。”

神宮寺玉藻說著微微一笑:“我們家在貢品方麵可是專業的。”

和馬看了眼被直接塞進自己書包的東西,又看了眼神宮寺,笑道:“要不你幹脆跟過來好了。”

“不,我今天要繼續去新怪談研究會看書。”神宮寺玉藻非常堅決地說道,“我喜歡按部就班的完成自己的計劃,今天的進度很緊。”

和馬:“其實你單純的隻是喜歡洛夫克拉夫特的作品吧?”

神宮寺玉藻微微一笑,把桌上最後的書收進書包站起來:“那麽,就分開行動吧。對了,月票有帶好嗎?還是說你打算借用我家的車?”

和馬:“你家的車……今天來的是看起來高檔豪華的那一款,還是……”

“是麵包車哦,這個比較適合調查吧?”

“那我還是坐公交吧,反正有月票這個月可以隨便坐。”

神宮寺點點頭:“好,那我走了。”

看來她很著急去看書的樣子。

她還專門把要還的英文版洛夫克拉夫特作品拿在手上。

和馬目送神宮寺離開,這時候同一個教室的池麵帥哥過來,很自來熟的搭上和馬的肩膀:“怎麽,情感生活遇到事情了?我超懂的,高中情侶到了大學破裂是常態,畢竟環境變了,大家的眼界也一下子拓展了,找到更好……”

和馬:“你誰啊?”

池麵帥哥愣住了:“誒?你……不知道我是誰?”

“為什麽我一定要知道?”

“好過分,雖然大學不太講究班級,但最起碼第一學期大部分課都一起上的,以後每個學期的必修課也差不多是一起上,寫畢業論文的時候還要搭討論組,互相認識不是基本嗎?

“你看大家都認識你桐生和馬。”

和馬看著池麵帥哥,先確定他有沒有詞條,事實證明就算是東大這種集中了全日本精英的學校,詞條也是稀罕物。

確定沒詞條後,和馬看這帥哥的表情就多了幾分厭惡:你沒詞條又不是美少女,要你有什麽用,女裝嗎?

於是和馬說:“大家都認識我,是因為我是大阪的英雄、炸彈魔的斬殺者、跑酷宗師、津田組掘墓人、韓國極道克星、大草原的卡麗熙,桐生和馬。”

和馬好像念串詞了,但是隻要氣勢夠強就不會有人發現報菜名裏混進去了奇怪的東西。

和馬看著帥哥,說:“你呢,你有什麽值得我記住你的功績嗎?”

帥哥一臉尷尬,但還是逞強道:“我是泡妞達人藤田進。”

和馬一聽對方是泡妞達人,先樂了:“哎呀,居然是泡妞達人,失敬失敬。”

對麵裝沒聽懂和馬的陰陽怪氣,說道:“沒事沒事,這不就認識了嘛。對了,既然你今天沒伴了,要不就來參加我們的聯誼吧!我約了武藏野美術大的女孩子們……”

“抱歉,我今天約了人。”和馬打斷了對方。

“可是你那位不是扔下你走了嗎?”

“因為我約的不是她啊。”和馬笑道。

藤田進表情僵住了。

其實和馬並沒有和北川沙緒裏約好,而是現在正要出發去約人,但是藤田進不知道這個。

藤田進擠出個笑容:“厲害啊,桐生桑,不愧是能上周刊方春的男人。”

“哪裏哪裏,你不也是可以和黑澤明合作的男人嗎?”

和馬說。

黑澤明的成名作《姿三四郎》的主演就叫藤田進。

和馬這個時候並不知道藤田的名字怎麽寫,因為日語裏漢字的特點就是同音的情況非常多,隻知道讀音的情況下可以寫出一大堆風馬牛不相及的漢字組合。

但也正因為日語的這個特點,同音梗在日語裏汗牛充棟。

中文你要玩諧音梗還要想一想,日語根本不用想,因為太多了。

所以和馬這時候是當同音梗在說。

沒想到這一下命中了藤田進的痛點:“別提了,我爸爸是藤田桑的影迷,才給我起了這樣的名字,初中我被霸淩的時候,他們給我起的外號就是加藤大佐。”

藤田口中這位“藤田桑”最有名的角色,就是在日本軍國主義末路的1944年,為了鼓舞國民士氣,出演了電影《加藤隼戰鬥隊》的主角加藤建夫。

這個電影戰後被翻拍,叫《啊!陸軍航空隊》,和後來在中國爆紅的《啊!海軍》是同一個係列。

順便,這位藤田進在戰後,還參演過《賽文奧特曼》,演的地球防衛軍司令。

和馬沒想到自己這一下居然還挖出了這帥哥初中被霸淩的黑曆史來,於是愉快的在他傷口上撒鹽:“你居然還會被霸淩啊?明明看起來是那會成為班級中心的輕浮帥哥。”

“這是‘高中出道’的成果啦。”藤田揮揮手。

和馬大驚:高中出道居然真有用?

他又看了眼藤田進的頭頂,確實沒有詞條,看他的年齡也不像是能掌握鈴木管家那種隨時給自己刷詞條的絕技的樣子。

看來不是每個對抗過霸淩的人都會有詞條。

仔細想想,千代子也被霸淩過,也沒有出現詞條。

和馬對藤田進失去了興趣,揮揮手說:“加油吧藤田桑,爭取早日和黑澤明合作啊。”

說完他就往教室外走去。

……

和馬本來準備用月票搭公交車到北川沙緒裏賣唱的地方附近,但是轉念一想距離天黑還早,溜達過去也不費多少時間。

於是和馬出了赤門,沿著街慢慢溜達。

經過一個遊戲中心時,和馬忽然看見兩個穿著北葛氏高校校服的人。

直到今年三月畢業,和馬都穿著這套校服,所以自然而然的把注意力放到兩人身上。

然後他居然認出了那兩人。

是之前和日南裏菜競選學生會長的那個東出順,和那個一直在他身邊的女孩島戶真裏奈。

“什麽嘛,最終還是修成正果了啊。”和馬自言自語道,然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北葛氏高校離文京區可不近啊,現在頂多下午剛放學,這倆怎麽過來的?

和馬一掏口袋,摸出學生證和月票,看了一眼才反應過來:這都穿越一年了,和馬想確認時間還是會下意識的掏手機。

沒有手機,又沒有手表,還沒有能抓住手腕看表的妹子在身邊,和馬隻能到處找時鍾。

後來他想了想,算了,那倆真要是逃學出來逛街,自己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和馬自信自己這個“大前輩”對北高的後輩還是很有壓迫力的,他們應該不敢對和馬說謊。

和馬大搖大擺的進了遊戲廳。

這個年代,遊戲廳可是終極時尚潮流,開在文京區這家就是瞄準了大學生這個追求電子潮流的群體。

但是對於和馬來說,現在的街機遊戲都有點太小兒科了。

現在最流行的遊戲,是《宇宙侵略者》,這個遊戲和馬小時候在小霸王學習機上玩過它的SFC版本,當時大家叫它《小蜜蜂》。

穿越前差一點就玩到賽博朋克2077的和馬,看到《小蜜蜂》這簡陋的畫麵的時候,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但是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這玩意簡直跟有魔力一樣,完全停不下來。

日本街機直接使用100日元的硬幣來投幣,不像和馬上輩子小時候去街機廳玩97還要先花錢買幣。

街機遊戲最火的時候,日本甚至發生了100日元硬幣短缺,很多超市甚至沒有足夠的硬幣找零。

當然除了新貴《小蜜蜂》,柏青哥是遊戲廳的另一大吞錢大戶,不過柏青哥要先把錢換成鋼珠,然後用鋼珠來玩,比小蜜蜂多一道手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此時遊戲廳裏玩《小蜜蜂》的人比玩柏青哥的要多好幾倍。

但是玩柏青哥那一批,顯然都是老賭狗了,人人都直接買一筐鋼珠擺在腳邊,一個個打。

另外,玩《小蜜蜂》的人清一色大學生,而打柏青哥的人年齡分布就寬廣得多了,和馬甚至還看到了幾個極道。

和馬有點想去試試看那些極道認不認得自己,測試一下自己在極道當中的知名度。

但最終他還是壓住了調皮一下的衝動,去找自己的兩個後輩。

很快,和馬在《小蜜蜂》片區的最裏麵,找到了坐在機台前百無聊賴的打著遊戲的東出順。

島戶真裏奈坐在他身邊看著他玩遊戲,時不時一臉擔憂的看一眼東出順的側臉。

看來是男孩的思想出了問題。

於是和馬走上前去。

島戶真裏奈先看到和馬,女孩立刻露出見到救星的表情,而且看起來眼淚馬上就要奪眶而出了。

和馬用嘴型對女孩說:“交給我吧。”

隨後他到了東出順身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東出順不耐煩的說:“我沒帶很多錢,買不了幾個鋼珠的!”

看起來他在這個店裏被人搶劫過。

和馬開口道:“你猜猜我是誰?”

東出順一個激靈,然後噌的一下站起來,也不管遊戲了,轉身看著和馬:“前輩?”

“你還知道我是你前輩啊?到旁邊咖啡店坐會兒吧,你應該有話要跟我說吧?”

管他有沒有話要說,前輩說有,那就是有。

東出順猶豫了一秒鍾,點頭:“好,我知道了。”

和馬拍拍他的肩膀:“那還愣著幹嘛,走吧。”

說完他轉身就往遊戲廳門口去。

東出趕忙從島戶真裏奈手裏拿過書包,跟上和馬的腳步。

島戶真裏奈緊緊的跟在他身後。

和馬走了兩步,迎麵看見也穿著水手服,背著吉他和竹刀的北川沙緒裏。

“咦?你不玩嗎?我看到你走進來,還想著來嘲笑一下你打得爛呢。”北川沙緒裏說。

和馬:“我要是把錢花在玩這個上,我妹妹知道了會殺了我的。”

“啊是嗎,是這樣啊,這種貧窮人的煩惱我不懂拉。我可要好好玩一玩,進都進來了……你幹嘛?”

和馬拉著北川沙緒裏的手:“你也一起來!”

“放手啊,我打你哦!”

“能打得過就試試看啊。”

和馬聽見咋舌的聲音。

“要是能拔刀,我絕對就砍過去了!”北川沙緒裏說,“可是這裏人太多了,傷到別人就不好了。”

“是是,你來就好了。”

其實和馬隻是不想把這家夥放跑,省得解決了後輩的問題後還要去找她。

就這樣和馬拖著北川沙緒裏,領著兩個後輩出了遊戲廳到了旁邊的咖啡館。

一落座,和馬就對來點單的店員說:“來四杯最便宜的蘇打水。”

“等一下!省錢也沒這樣省的吧?”北川沙緒裏嚷道,“算了算了,我請客,四杯藍山咖啡。再給這個小姐一塊慕斯蛋糕。嗯,我就要聖代吧。”

和馬嚴肅的看著北川沙緒裏:“不是我自誇,我錢包裏所有錢都拿出來也給不起你點的這些。”

“就說我請客了。”北川沙緒裏對服務員揮揮手,然後看著並排坐在桌子另一邊的東出順和島戶真裏奈。

“你們是北高的學生吧?高幾?”

“高三。”島戶真裏奈看東出順不想回答,就小聲說。

“這樣啊,那就是前輩了。所以怎麽回事啊,是缺錢墮胎嗎?”北川沙緒裏語出驚人。

和馬雖然也覺得可能是這方麵的問題,但是他不會這麽直球問。

和馬目光掃向沙緒裏,後者兩手一攤:“我玩音樂的啊,這種事見多了。”

“我覺得你應該先向全世界玩音樂的人道歉。”和馬說,“就算是玩音樂的人裏麵,也有不亂搞男女關係、不吸毒的高尚之人在啊!”

“你是說肖邦、貝多芬他們嗎?”北川沙緒裏問。

“我說我啊!”

桐生和馬,設定上還是個音樂家。

“什麽?”北川沙緒裏震驚了,“你居然沒有嗎?”

和馬正想反駁,北川沙緒裏又說:“仔細想想,我也沒有。那我先給素未謀麵的音樂人們道個歉。”

和馬覺得自己吐槽就輸了,所以把目光轉向被和馬跟北川沙緒裏突然的互動搞蒙了的兩人。

“東出,到底什麽問題,說來聽聽。我印象中你可不是個會逃課出來逛遊戲廳的人啊。”

東出順的表情變得陰霾。

“我,在這個學期剛開始的時候……”他抬頭看了眼和馬,又立刻低頭看著桌麵,正要繼續說,服務員把咖啡和點心送上來,於是東出順又沉默了。

等服務員離開,他才繼續道:“這個學期剛開學的時候,聽新的班主任說了去年前輩你們班的事情,就像效仿前輩們,發起一個‘明年武道館見’的活動。”

和馬點頭:“然後?”

“但是,我的倡議被嘲笑了,之前和我有矛盾的幾個家夥,帶頭說我有毛病。”

北川沙緒裏:“於是霸淩就開始了,真無聊,原來到了高三也還會有這種戲碼嗎?”

島戶真裏奈忽然高聲道:“不,不是霸淩!我是說,不是因為霸淩,東出同學才這麽頹喪。畢竟……他一直被霸淩,就沒有停下過。”

和馬:“你可是能出來競選學生會會長的人啊,你也會被霸淩?”

和馬記得千代子說過,對付霸淩最好的辦法就是社交,用社交力來對抗。

社交力高的人不太容易成為霸淩目標。

在和馬看來,東出順是個社交力不錯的人。

東出順開口道:“我不知道之前那算不算霸淩,但是班上確實有一多半的同學和我不對付。所以光是被他們起頭嘲笑,我根本無所謂。”

和馬:“那你說這個,意思就是其他事情和這個有關是嗎?”

“我……”東出順憂鬱了起來,“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總感覺這些倒黴的事情都是一夥的。抱歉,是我沒整理好思緒,看到前輩之後突然就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和馬說,“你繼續,把你最近的倒黴事全跟我說一遍。”

東出順:“我……還是說個最嚴重的吧。我的媽媽,忽然離家出走了,爸爸報了警,但是警察也說無能為力,因為媽媽是留下了字條之後才出走的,還帶走了生活用品。”

和馬心想這個情節我怎麽好像見過?這不就是阿茂當年變成不良的前置劇情嗎?

東出繼續說:“其實我是有察覺的,媽媽有外遇了,最近她明顯又開始化妝了,每天就像年輕的時尚女孩一樣,還添置了新的化妝品和裙子。我還曾經想過,要提醒媽媽,爸爸一直為家裏操勞很辛苦,讓她不要辜負了爸爸。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實施我的計劃,媽媽就離家出走了。留下的字條上寫著‘對不起,我成了別人的女朋友’。”

和馬這個瞬間,又想起那首分手名曲《我成了別人的女朋友(別の人の彼女になったよ)》。

他抑製住自己哼唱的衝動。

東出順繼續說:“媽媽走了以後,爸爸就頹了,班也不加了,整天買醉。然後有一天晚上,他好像是去聽地下樂隊的演奏了。第二天我在他房間裏,看到很多那個樂隊的海報。”

和馬皺眉。

東出順:“那個樂隊,叫URB樂隊。我爸爸從那以後,情況就不對了,整天說著什麽音樂之神會救贖眾人,班就徹底不上了,公司打電話來問,他還會凶狠的對公司那邊嚎。

“他買了很多那個樂隊的周邊,然後每天都要去看URB樂隊的現場演出。我偷偷把存折和印章藏起來不讓他花錢了,結果他狠狠的揍了我一頓,逼我把存折和印章拿出來。”

日本這邊,印章是個很重要的物件,簽收什麽都要印章,去銀行取錢也要。

這個年代還沒有ATM機,取錢都要去櫃台。

和馬:“然後你就開始自暴自棄了?”

東出順歎了口氣:“是的。不過,最近有了些變化,爸爸開始在家裏放那個URB樂隊的歌,然後從那時候開始,我晚上就總是做惡夢……”

“噩夢?”和馬問,“什麽樣的?”

“就是……音樂之神……之類的噩夢。”東出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