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門被從外麵打開,走進來兩個人。

程小橙轉頭看過去,主要是想看看這個npc主治醫生長什麽樣,能讓風風火火凶神惡煞的小護士都變得淑女起來。

主治醫生長得確實很帥,他一出現就把病房裏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

他穿著一件白大褂,胸口的口袋裏掛著一支黑色的筆。

皮膚很白,眼睛很黑,但又不是那種深不見底的很可怕的黑,上麵鍍了一層像月光一樣柔和的光,跟恐怖副本的環境格格不入。

主治醫生走進來,從門口病**的病人開始,把每一個病人都問了一遍。

他看上去非常有耐心,跟人說話的時候永遠看著人的眼睛,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好像他不是醫生,而是一個可以傾訴心事的朋友。

主治醫生了解了每個病人當前的情況,最後一個是程小橙。

程小橙從**坐起來,表示自己的身體非常健康,不需要治療:“真的,今天我的次人格一個都沒出來。”

秦蔓蔓弱弱地舉了下手:“我可以證明,她很正常。”

主治醫生戴上聽診器,在程小橙的胸口聽了一下,嗯了聲:“還算正常,注意保持心情愉悅,按時吃藥。”

程小橙本來以為主治醫生會是一個很凶很可怕的人。就是那種,動不動把人拖進治療室,喝人血,吃人內髒的人。

沒想到是一個這麽好的人,長得帥就算了,性格還這麽好,怪不得小護士這麽喜歡他。

這個配置作為一個npc,著實有點犯規。

主治醫生查完房,小護士點了兩個人名,讓她們去治療室接受治療

被點名的是劉姐和一個年輕的女孩,劉姐的心態稍微好一點,年輕女孩嚇得臉色蒼白,但她又不敢反抗,反抗就是不配合治療,會死。

女孩的身體在發抖,嘴唇不停地哆嗦,眼淚嘩嘩往下流,不敢哭出聲音,看起來很可憐。

主治醫生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女孩,安慰她道:“不用擔心,院長的技術很好,會把你們的病都治好的。”

院長,一聽就很嚇人,沒準就是可怕的大boss。

女孩更怕了,伸手抓住醫生的手腕,語氣祈求地說道:“您不是我們的主治醫生嗎,能換成您給我們治療嗎?”

主治醫生低頭看了一眼女孩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無奈地搖了下頭:“院長說了算。”

女孩鬆開手,一臉死灰。

沒被點名的其他人一邊對劉姐和女孩投去同情的目光,一邊暗暗在心裏鬆了口氣,沒臨到自己,今天不用死了。

但他們也不敢太僥幸,今天沒輪到自己,明天後天大後天,總會輪到的。

秦蔓蔓小聲說道:“那個npc醫生看上去人挺好的,說不定會稍微幫一下。”

副本裏的npc並不是每個都是壞的,有中立的,也有好的。

程小橙看著那名主治醫生走出病房的背影,總覺得他垂在身側的手腕在衣服上擦了一下,好像碰過什麽令人嫌惡的東西一樣。

那隻手的手腕剛才被女孩碰了一下。

明明剛才他還對人笑臉相待,溫柔得像一個戀人。

對麵的男病人病房被帶走的是一個中年大叔,今天需要接受治療的任務者一共三個人。

小護士走過來,溫聲溫氣地說道:“大家都好好睡覺,有事摁鈴。”

程小橙一聽她這個嗲聲嗲氣的語氣就知道,主治醫生沒走遠。

小護士是跟他們接觸得最勤的任務者,要是把她拉到自己的陣營,對完成任務有幫助。

程小橙從**下來,走到小護士麵前:“宋醫生今天的心情好像特別好,是因為陪他查房的人是你嗎,你倆看上去好般配。”

一句話把小護士哄得心花怒放,臉都紅了。

小護士長得不好看,臉色比一般人的青很多,嘴唇很大,下巴尖得變了形,眼睛時不時地變成詭異的豎瞳,罵病人的時候聲音尖利又刻薄。

程小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爐火純青:“真的,郎才女貌,你倆特別般配。”

小護士的眼睛都變亮了,想到自己的恐怖副本npc的身份,臉一沉:“去睡覺,哪來這麽多話。”

說完美滋滋地轉身走了,一蹦一跳的,連身上的信封掉了都沒發現。

程小橙撿起信封,粉色的,一看就知道是情書。

她把情書放在口袋裏,回到病房,對秦蔓蔓說:“我準備去治療室那邊看看。”

秦蔓蔓擔心道:“要是被抓到了不就死定了嗎。”

旁邊**的鍾玉敏衝程小橙撇了下嘴:“有些人就是活膩了,嫌命長。”

程小橙理都沒理她,白天這裏到處都是護士和護工,不方便找出口,隻有晚上的時間是最合適的,她可不是出去作死的,得找出口。

秦蔓蔓擔心程小橙,下床準備跟她一塊去,好歹還能做個伴。

鍾玉敏看了看秦蔓蔓:“你是不是傻,她要去作死,你還跟她一塊。”

秦蔓蔓知道自己不聰明,但她也不是一無是處的:“橙姐怕鬼,有人在就不用怕鬼了。”她可以當一個人形壯膽器,給程小橙壯膽。

程小橙握住秦蔓蔓的手:“謝謝你,我的好姐妹,要不是你我都沒想起來這個醫院裏除了有變態醫護,還有鬼,真是好特麽嚇人。”

秦蔓蔓:“……”

程小橙轉頭看了一眼對麵的床,睡在那張**的人是李鍈,那個全職主婦:“你去嗎,去找找出口的下落。”

李鍈不敢看程小橙的眼睛,抿了抿嘴唇,小聲說道:“對不起。”

她不敢去,她知道尋找出口很重要,但她覺得呆在病房裏是最安全的。

她大學一畢業就結婚了,幹了兩年工作,生了小孩就辭職在家帶孩子,每天最大的事就是伺候丈夫和孩子,拖地、做飯、洗衣服。

她沒有本事,自卑,膽子小,知道丈夫出軌也裝作不知道,隻敢躲起來哭,不敢提,怕丈夫跟她離婚。連孩子都看不起她,不願意跟她多說話。

像她這樣的人,注定成不了英雄,不如縮起來苟著,苟延殘喘著,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

程小橙掀開自己的床墊,從下麵拿出來兩套護士服,跟秦蔓蔓一人一套換上,這是她下午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偷的。

到了晚上,沒有太陽的時候,醫院裏各種奇奇怪怪的聲音都出來了。

有所謂的正在接受治療的患者們的慘叫聲,還有鐵鏈子拖在地板上的聲音,老鼠啃骨頭的聲音,令人牙酸的指甲劃在玻璃上的聲音。

更神奇的是居然還有男人和女人的那個啥啥的聲音,程小橙抓了抓耳朵,心說,這是恐怖片和小黃片在同一個放映廳上演了嗎。

程小橙和秦蔓蔓走到樓梯邊,正準備下去,聽見有人會喊她們,轉頭看見是秦魚和歐陽洛。

秦魚遞給程小橙一張圖紙:“這是醫院的平麵圖,上麵有標注,我跟歐陽洛準備去六樓的治療室,還有七樓的辦公區看看。”

程小橙收起圖紙,看了看眼前的兩個男人。

秦魚是那種穩重中帶著點不羈的人,長得人高馬大,有點像賀老師和阮嬌和結合體,挺靠譜的一個人。

歐陽洛偏文氣一點,他是個心理醫生,懂的東西很多,也是一個給力的隊友。

程小橙突然想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以前進副本的時候她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賺錢賺積分,絞盡腦汁地從大boss身上坑錢帶出去。

現在她除了賺錢還得找邪靈的最後一個靈魂碎片。

根據以往的規律,她會在副本裏遇到邪靈的碎片。

程小橙是一個非常直接的人,抓起秦魚的手腕就開始驗證。他的手腕上是空的,沒有那顆淺紅色的痣。

她又看了看歐陽洛的手腕,也沒有。

這兩人都沒有,那就是其他幾個任務者之一了。

邪靈他老人家大概長得挺帥的,每一個靈魂碎片長得都很高很好看。

去掉秦魚和歐陽洛,剩下的人裏麵就數傅磊長得最好看了,程小橙打算下次有機會看看首富之子的手腕。

耳邊傳來淒厲的慘叫聲,是從六樓的治療室傳過來的。

歐陽洛抬頭看了一眼,扶了扶眼鏡:“上去吧,看看他們的治療室到底是什麽樣的,都是怎麽給病人治療的。”

程小橙點了下頭,四人貼著牆角,一塊往六樓走去。

慘叫聲更清晰了,簡直像有一個大廣播貼在人的耳朵邊上。

治療室的門是關上的,進不去,也不能進去,裏麵有醫生和護士,據說連院長都在,要是被抓到就完了。

好在治療室的牆上有一扇小小的玻璃窗,足以讓人看清楚裏麵發生了什麽。

秦魚的個子最高,一眼看見了裏麵的畫麵。

他隻看了一眼就別過眼去了,不忍心再看第二眼:“是那個年輕女孩和劉姐。”

程小橙看了看秦魚,他的性格算是非常穩重的了,心態也不錯。他到底看到了什麽,臉色這麽難看,跟要吐出來了一樣。

劉姐患的是老年癡呆,恐怖副本的治療當然不會跟現實世界一樣。

程小橙猜測,治療手段應該是讓劉姐的腦子變得更聰明,聰明就不會癡呆了。

哪隻她還是低估了這個副本的變態程度。

程小橙透過窗戶玻璃,看見劉姐正在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坐在手術台上,身上什麽都沒穿。

她的四肢以一種扭曲的姿態抱著自己,身體團成了一個圓滾滾的球。

那名年輕的女孩也躺在手術台上,她的肚子被劃開了,白花花的腸子血淋淋地流了一地。

最殘忍的是,她沒死,她的神智還是清醒的,她清醒地看著兩個穿著手術服的醫生把團成球的劉姐塞進她的肚子裏,把她的肚子縫合起來。

治療一個老年癡呆的患者居然是把她塞進一個女孩的肚子裏重新出生,這樣她就既不老年也不癡呆了,這是哪個變態想出來治療方案。

出生是出生不了的,很快劉姐和那個女孩就都沒了氣息,跟旁邊那個大叔的屍體一塊被抬了出去。

程小橙四人躲在旁邊一個房間裏麵,聽見走廊裏的腳步聲走遠了才敢出來。

程小橙緩了緩,努力把剛才那個殘忍的畫麵從腦子裏趕出去。

相比起來,昨天那個硬要闖出去的被切了腦額葉的新人都算是幸運的了。

秦蔓蔓嚇得臉上一絲血色都沒有了:“我,我是幻想症,小蘑菇,他們會怎麽對我?”

程小橙:“切了燉雞?”

秦蔓蔓兩眼一黑,差點昏了過去。

秦魚也在為自己的暴食症發愁,剛才主持治療手術的人是院長,不知道那個院長是從哪家野雞醫學院畢業的,什麽變態的治療手段都能想出來。

正說著話,治療室的門突然被從裏麵打開,一個長得虎背熊腰挺著啤酒肚的人從裏麵走出來,正是院長。

“誰在那,”院長轉頭看向程小橙等人的方向,一邊走一邊從口袋裏拿出來一把帶血的手術刀,“出來。”

一隻野貓從窗台竄了進來,碧綠的眼睛眨了眨,嘴裏還叼著半截腸子,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那個女孩的。

院長看見是野貓,收起手術刀走了。

他的體型很大,走路的時候腳踩在地上,發出“砰砰砰”的聲音,跟地震一樣,嘴裏還哼著不成調的歌,聲音又很沙啞,聽起來像斷了氣的老式留聲機,非常詭異。

程小橙忍不住在心裏吐槽,這些副本的大boss們這麽都那麽喜歡唱歌。

秦蔓蔓小聲說道:“大boss是他嗎?”

程小橙點頭,歐陽洛也覺得是,秦魚持保留意見。

程小橙對於院長很有可能是大boss這件事很不滿意,他太血腥太暴力了,沒有一絲一毫的美感。

這讓她連從他身上好好坑一筆寶物帶出去的想法都淡了不少,誰願意去攻略這種角色。

辦法當然也不是一點都沒有的,她不走攻略路線,還可以走純粹的詐騙路線,把這個大boss的寶物騙到手帶出去。

程小橙指了指樓上:“上麵是辦公區,去看看?”

四人達成一致,上了六樓,貓著腰來到院長辦公室門口。

辦公室的門沒關,裏麵傳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伴隨著刀叉觸碰到瓷盤子的聲音,還有一股孜然味。

程小橙透過玻璃看了看,院長正在吃一盤血糊糊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麽。

院長很快把東西吃完了,抹了抹嘴上的血跡,唱著歌走了。

程小橙四人悄悄走近院長辦公室,在房間裏到處找了找,除了保險箱沒法打開,其他地方都被他們搜遍了,沒有疑似出口的地方。

程小橙站在保險箱前,知道這是個好東西,就算出口不在這個保險箱裏麵,裏麵也有很多寶物,得想辦法拿到鑰匙才行。

找完院長辦公室,四人又去其他房間找了找。

正在翻找的時候,走廊裏傳來腳步聲。這個腳步聲很優雅很好聽,一聽就知道是那個看上去脾氣很好的主治醫生。

這間辦公室恰好就是主治醫生的,他已經走到門口了,他們根本就出不去,隻能蹲在桌子下麵躲著,祈禱這個npc隻是回來拿個東西就走。

誰都不知道被發現了會有什麽後果,是會崩精神病的人設ooc死掉,還是被當成病發了拖去治療室治療。

不管哪一樣,後果都不堪設想。

四人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不敢大口,生怕被主治醫生發現,一邊在心裏念咒語,快走,快走,快走。

主治醫生像是能聽見他們的心聲一樣,來了竟然就不走了,還把桌子上的台燈擰開,慢悠悠地坐在書桌前看起了書。

那是一本厚厚的醫書,不知道多久才能看完。

對於桌子下麵的四個人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程小橙蹲的地方正好就在主治醫生的腳邊,她的胳膊距離他的腿隻有不到五公分的距離,隻要他稍微一動就會碰到她。

程小橙沒法再往後縮了,再縮就把歐陽洛擠出桌子底了,到時候一樣暴露。

不知道過了多久,程小橙蹲得腿都麻了,主治醫生終於放下了書本,看樣子是準備走了。

四人暗暗地鬆了口氣,誰知他們一口氣還沒喘勻乎,主治醫生就說話了:“蹲在桌子底下不嫌累嗎。”

被發現了,並且早就被發現了。

程小橙揉了揉又酸又麻的大腿,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這人絕對是故意的。

他早就發現他們了,不說,還讓他們在桌子下麵窩了半天,壞出水了。

秦蔓蔓往程小橙身側靠了靠,戰戰兢兢地說道:“橙姐,我們被發現了,怎麽辦!”要不她裝小蘑菇蹲著不出來了吧。

程小橙從桌子下麵鑽出來,茫然地看著自己,臉上寫著我是誰我在哪,我怎麽會在這裏,緊接著又露出來一個恍然大悟、一臉真誠的神情。

“不好意思宋醫生,剛才我的其中一個次人格跑出來了,是個路癡吸血鬼,喜歡晚上出來,一不小心就來到了您的辦公室。”

說著還用手抹了一下嘴角並不存在的血跡。

主治醫生靜靜地看著她的表演,視線往下,盯在她的口袋上,神色溫和而又玩味地笑了一下。

程小橙低頭一看,她撿到的小護士的那封粉色的情書露出來了。

這個npc誤會了,以為她是來送情書的。

程小橙本來在心裏想,這倒是一個好借口,她可以借此脫身。又一想到這是小護士的一腔愛意,就這麽被她拿來利用不太好。

她很快想到了一個脫身的好借口:“這不是我寫的情書,是別人寫的,我們是來幫人送情書的。”

主治醫生明顯不信,執意認為是她寫的情書。

程小橙對此倒也能理解,像他這樣溫柔又帥氣的醫生,肯定經常遇到送情書的醫護和病人,自然把她也列為那一類了。

程小橙是個顏控不假,但這裏是恐怖副本,保命和賺錢才是最重要的。

他又不是可以給她送錢的大boss,對她做任務也沒有幫助,她犯不著跟他周旋。

程小橙一連解釋了好幾遍,主治醫生一直用那種溫和縱容的眼神看著她。

程小橙隻好說道:“不信你打開看看,上麵的署名肯定不是我,字跡也不是我的。”

主治醫生接過信封,慢條斯理地打開,低頭看完,把信紙的正麵給程小橙看。

隻見上麵根本沒有署名,連字都沒有,隻有一個熱情洋溢的大紅唇,一看就是在嘴上塗了口紅印上去的。

程小橙:“……”百口莫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