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橙看著阮嬌從腰上掏出來手銬把劉西正銬上,摁著他的脖子把他扔進警車。

她久久無法從自己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阮嬌不是混黑的嗎,是怎麽變成警察叔叔的。

程小橙算了算,從時間上推測,阮嬌應該是在接到報警的前後進的副本。

剛進副本的時候他就主動提出來要跟劉西正一個房間,原來不是因為他智商欠缺,是他作為一個警察的本能,得親眼盯著劉西正才會安心。

盯劉西正比盯副本大boss盯得還緊。

怪不得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勸他不要跟劉西正一個房間,他聽都不聽,還說她是想跟他一個房間,才編排劉西正的。

他心裏根本就什麽都知道。

怪不得最後副本的出口打開的時候,他就算拚死也要把劉西正留在副本裏。

就像在現實世界裏,警察遇到罪犯,哪怕犧牲自己也不會放罪犯走。

假如劉西正跟他們一起出來了,劉西正暫時就不會死了,他會躲過剛才警察對他的追捕,在下一個副本、下下個副本開始之前,繼續去幹他殺人分屍的勾當。

到時候不知道要有多少無辜的人死在他的斧子下。

正是因為劉西正被阮嬌留在副本裏了,他順理成章地被抓走了,並且不久後就會被槍斃。

這正是劉西正要遇到的死亡意外。

當然,這對他來說是意外,對別人來說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程小橙仔細想了一下,其實,關於阮嬌的身份,在副本裏麵有很多細節都可以看出來。

比如,他會溜門撬鎖,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個警察會幹這些,但是吧,好像又並不違和。

還有,他為什麽會對sm那些小道具很懂,小皮鞭、蠟燭、塑料袋、羽毛、狗繩項圈,一樣不落地都給她準備好了。

她後來問他,他說他在他的同事那見過。

一個警察的同事肯定也是警察,要是她沒猜錯,他的同事應該是負責掃黃的。

掃黃的時候肯定能收繳很多這種情趣小道具,他看見了就記住了。

還有還有,他還會自製手銬。

程小橙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這麽明顯的身份信息指向,她怎麽就沒想到呢,她也不蠢啊,怎麽會想不到!

再想想的話,其實這也不能怨她,是他那個人,又是偷npc村民家的皮夾克,又是搶她小賣部的東西,這不是土匪是什麽。

劉西正被押上了警車,程小橙終於敢從窗戶邊站起來,不用弓著腰偷看了。

一個小警察過來敲門,說需要報警人配合一下,做一個簡單的筆錄。

程小橙把自己報警的經過講了一遍,略過了app和副本的部分:“我以前看見過他的通緝令,剛才看見他拿著一把斧子從大門院牆翻進來,就趕緊報警了。”

小警察給她做好筆錄,說感謝她的配合,讓她的手機保持暢通,後續還需要跟她聯係。

程小橙指了一下靠在警車車門邊的阮嬌:“他也是個警察?”

小警察一臉崇拜:“對,那是我們阮隊,可厲害了。”

程小橙:“我看他長得有點像我的一個欠債人,我能去跟他說句話嗎?”

小警察一下子笑了:“您開什麽玩笑呢,您肯定認錯人了,我們阮隊可有錢了。”

程小橙心說,你是沒見過他在副本裏麵的時候,那個窮逼樣,全隊最窮,光臨她的小賣部都得靠賒賬。

程小橙:“你跟我說說,他有多有錢。”

小警察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們阮隊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程小橙:“……”你這個小警察,腦子裏在想啥。

她就是想看看他能一下子把欠她的三萬塊錢還清嗎,別還不清。

小警察:“不過呢,你也別太灰心,等這個案子結了,可以試試問我們阮隊要個電話號碼什麽的,追試試。”

程小橙:“……”這人怎麽跟阮小嬌一個德行,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小警察合上做筆錄的本子走了,走到阮嬌麵前說了句什麽,阮嬌抬頭看她。

程小橙朝阮嬌走過去:“沒想到啊阮小嬌,你竟然是個警察。”

一旁的小警察趕忙對程小橙使眼色,你這個女同誌,怎麽敢直呼我們阮隊的大名,你會被凶得很慘!

程小橙朝這個熱心的小警察眨了下眼,用眼神告訴他沒事,他們是老熟人。

她經常這麽喊他,她沒事的。

沒想到阮嬌竟然往後退了半步,一臉陌生地看著她:“你哪位?”

程小橙:“???”

怎麽回事,阮嬌怎麽不認識她了?!

他不是跟她一起從副本裏麵出來了嗎,怎麽會不記得她。

他既然活著出來了,為什麽他的副本記憶會被抹殺掉?

程小橙想了想,會不會是因為阮嬌在出來之前左邊胳膊被劉西正用斧子砍了一下,導致他在出來的過程中,失血過多死亡了。

在副本裏死去的人不久後就會遇到意外死亡,看來阮嬌活不長了。

這應該算是烈士吧,為了人民的生命安危犧牲了自己。

程小橙對阮嬌投去敬佩的目光,甚至想原地給他敬個禮。

阮嬌:“???”

她這是什麽眼神,這是在看活人嗎,這是在看死人吧。

程小橙往警車裏麵看了一眼,跟劉西正的視線對上,對方跟阮嬌一樣,看上去也是一副記不得她的樣子。

劉西正要死了,阮嬌應該也快涼了。

那他欠她的三萬塊錢怎麽辦,算了,就當是體恤他為人民服務犧牲了自己,當成是給他的陪葬吧。

而且,要不是阮嬌,劉西正就不能落網了,她萬一被劉西正一斧子砍了,那多嚇人。

阮嬌看著她,突然勾唇笑了一下,抬了抬下巴,看著眼前的建築,“這就是你那個破火葬場?”

程小橙:“???”他根本就沒被抹殺記憶。

程小橙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你裝失憶是不是想賴賬?!”

阮嬌:“……不是,老子不差你那點錢。”

程小橙一伸手:“那你還吧,三萬。”

阮嬌從口袋裏掏出來一根煙,又掏出來打火機,看了程小橙一眼,沒點煙,在手上把玩著:“現在都是電子支付,誰會帶著三萬塊錢滿世界亂跑。”

“那加個微信。”程小橙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自己的手機一看,斷成兩半了。

她想起來,是在進出口之後,她用諾基亞手機板磚大戰劉西正的斧子,板磚被劈斷了,到了現實世界,手機當然也就斷了。

阮嬌:“算我的。”要不是那塊板磚,他不一定能及時回到出口。

阮嬌偏頭看了一眼被拷在警車裏的劉西正,對程小橙說道:“因為他,我這幾天會比較忙,明天把手機給你寄過來。”

程小橙看了看阮嬌的左邊肩膀,在副本裏的時候他的肩膀被劉西正的斧子砍到了,流了很多血。

現在一看,傷口已經不見了。

可見,在副本裏受傷沒事,隻要不死,出來之後傷口會自動愈合。

旁邊有人喊了一聲:“阮隊。”提醒他該押著嫌疑人走了。

阮嬌從車邊起身,轉身拉開車門,轉頭對程小橙說道:“我先走了,回見。”

程小橙真誠地說道:“希望下個副本還能遇見你。”

阮嬌坐進車裏,降下警車玻璃窗,挑了下唇:“這麽想跟哥在一塊?”

程小橙:“……不是,像你這種冤大頭,百年難得一遇。”

阮嬌:“……”他就知道,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心。

程小橙看了看阮嬌,他身上依舊穿著那件痞裏痞氣的黑色背心,大概是怕被回到警察局被他的領導罵,隨手抓起座椅上的黑色T恤套在外麵。

車裏的燈光很暗,他的五官輪廓卻很清晰,跟他在副本裏的樣子一樣,又好像哪裏變得不太一樣了。

程小橙真心說道:“你當警察的樣子比混黑的時候顯得帥。”

阮嬌低聲笑了一下,心情很好地說道:“迷死你了吧。”

程小橙:“……再見。”她再也不說他不一樣了,這哪裏不一樣了,都是一樣的自戀自大狂。

阮嬌偏過頭,在警車玻璃合上之前對她說:“我們很快還會見麵的。”

程小橙不覺得經常跟一個警察見麵會發生什麽好事,但阮小嬌確實幫了她,她嘴上沒說什麽,內心還是很感激他的。

她並不是那種隻愛錢沒有心的人。

對於男人,她也不是沒有過考慮,但她現在還年輕,得趕緊趁年輕多賺點錢,不然等到老了連好一點的養老院都住不起。

警車開走之後,程小橙看著消失在夜色中的紅藍警燈,她安全了,她不用被劉西正砍了分屍了。

程小橙回到斂容間,看了一眼躺在裹屍袋裏的屍體,就是之前去在去整容的路上出了車禍的那位,還看上了她的眼睛,想把她的眼睛拿走。

房間裏那種陰森森的感覺已經消失了,說明女鬼不見了,被app清理掉了。

程小橙徹底安全了,她現在是一個安全感十足的富婆了。

程小橙回到場長辦公室,躺在皮沙發上,打算休息一會,琢磨琢磨接下來的事,然後回家睡覺。

接下來吧,其實也沒什麽大事,主要就是花錢,花錢,還是花錢。

程小橙忍不住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哈哈。”

“沒想到我也能有這一天,沒想到啊,沒想到,哈,哈哈。哈哈哈。”

把一旁的劉場長嚇了一跳,還以為她在副本裏麵經曆過什麽可怕的事,得了失心瘋:“沒事吧?”

程小橙笑完:“沒事,我就是太高興了。”

劉場長:“太高興也不能這樣,你看那個範進,一中舉,一高興就瘋了。”

程小橙起身走到場長辦公桌的正位上坐著:“我瘋了你不正好謀權篡位。”

劉場長拉了張板凳坐下來:“我現在的想法變了,覺得你比我更適合當場長,你真是個奇才。”

劉場長回憶起在app上看到的副本休息大廳的直播,當時的震驚令他久久無法忘懷。

他光是在副本裏求生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居然能把副本薅禿,賺得盆滿缽滿。

火葬場需要她這種小天才。

程小橙突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我這次從副本裏出來了,下次是什麽時候進副本,有固定的時間間隔嗎?”

劉場長:“沒有,這個是隨機的,有時候你剛從一個副本出來,氣都沒喘勻乎呢,就被拉進下一個副本裏了。有時候隔了好幾月大半年也沒讓你進下一個副本。”

“我看論壇上有個哥們發帖,說他已經一年多沒進副本了,我們都叫他氣運之子。每次一有人從副本出來就去他的那個帖子下麵蹭蹭,祈禱自己不要太快被拉進下一個副本。”

程小橙實在無法理解:“這算什麽氣運之子,這是倒黴王子好吧。進副本賺積分這麽好的事,你們都不積極。”

劉場長看了看自己APP上的零點五個積分,又想到程小橙的三千積分。

足足六千倍的差距,這是人和人的差距嗎,不,這是年輕人和神的差距。

程小橙:“最近幾天我應該沒有進副本的機會了,得好好把咱們這個火葬場改造改造,早點實現正盈利。”

程小橙走到窗邊,看了看外麵的院子,從這裏還能看見火化房,雖然夜裏看不太清楚,也依然能感覺到它的老舊。

死氣沉沉的,跟要死了一樣。

程場長讓劉場長把火葬場內部需要維修的零部件什麽的統計一下,修都不用修,全部換新的。

她打手一揮:“姐現在有的是錢,區區一個火葬場,還是養得起的。”

劉場長感慨萬千:“咱們火葬場要重振雄風、一統江湖了嗎。”

程小橙聽得眼角直抽抽:“就一個火葬場,還能一統江湖,有什麽江湖可以統的?”

劉場長在心裏流了一把滄桑的眼淚:“你是新官上任不知道,除了咱們南郊火葬場,旁邊還有東郊火葬場,西郊火葬場,最遠的還有北郊火葬場。”

“這一年咱們場落魄的時候,那幾家沒少過來奚落,說了不少風涼話,還想搞收購,到處散播謠言,說我們的火化爐又老又破,連燒個人骨頭都得用棍戳戳才能燒透。”

程小橙:“……”開個火葬場也能這麽勾心鬥角的嗎。

“所以,咱們場的火化爐到底行不行?”

劉場長:“……的確,是有點舊。雖說得用棍戳吧,戳個一兩下就行了,根本就不是他們說的戳兩三下。”

就算是自己的火葬場,程小橙也得忍不住說一句,戳一兩下和戳兩三下有什麽區別嗎。

今天太晚了,程小橙打算回家睡個覺,明天燒點她奶奶的遺物給她那個五個未過門的親爺爺。

程小橙往門外走,劉場長平時就住在火葬場,把她送出門。

經過院子的時候劉場長抱了抱自己的手臂:“這大夏天的,我怎麽突然覺得這麽冷呢。”

突然一陣風刮了過來,“呼”一聲,門邊的花圈被吹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劉場長被吹得踉蹌一下,差點摔倒在地上。

程小橙扶住他:“年輕人骨頭脆,平時啊,一定要小心別摔倒,每年新聞裏麵一摔就死的年輕人還少嗎。”

劉場長:“……”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老年人。

劉場長站穩,轉頭在火葬場各處看了看:“我怎麽覺得這股風有點邪氣呢,咱們火葬場不會鬧鬼了吧。”

程小橙嚇得一抖:“不會吧,我這剛才死裏逃生,又要撞鬼?”

邪風來勢洶洶,把院子裏的東西吹得東倒西歪。卻單獨繞過了程小橙,連她一根頭發絲都沒舍得吹起來。

再次被吹倒在地上的劉場長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看程小橙:“為什麽不吹你?”

程小橙抓了下頭:“不知道哇,可能這是場長的特權?”

劉場長想了想:“我感覺今天的火葬場格外的不對勁,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呢。對,就是那些警察來了之後,我就感覺不管是在屋裏還是院子裏,渾身冷颼颼的。”

程小橙想了一下:“可能是因為警察身上陽氣太盛,屬陰的火葬場不喜歡他們。”

劉場長不是很讚同這個觀點:“那照你這麽說,這個火葬場不就成精了嗎。它就是個又老又破的建築,又不是什麽鬼魂精怪,不可能有自己的情緒的。”

那股邪風沒再刮起來,劉場長:“看吧,我說它壞話了,也沒再刮風。”

程小橙:“……也有可能是被氣死了。”

第二天,程小橙還是沒來及把所有的員工召集起來,開她的場長就任大會。

她一覺醒來都已經下午了,再去紙紮店拿她訂的東西,那著她奶奶的五樣遺物,一塊帶去她奶奶的墳前燒掉。

一直到天快黑了程小橙才趕到火葬場。

她得來拿阮嬌快遞給她的新手機。現代社會,沒手機可活不下去。

劉場長像個夜貓子一樣,晚上都不怎麽睡覺,整天守在火葬場裏,隻有需要搬運屍體的時候才會出去。

程小橙走進火葬場,問劉場長:“我的快遞放哪了?”

劉場長:“放你辦公室桌上了。”

程小橙回到辦公室一看,桌上根本就什麽都沒有:“我的手機呢,阮小嬌給我買的手機呢?!”

劉場長也很懵逼:“是我親手放你桌上的,不可能丟啊。”

程小橙走到窗邊到處看了看:“難道是進小偷了?”

劉場長:“不可能。”

程小橙:“好好的一個手機,放在桌上,莫名其妙不見了,肯定是小偷偷的。”

劉場長:“不可能,咱們火葬場又老又破,一樣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就算把大門開著,小偷都不一定願意來。”

程小橙:“……”咱場的名聲已經窮到這種地步了嗎。

程小橙又到處找了找,最後在院子裏的一個垃圾桶裏找了她的新手機。

她當即把自己的電話卡裝了進去,下載了幾個必要的軟件,把賀老師和阮嬌他們的微信加了進來。

給賀老師發了條消息,請他幫忙看看有什麽兌換app積分的比較好的機遇嗎。

程小橙給賀老師發完消息,準備給阮嬌發消息,想問問他劉西正案件的進展,還得讓他還錢。

她的手指在對話框的鍵盤上摁了摁,還沒來及發出去一個字呢,突然聽見一聲巨響。

“砰”的一聲,差點把她的耳朵震聾。

她轉頭就往外麵看,看看有什麽熱鬧可以看嗎:“牛逼啊,冒這麽大的白煙呢,連蘑菇雲都炸出來了,好他媽刺激!”

劉場長戴上老花鏡往窗外張望:“這是誰家的火化爐爆炸了?”

程小橙:“……啊,是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