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對這一切視而不見,摸著下巴,望著馬丁那邊,思考了起來。

 米山是那煤礦的新主人——以前的那個家夥被他給幹掉了。

 他剛剛奪下那座煤礦不到一個月。

 而他手下的這一百多人,便基本上是那處幸存者營地的所有男人了。

 除了這些人之外,在營地之中還有十幾個民兵留守。剩下的,就是三五十個年輕女人,以及幾個流鶯了。

 就米山所說,在最開始,那處煤礦是有三百多個男子的。不過,那煤礦的原主人與其他領主的一次衝突之中,煤礦死傷了一些,跑掉了一些人。一些傷患也慢慢全死了。

 所以等到米山‘接手’那裏之後,煤礦也就剩下這麽些人了。

 ‘看來各個區域,所幸存的家夥的確不少。但衝突卻是多得很。尤其是煤礦這類偏遠的區域,周圍沒有什麽田地。想要吃得,除了交換就隻能去搶了。’

 按照米山所說的情況,子爵的領地現在已經完全亂了套。幸存的幾千人分成了七八股小勢力,另外還有西邊的一些領主對這片區域虎視眈眈。

 ‘而在這種糟糕的環境之中,如果不想被人吞並,被人搶走食物。那就隻有依靠不斷的掠奪人口,不斷的廝殺流血,讓幸存者營地能夠不斷的維持下去——這無異於飲鴆止渴,但卻隻能如此。所以雖然各個幸存者勢力都有些口頭上的協議,卻根本毫無意義。’

 以管窺豹,在這種環境中,整個世界的人口都在不斷的減少,許多人往往還沒長到成年,就已經死了。

 某些幸存的自然村落,也越來越少了—老幼婦弱沒有人收留,幸存者們又不斷的去掠奪食物與青壯,所以隻能慢慢消亡了。

 至於那些被掠奪到大據點的人口,也會在戰爭之中慢慢死去...

 ‘人類,正在漸漸滅絕...’

 餘光之中,馬丁已經訓完了話。不知道他是說了什麽,那些被俘虜的家夥們在聽完之後,便非常聽話的幹起了活——他們開始從那些馬車上卸下石頭,騰出空位。

 ‘除了少部分人之外,大部分都猶如木偶一樣。恐怕馬丁就算是什麽也不說,這些人也會慣性的去執行他的命令。’喬治暗暗搖了搖頭,他發現這些家夥,比那些農奴的狀態還要糟糕一些。

 就像是一群沒有靈魂的驅殼。

 有人突然拍了拍喬治的肩膀,將他從思考中拉了回來。他一個激靈的回過了頭,發現正是麵帶笑意的阿吉。

 “你走路沒有聲音的嗎?!下次再像鬼似的突然出現在我的後麵,我就把你掛在石鍾上麵去!”

 “大人,我真不是有意的...”阿吉苦著一張臉辯解了一句。隨後,他悄悄的觀察了一下領主的臉色,吐了吐舌頭,繼續說道:“大人,那家夥說得情況基本屬實,煤礦那邊的確沒什麽人了。不過有關於箭的那件事,我覺得他一定是撒了謊——他雖然咬死了沒說,但我斷定那箭就是他射的,而那個被吊死的倒黴蛋,應該隻是碰巧撿到了米山扔掉的那張弩而已...”

 “嗯。”喬治點了點頭,早已料到了這件事——在從那家夥身上搜到那塊護身符之後,他便知道那家夥是死鴨子嘴硬。

 沉思了片刻之後,他說道:“你去跑一趟,告訴傑克把能幹活的人都帶過來,多帶些馬車,直接去煤礦。”

 今天霧氣這麽大,恐怕也隻有阿吉與傑克能完成這個跑腿的任務了。換了別人,他還真有點不放心。

 “頭兒,那...”阿吉眨了眨眼睛,撓著頭說道:“那咱們今天不秋種了?”

 “還秋種個屁!把人全都給我叫來——老子今天要把那裏徹底洗劫!”

 阿吉聽完這句話興奮地狠狠拍了一個巴掌,解開了一匹大挽馬,便朝領地去了。

 這個時候亞曆山大也拖著那瑟瑟發抖的麻袋從林子裏麵回來了,他抓著手上的麻袋,朝地上一敦。在米山那淒厲的慘叫中,摘掉了他頭上的袋子。

 “大人~~”鼻青臉腫的米山顧不得渾身的疼痛,爬了過來抱住了喬治的大腿。他一句話也不說,就是擦著鼻涕眼淚不斷的哭。就好像向領主哭訴的騎士...

 就好像兩個人真的很熟似的...

 米山這個人,喬治其實認識。又或者說,他認識他的父親。

 從看到米山胸前的那‘四葉草’家徽之後,喬治便將他認了出來。

 這是一個少有的,將自己家族榮譽一直保留下來的騎士,祖上幾代人都是英勇無比的戰士。

 米山的父親與喬治的父親多有交流,真要說拉點關係,八竿子還真能打的著。

 不過自己的戰袍上可沒有印著什麽家徽,雖然有著約翰內斯的旗幟底色,但這種配色,事實上常見得很。

 所以米山這個家夥的表現,也真夠無恥的...

 亞曆山大踢了一下米山的屁股說道:“這家夥還挺抗揍的。”,痛得米山又大叫了一聲。

 喬治看了看亞曆山大,把手上的護身符扔了過去:“隨身帶著吧,這玩意至少值好幾千個黑麵包。”

 亞曆山大傻嘿嘿的接過來之後,收進了懷裏。緊接著便突然發現,自己的目光竟然能穿透那迷霧,看到樹上的鳥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不由好奇的四處張望了起來,手上拿著弓,蠢蠢欲動...

 搖了搖頭,喬治轉過了目光,看了看腳下那個狡猾的家夥,他摸著下巴思量了起來。

 扈從們都有點低估這個胖子了,他可沒有那麽不禁揍。他的體質實際上並不低,已經達到了2.7,可謂是真正的孔武有力。而且他雖然臉上看起來細皮嫩肉的,但手上與胯間卻全都是老繭。

 這是一名真正科班出身,正兒八經的騎士——雖然看起來真的一點也不像得很。

 “你剛剛說,各個幸存者的頭目,會定期進行聚會?”

 聰明人的確不用費太多話——米山聽到這一句話之後,便猛然的抬起了頭,雙眼放光的張開了嘴:“大人!整個穀地東部,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各股勢力的人了!下次聚會,就在秋種日結束之後——有我在,您就放心吧!”

 按照領地的進度,距離秋種結束,已經沒幾天了。但事實上在其它的領地效率並不高,大多數人甚至還沒完成秋收,所以米山給出的日子,距離現在實際上還有一段時間。

 ‘自來熟,誰說我要去了...不過這話的確是說到了我的心坎裏。’看著眼前這個非常識時務的家夥,喬治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子,改變了他的主意...

 ‘敢射老子也算是你有膽量,這一箭,就先記在本上吧...’

 米山所做出的一切,為他換回了活下去的機會。

 ...

 林間,煤礦方向。

 “...某一天,子爵大人的莊園突然與外麵失去了聯係,有人說那裏已經被邪魔所占據——這是聽逃回來的人說得。但那裏的確已經變成一處寂靜的死地,去的人很少有能回來的。”米山牽著領主的馬,突然指著前麵的一顆橡樹說到:“大人,一般朝著這個方向都會路過這棵白橡樹,留下一個記號,可以方便那些老獵戶們尋路——這山裏麵的樹都一樣,不熟悉路的話,在這迷霧裏很容易就會走錯的。”

 喬治對馬丁擺了擺手指頭,隨後一支掛著彩色布條的箭,便射在了那顆樹上麵。

 “繼續說。”

 “時常有人繞過那裏,去更南邊搶收一些‘野麥’,但都是用命來拚...那裏的情況非常糟糕,而聽活著回來的人說...”說道這裏,米山的臉上有些猶豫:“他們說...說那裏有惡魔——這的確有些難以置信,大人。但那附近的許多地方,的確有很多被燒焦了的痕跡。”

 米山說完之後有些忐忑:“當然,這隻是傳言。因為那裏現在的情況,誰也不知道。自那位效忠於子爵的丹尼爾男爵,聯合幾位小領主,帶人勢力闖入那座莊園一去不回之後,便再也沒有人去過了——他們都是對子爵大人最為忠心的人...”

 “當時一共去了多少人?”

 “一百三十七名騎士,與一千兩百名精銳士兵。”

 聽到這番之後,喬治抿著嘴,皺起了眉頭來。

 他一直思念著的那個鹽礦,就在子爵的領地,而那邊還有整個黑珍珠穀底最為富饒的農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