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喬治等人走進城堡的時候,兵蛛們正貪婪的啃食著一些東西,咬得嘎吱嘎吱作響。棚頂上還有不少蠕動著的繭,似乎原本是趴在棚頂上的東西。正在被那些攀爬在穹頂與四壁的工蛛們貪婪的吮吸著。

 在魔蛛們的眼前,這場戰鬥完全當成了一場狩獵。

 看著看向被魔蛛們啃食著的東西,喬治認出了這些沒有衝出來的怪物——食腐鬼。

 但這些食腐鬼的個頭可要比他見過的那些大不少,身體強壯、爪牙鋒利,身上還有些魔法咒文,似乎是被刻意培養的。

 而在這裏,它們的食物也充足得很。

 不過,在魔蛛的麵前,它們就像是被狼蛛捕食的螞蚱,毫無反抗之力。那些鋒利的爪牙,在兵蛛們的身上那猶如精金鎧甲一樣的護甲上,隻是留下了幾道白痕。一些工蛛身體看起來倒是留了一些綠血,但並沒有完全掏爛它們的甲殼。

 喬治在城堡中超度了一番,那些慘叫掙紮著的食腐鬼漸漸安靜了下來。幾十隻食腐鬼每隻提供了五十左右的祈願。再加上外圍的那些小怪物,一共是六千多祈願收入囊中。

 將這裏超度之後,他向樓上的書房位置走去,在上樓的時候,一個巨大的蜘蛛突然從回型梯的中央吊掛了下來。

 喬治一看,正是西爾雅克,而在她的一隻紅色的螯肢上麵,還掛著半個人。

 “向我的主人問好。”希爾婭克勾住了周圍的樓梯,身體旋轉了過來,將手上的那隻剩下了上半身的人在喬治的眼前晃了晃,就像是炫耀自己的新玩偶。

 黑巫師僵硬的揮了揮手打了個招呼,樣子就像是一個滑稽的木偶(手上有蛛絲),他的臉上笑得十分僵硬:“大人,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您,但能讓這位...這位美麗的小姐先將我放下來嗎?”

 羅娜對喬治點了點頭,她在這人身上感覺不到任何魔力,似乎已經被抽幹了。

 ...

 “綜上所述,大人...這位漂亮的女士已經讀取過我的記憶了。”坐在座位上,羅斯格德如此說道。

 希爾婭克在喬治的示意下,放開了這個家夥身上的蛛絲,慢慢的爬到了牆上。

 她口中怪笑著說道:“主人,這個巫師雖然弱小得可憐,但卻十分擅長玩弄靈魂。他將自己的記憶打的十分混亂,連名字都有十幾個...為了留下他一條命我沒有深入對他的靈魂進行讀解。不過,能夠確定的是,他的確如自己所說,做過‘侍僧’。”

 侍僧的地位可要遠遠高於那些迷霧教徒。那些金麥芒小鎮中的‘聖女’還不具備被稱為‘侍僧’的資格——那位祭祀才算。

 而能夠被希爾婭克說‘十分擅長’,並且讓她在探取記憶時感覺到有些棘手。這位巫師可以說得上是一位實實在在的靈魂大師。

 “嗯...”站在書桌前翻弄著筆記的喬治慢慢的抬起了頭。他似笑非笑的看向了眼前的巫師,說道:“羅斯格德,所以按照你的話說,你是授予特殊任務,在此準備一場可怕的瘟疫?並準備覆滅整個詠風城?”

 羅斯格德笑得十分勉強,沒有作答,他撓了撓有些發癢的腰部,哪裏的肌肉與骨骼正在不斷的生長。

 (喬治還未挑明自己的身份,惡魔領主稱他為主人,讓巫師產生了聯想)。

 喬治將手中的筆記放了下來,看向了周圍。

 城堡的這個原本的公共圖書館,已經被上下幾層打通在了一起。而以這裏為中心,整個城堡中的大部分空間,都已經被整合成了一個巨大而又奇怪的實驗室。

 這種建築格局喬治無法辨認出來,但如果安東尼在這裏,他一定會說:“加一個魔樞,這魔法塔就可以旋轉了。”

 羅娜正在那些書櫃中翻閱著,那些書籍似乎大多都是有關於‘生物變異學’的。

 ‘生物變異學’,貴族們可沒有這些玩意。就算在詠風城,也隻有幾本禁書上麵所撰寫的東西,與這稍稍有些關聯。但在這裏,卻好像有許多書籍都是專門撰寫這類知識的。也不知道這家夥是怎麽一個人帶過來的。

 帶著這分疑惑,他的目光繼續流轉。落到了大廳中央的那個巨大的實驗台上。那上麵擺滿了各種儀器、試管以及各種裝置著標本的水晶罐。

 這些儀器十分齊全,有些儀器甚至就是某種生物——顯然這部分儀器應該是來自於惡魔那邊。

 雖然喬治不太了解這些魔法物品,但看起來卻好像要比庇護所的高大上一些...而大墓地中的那座完備的實驗室,與這裏相比,都顯得有些簡陋了...

 標本也非常多。都裝置在了牆體之內的大水晶罐子裏陳列著。除了各種各樣的怪物之外,甚至還有幾個被羅斯格德在倉促之間摧毀的東西。不過因為時間緊迫,那幾件標本還留有一些殘渣。從阿吉手中玩弄著的一個巨大的犄角上來看,其血統珍貴程度,絕對要高於血裔惡魔的(傑弗裏子爵/玫瑰騎士)。

 這個標本,絕對是一個惡魔級中上層次、甚至大惡魔這類的東西。

 ‘一個研究惡魔的侍僧?’

 喬治的臉色變得越發怪異了起來。

 東西很多,但卻出乎意料的整潔。似乎城堡中的幽靈們時常打掃房間。那些擺放在書櫃中的書籍都被很好的規整了起來。

 不過,在這個實驗室之下那幾個地下室,就有些混亂了...

 “大人,這具‘黑炎魔’身上的殘骸,是我無意中撿到的,為了對主人們表達敬意,他將它供奉了起來...”

 喬治沒有發言,但阿吉聽到這話之後,卻是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了羅斯格德一眼,那冰冷的目光看得他渾身發寒。

 這個一身割喉者打扮的家夥,看起來其貌不揚。就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傭兵。但不知道為什麽,每當看到他那雙眼睛時,羅斯格德總會想起心中的一個噩夢——黑巫師的噩夢。

 沒錯,他絕對不是普通人類,那被自己特地保留的標本,蘊含著極大的褻瀆之力。而且還被他施加了一層詛咒。然而他在手中擺弄的時候,卻好像隻是在擺弄一件普通的收藏品。

 這個人對黑暗力量的抵抗能力堪稱恐怖!

 而他就那樣懶懶散散的站在自己的眼前,然而自己的精神卻幾乎無法感知到他...

 這意味著大部分魔法,都會無法對他起到作用...

 但整間屋子,給他最大壓力的,還是那個惡魔領主口中所稱的‘主人’...

 每當他的雙眼瞄向自己的時候,羅斯格德總感覺,他看到了自己的靈魂!

 【黑死病——羅斯格德】

 【迫於壓力,這位狡詐的黑巫師,最終還是說出了自己最早的名字——也許你能在安東尼口中問出這個家夥的許多故事...】

 【而如果他願意告訴你有關於他的另一個名字,你將發現,這個人實際上與你所想象的有著極大的反差——他罄竹難書,但也曾經增救過數十萬人!不過這個家夥有些精神分裂,有時候也分不清自己應該是誰,所以不知道你是否能夠問出來...】

 【事實上,黎明之光並不喜歡這位狂妄的巫師。不過如果你能像黎明之光保證,以後不會讓他胡亂研究東西的話,黎明之光會給他一份陽光的...】

 喬治收回了目光,手指在桌麵上敲打了起來。

 羅斯格德這個人,可能的確與他自己口中所說的有些不同。但要說極大的反差,不知道會不會有些過了...

 喬治不由想起了筆記中的這樣的一段話。

 【他們跑到這裏早晚都會死,我隻是讓他們在那最後的生命裏,為我的偉大實驗做出一點點小小的貢獻...我想終有一天我能不複‘拉思伯恩’的遺願,解謎那瘟疫,並為此贖罪。當然,為此犧牲一些‘誌願者’,也是在所難免的...】

 【這些失敗品可不能就這樣浪費...啊,對不起了,‘拉思伯恩’,我實在忍不住用他們做出一些更有趣的東西來...】

 這些筆跡十分優美,看起來像是一種古代哥特體。如果字如其人的話,書寫者一定是一位博學、優雅之人。

 但在這本筆記中,所記錄的一幕幕實驗,卻是駭人聽聞。那地下室裏麵的東西,也是令人歎為觀止...

 顯然,羅斯格德所研究的實驗可不光光是為了解謎這場可怕的瘟疫——又或者說,他隻是為了深入研究,並沒有想過什麽拯救世人。甚至有可能,解謎這場瘟疫,僅僅是為了自己的變異學研究,以研究出更為有趣的東西。

 但筆記在字裏行間之中,他卻似乎一直在用這個虛偽的理由來勸說自己,能看出其作為人的良知,還未徹底泯滅。

 這與那些瘋狂的迷霧教徒是決然不同的。

 而在筆記之中的某些東西,也證明了這件事——在羅斯格德看來,所謂的迷霧之神,隻不過是更為高級的生物而已。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某一天,有機會能解刨一隻...不一定是迷霧之神。

 什麽神都行,他不挑剔。有一個就行...

 但這個家夥,卻是從一開始,便極力的表麵自己是惡魔這一邊的,所作所為也是授予大惡魔領主‘加羅克斯特’的命令。並不斷地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幾乎將整個西境所有的壞事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去——但事實上,從那些實驗日誌來看,這家夥根本沒空出去搞事...

 喬治看著眼前的這個家夥,以及穹頂上四處亂爬的希爾婭克,目光漸漸變得怪異了起來。

 顯然,這個家夥似乎搞錯了什麽事。

 “那麽,羅斯格德。我今天不想再聽到任何謊言了。”

 羅斯格德渾身一抖,他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就好像看見了地獄...

 他知道,任何謊言對於這種級別的惡魔來說,恐怕都沒有任何的意義...

 於是,他的話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

 從談話中,喬治已經了解到,眼前的這個看起來三、四十歲的家夥,實際上已經兩百零三歲了。

 他出生於南方的一個貴族世家,是一名子爵的長子。然而他對於繼承家業似乎並不敢興趣,年紀輕輕便踏上了那求學之路。

 幾經波折,他終於來到了那夢寐以求的禁斷聖所,但與安東尼不同,這位天資卓越的學者,並沒有得到大學士們的認可。隻能充當一名打雜的——或者說最底層的學徒。

 “那些高傲的大學士們,根本看不起我們這些外來戶,無論多努力,都毫無意義...”

 事實上,與羅斯格德相比,安東尼的身份可謂是十分尊貴了,祖上幾代都是學城中的著名大學士與學城的重要議員。從小便能在各個圖書館隨意進出,曬書這類的雜活,與他根本就不沾邊。而像羅斯格德這類人,基本就是伺候這類上層學者的。

 所以,如果說安東尼是長在溫室中,被精心嗬護,從小培養的金絲楠。那麽羅斯格德恐怕就是野生的狂草了。

 沒有老師單獨教沒關係,咱們可以偷學。高等圖書館不讓進也不怕,總有妙招混進去。

 為了解答困惑,羅斯格德甚至偷過別人的書。

 後來他憑借自己的努力,獲得了學城的認可,成為了一名真正的禁斷大學士。

 但對這名外來出身的大學士,對他抱有惡意的人實在太多。

 而他的求知欲,也越發讓他與那些保守的聖所巫師越發的格格不入。

 所做的事情,也在學士們眼中越發危險。

 最終在那排擠之中,某些人準備對這個眼中的敗類動手了。

 羅斯格德所作出的回應十分幹脆。

 “被放逐者?不,我沒有給他們審判我的機會,我幹掉了那些想要栽贓陷害我的人。大搖大擺的離開了聖所....嗬嗬嗬嗬嗬嗬...”

 然而有趣的是,他真正幹過的事,沒有人發現。所以那些汙蔑隻是歪打正著...

 出來之後,他在大陸遊曆了許久。但他的求知欲,與自己的興趣。使得他無法以光明的身份出現,並很難在一個地方呆得太久。

 後來,他還被教廷通緝,一直到今天,那通緝令也沒有拿下來過。

 羅斯格德是喬治所見過的,第一位真正的禁斷巫師。

 與他相比,安東尼是一個在魔法上‘不務正業’的半吊子。墓地裏的那個,隻是一個蹩腳的野路子。

 但禁斷學者們卻是說得沒錯。

 這個人,注定要邁入那黑暗之路。

 而他也最終成為了一個禁斷學者們所說的一樣,成為了禁斷巫師中的一個敗類。

 一個真真正正的黑巫師。

 而他對於自己的認識,也十分的深刻:

 “既然大家都認為我是一個敗類,我又何必活得那麽累?從那以後,我不在去在乎別人的眼光,也不再去遵守什麽‘禁斷’。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再約束我了。哼哼哼哼哼哼...”

 的確,以舊世界的角度來看,這位黑巫師可謂是劣跡斑斑,死在他手中的巫師與女巫可謂不計其數,而那些人也都成為了他的研究材料。不光如此...他甚至還偷盜過教廷英靈殿‘聖體’!

 而在迷霧之後,這家夥幹過得大事跟個是不少,活體實驗相對來說已經不算什麽了。這個膽大妄為的家夥,竟然曾經混入了黑潮腹地,在惡魔們的眼皮底下,以侍僧的身份,研究起了惡魔...

 那些因為信仰與狂熱而被挑選出來的侍僧,怎能與這位科班出身的黑巫師相比?

 他對於魔法的理解,並不比那些侍僧眼中的惡魔主人們差多少。

 所以他很快便如願以償,接觸到了他想要接觸到的東西。

 但安逸的時間總是太過短暫,沒多久,這位優秀的高等侍僧便被惡魔們安排了一份必死的任務。

 羅斯格德出色的將那個任務完成了。也收到了惡魔們的重視。

 不過這家夥顯然誌不在此...

 “說實話,我也感到十分意外。因為我已經非常小心了,但還是被‘領主’注意到了...顯然從那之後我沒法在那邊多呆了——大人,請原諒我的小心思,但在‘領主’的手下做事,實在是太難了——我實在無法壓抑我對惡魔的好奇心,要是祂哪天知道,我一直在偷偷研究祂...而且我想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實驗課題拍得我忙不過來。再加上坐在這種位置上的侍僧,最後的路不是被轉化成惡魔,便是要去獻身...”羅斯格德吧嗒吧嗒僵硬的嘴巴,口中欲言又止說道:“惡魔們對於侍僧的管理體製,弊端實在是太多了。而許多觀點我也無法與同僚們達成共識。您知道,那些侍僧就是一群瘋...咳咳。我沒有冒犯的意思。”

 一直抱手旁聽的阿吉十分讚同的點了點頭,想起了那些‘聖女’以及那位將自己喉管割斷的‘祭祀’。

 那些教徒全都是瘋子!

 “你真是厲害,羅斯格德。”看著眼前的這位巫師,喬治忍不住深深地點起了頭來。這份佩服的口吻,不知道是調侃,還是發自於內心的。他又問道:“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嗎?”

 羅斯格德看了看喬治那侍從裝扮,又瞧了瞧身上魔力湧動,像是侍女一樣站在喬治身後,一臉好奇看著自己的‘聖女’,以及那棚頂上數著吊燈,時不時對自己做出一個鬼臉的可怕惡魔。

 “我...我猜不出,也不敢猜測您的名字,大人。但我想,您的身份一定無比尊貴才對...”說到這裏,羅斯格德的眼中充滿了恐懼。有一種心若死灰的感覺:“但不管怎樣,對於您親自前來,我感到十分的榮幸...您打算對我如何處置?”

 說到這裏,羅斯格德忍不住抬頭看向了那個惡魔。她似乎開始織網了——她似乎在編製一個籠子,而從這位惡魔那不壞好意的目光中,羅斯格德猜到,那一定是特地為自己所準備的。

 他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冷顫。

 那個惡魔的氣息讓他極度恐懼,他不會認錯,那個怪蛛必定是‘加羅克斯特’這種級別的存在!一位從未顯露在世人麵前的惡魔領主,竟然跟隨眼前的這個人類四處遊**...

 羅斯格德的目光從希爾婭克身上收回,落在了她口中稱之為主人的那個人身上。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這個小巫師,為會碰到一位行走於人間的‘主宰’...

 “羅斯格德先生。對於你的處置,我還有些猶豫...”喬治摸著下巴,眼睛微微眯起:“不如你替我做個決定——你覺得我是帶你去東邊,還是回聖庭要更好一些?”

 羅斯格德聽完突然一愣,他的臉色突然變得怪異了起來:“大人...您真是說笑了。”

 一團精純的聖火突然從喬治的手中燃燒了起來:“不然你猜一猜我的名字。”

 呼啦一聲,羅斯格德突然從椅子上摔倒在了地麵,他看著眼前的這個人,隻感覺到一陣陣頭暈目眩。口中的語言在顫抖中雜亂不清:“您怎麽...您難道是...不可能,這不可能!‘阿洛伊修斯’不可能突然出現在這裏!”